24 幼年大貓

大貓還是要的，死貓可不好。剛才的念頭一閃而過，汜留寧願相信那是藏在自己心底的惡魔。

“殺了大貓，你可以回本。”

巫神上前幾步，她那堅決的樣子，分明是不顧大貓的死活了。

“辛辛苦苦得到的肉身，花了多少代價才得以擺脫往屆山，就這樣死掉，我都替你不值。”

大貓掙紮幾下，康恒冷笑一聲，手一松，大貓就落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好在貓渾身柔軟，這一下子，不過是髒了點罷了。

這麽輕易放下，汜留本能地覺得有詐，所以大貓跑過來的時候，她露出了戒備的神情。

“喵”大貓在汜留面前停下，立起身子，揚起腦袋，表示強烈不滿。

汜留上神看着大貓的樣子，再度猶豫。

經歷了“源氏兇宅”那件事，汜留對于所見所聞都不再抱有堅定态度。有她無法掌控的力量在作祟，人心底的自信就會一點一點被抽離。

大貓嗚咽着，這次不止是抱怨了。

汜留上神一看，心反倒定了下來，她面向康恒，問：“大貓在哪兒？”

“它不就在你面前？”

汜留上神後悔自己嘴快，被人揪着來問，只好冷着臉，指着面前的大貓道：“這是假的。大貓是錦漪上神的寵物，你想把錦漪上神招來？”

雖然康恒看起來無所畏懼，汜留上神還是要這麽言語激一下。

康恒盯着汜留看了片刻，忽然道：“真不知你是怎麽變成上神的。”

他語氣裏帶着嘲諷，又補了一句：“往屆山多的是酒囊飯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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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神顯然是看不下去了，她一袖子打過去，康恒用手格擋，被逼退好幾步。

“人和貓，你們自己去找！”

本以為康恒要惱羞成怒，準備大戰一場，誰知他放下這麽一句話，就灰溜溜地跑了。想來他也知道自己的實力，這次出現，當有別的意思。

“別追了。”

巫神攔住汜留，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大貓”，雖然是個假貨，此刻卻沒半點自知之明。她走了過去，蹲下身子，輕輕問：“你是誰家的貓？”

“喵。”

大貓只是這麽叫了一聲，擺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一雙貓眼盯着巫神，許久不曾轉動。

“大貓怎麽會這樣？”

汜留上神了解大貓的性情，她當然不信大貓會擺出副模樣。可要是假貨，要怎麽處理？而且，目前它也沒有表現出攻擊性。

更要緊的是，汜留上神并未感到威脅，她甚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大貓的頭，大貓将視線轉過來，仍是一副可憐樣。

“喵——”

大貓緩緩走到汜留身邊，在地上滾了滾，露出白白的肚皮毛，胖胖的小肚子一覽無遺，像極了撒嬌的小孩子。

“有沒有覺得？”紫貝猶豫着，她在空中比劃了一下，“這大貓有點奇怪——小了一圈。”

在紫貝的提示下，果然，汜留發現眼前的大貓小了不止一圈，那小小而溫順的模樣，招人喜愛。

雖然縮小了許多，但這體型與普通的貓相比，仍是不折不扣的大貓。而且，仔細觀察其行為，孩子氣十足。

汜留上神的手頓住了。

“是小時候的大貓。”巫神用法術在大貓身上試了試，然後給出了結論，“準确來說，是神燮時代的大貓。”

“神燮”是韻喬上神在陽界的名字，“神燮時代”僅有七年，那也是錦漪上神從女童到少女的時代。據說，大貓就是在那個時候到錦漪上神身邊。只是有一點很奇怪，錦漪上神從來沒有說明，是什麽時候見到大貓的，甚至連個大概的年份都沒有。

大貓不是一開始就出現在錦漪身邊，錦漪不可能不記得，也不知是不是她有意忽略了這個問題。又或者說，她自己并不記得。

這麽說的話——汜留上神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測。

“你們說，康恒對錦漪上神很不滿，他會不會想讓我們回到神燮時代？”

神燮時代前後發生的事，影響了康恒等人的一生。

回到過去，改變過去，就能直接改變現在和未來。這是個大膽而恐怖的想法。

“應該是那個人的意思。”

巫神嘴裏的“那個人”，當然是指那個自稱無所不能的力量。

“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康恒有這種想法，不是不可能。”

話音未落，周圍的景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汜留在心裏感嘆：“又是幻象。”

和想象中的有所不同，她們回去的，不是“神燮時代”，而是“神燚初年”，即錦漪在位的時候。

汜留看着身子縮小的自己，又看了看巫神和紫貝，她們也變成了小時候的模樣。大貓蹲在臺階上，嘴裏叼着一個果子。

是曾經的小院，汜留在這裏長大，成為神尊之前，這裏一直屬于她。

“法力消失了。”巫神帶着孩子氣的聲音，很有假裝大人的感覺。

汜留的注意力沒有集中在那句話上，她不厚道地笑了。

紫貝皺眉，“咱們現在，是幾歲？”

“六歲。”汜留盯着大貓嘴裏的果子，“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咱們相見的第二天。”

如果沒記錯的話，今天會被師父狠狠地訓斥一頓，理由是晚起還不用功。

巫神蹙眉。

事實證明，，汜留的記憶沒錯。

汜留嘗試躲避責罰，事實告訴她，這種想法要不得，因為後邊的責罰更嚴厲。她嘗試改變曾經發生的事，這種努力失敗了，更要緊的事，對于幼年的事，她的記憶也不多。

正因為如此，三人反而像是回到了童年，享受當年的痛苦與快樂。

輕松一點不好嗎？

十歲的汜留坐在臺階上，過去的日子很快過去，記憶很快變得模糊，時間雖然在流逝，對于現在的她而言，畢竟是太慢了。

康恒到底想幹什麽？将她們困在這裏？

單純地困在這裏，似乎用不着這樣。

“如果我們死在這裏，往屆山的事，會改變嗎？”

愁眉苦臉的汜留，向巫神抛出了這個問題。

巫神倚在柱子上，微微仰起頭，看着天邊的晚霞，良久，她才回應汜留：“今年有大事發生，你還記嗎？”

經她這麽一提醒，汜留猛然意識到：今年是濋留的及笄之年，就是在今年，濋留與康恒完婚，這不是一切的開端，卻是一個重大的轉折。

記憶裏，一直有一段被康老夫人羞辱的畫面，也是在今年發生嗎？

汜留覺得背脊發涼。

那些記憶深處的東西，一點一點浮現在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