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莫名懲罰

易斟知道有人會來，正因為如此，才會那麽自信地在崖底周旋那麽久。不過，當她看到來人的那一瞬間，有一絲淡淡的後悔。

來的人是濋留，她想必知道一些別的事，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她不相信錦漪上神的說法，這倒可以理解。但是，濋留面對康恒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

“易斟。”康闵陶已經能說話了，她輕喚易斟，看濋留的眼神面帶憂慮，“這兩個人——”

她沒有說下去，按照錦漪上神的意思，濋留是得活下來，康恒必須死。現在，康恒還活着，要是濋留出了什麽事，那就不好交代了。

“你們可以走了。”

濋留看出了易斟和康闵陶的苦惱，或許只是不希望兩人礙着自己手腳，反正是要二人立刻離開。易斟還有猶豫，一旁的康闵陶已經拉着她迅速回到崖上。

“這件事，咱們還是不要管。”康闵陶站在懸崖邊上，看着深不可測的崖底，憂心忡忡。

“這兩人真的私了，也算不得壞事。”康闵陶又感嘆了一番。

易斟定定地看着康闵陶，默然無語。

崖底，康恒看着濋留，目光閃爍。

“你沒死？”濋留語氣冷冰冰的，好像在說“你怎麽不早點死”，但她面上的表情又跟這話語不相匹配。

康恒看了濋留幾眼，後退了幾步，那模樣竟是想要逃走。濋留當然不許他走，就喊了一聲：“站住！”

這聲音隐隐傳到崖上，易斟伸長了脖子，想看看崖底發生了什麽，那模樣着實滑稽。

“怎麽回事？”

汜留和巫神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易斟說了個大概，巫神笑問道：“心魔死了？”

易斟讪笑一聲，不接話。

汜留道：“我們得到消息，我長姐不見了，我尋着她的蹤跡，一路找過來，果然有事發生。”

“去看看吧。”

巫神往崖底看了看，就作出了決定。

崖底除了打鬥的痕跡，什麽也沒有。巫神仔細檢查了一遍，搖搖頭，沒發現什麽有用的東西。

“死了？還是走了？”汜留不敢相信，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可比死了更可怕。往屆山不是別的地方，少了一個人也是要有所交代的，尤其是像濋留這樣的身份。

搜遍崖底，再也沒有康恒和濋留的蹤跡，此後，這兩個人真的是消失得無隐無蹤。康恒已經是亡魂，而且是脫離往屆山控制的亡魂，濋留會不會也變成那樣？

沒有結果的事，還是要禀報錦漪上神。

“你們确實看到了康恒？”沒想到，錦漪上神第一句話問的卻是這個，她淡淡地看着易斟和康闵陶，似乎不信。

易斟和康闵陶同時吓了一跳，如果還有這種可能，那也是她們的不是了。堂堂上神和一個神官，分辨不出真假，也是難堪。

巫神沒有被這話吓到，她出來解圍，“上神，您之前說康恒已經灰飛煙滅，并無旁證。要是他耍了什麽花招，也不是沒有可能。”

巫神沒有直接說是錦漪上神做了手腳，錦漪上神自然聽得出來。

“你懷疑本尊？”錦漪上神看着巫神，那樣子，似乎要把巫神看透。

“不敢，”巫神面不改色，“只是上神這樣懷疑晚輩，裔昭不忍心。”

“不忍心？”錦漪上神笑了起來，接着擺擺道：“好了，這件事就算了，對外呢，就說濋留長眠去了，其餘的，不用解釋。”

這樣的處理辦法，只弄得汜留一頭霧水。她想追問幾句，看着錦漪上神的态度，估計也不會說什麽，只好準備着悻悻而退了。

“等等。”錦漪上神忽然叫住了汜留，“我交代你的事，你一件也沒辦好，就這樣走了？”

錦漪上神的态度讓汜留更加摸不着頭腦，汜留老老實實等待發落。

“你長姐歷經人世艱辛，也沒悟出什麽。你呢，好好待在往屆山，整日無所事事，連神格都快丢了。”

錦漪上神沒來由地罵了汜留一頓，衆人大惑不解，大貓在角落裏偷偷笑。

“母親，”汜留跪在地上，冷汗莫名冒了出來。

奇怪的是，罵完之後卻是長時間的靜默，汜留等了許久，終于等不及了，想要問一句，就聽見錦漪上神再次發聲了。

“你到陽界歷練歷練。”

汜留擡起頭，一臉驚訝地看着錦漪上神，這是要她去體驗凡人的生活嗎？說實話，這也不算什麽，錦漪上神那鄭重其事的模樣，顯然不止是在說這件事。

“不是你想的那樣，”錦漪上神瞪了汜留一眼，否決了汜留心中的想法，“像你長姐那般，投胎轉世為人，感受人世酸甜苦辣。”

什麽？以神的身份到陰陽兩界歷練，已經是在“吃苦”了，轉世為人什麽的，這可是前所未有的。通常來說，往屆山的神只有一世為人的經歷，此後便是永生為神，再無人之苦惱——當然，這是理論上的說法。

“上神是在責罰五子？”巫神忍不住開口問道，對于這樣的處置，她也覺得奇怪。

“犯了錯，就要受罰，巫神不認可？”

巫神當然不敢不認可，只是心裏不服，忍不住道：“裔昭不敢，上神若是因為濋留的事責罰五子，那麽裔昭也該受罰。”

主動認罰，有時候會收到相反想效果。

“我不會罰你。”錦漪上神盯着巫神，一字一頓道，“你就在一旁看着，不許幫忙。”

說罷，錦漪上神招呼大貓過來，她輕輕揉着大貓的腦袋，又道：“五子，我罰你轉世為人，可不是一世兩世，而是五世。你不可以留着上神的記憶投胎做人。”

汜留拜伏在地，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得罪了這個母親，竟然要這樣對她。錦漪上神的心思，深不可測，她做的決定，不可改變。

安實玉送汜留等人出來。

“安總管，上神最近怎麽了？”巫神趁着沒別人，就這麽問安實玉。

安實玉是錦漪上神在外面的代表，她知道的事，或者是錦漪上神要她傳達的事，通常都是這麽問出來的。

聽了巫神這話，安實玉笑了又笑，輕輕道：“上神的兩個忌諱，巫神不知道？”

錦漪上神的兩大忌諱，總結起來無非就是女兒和貓了。巫神頓悟，嘴唇動了動，沒有說什麽。

安實玉知道巫神已經明了，就把目光轉向汜留，“上神最近常念叨，五子這孩子，越長大越不像話，得治一治了。”

汜留臉色一變，她究竟是怎麽得罪那位母親了？

看着汜留認真的模樣，巫神也忍不住笑了，“上神也是閑的發慌。”

巫神和安實玉相視而笑，汜留還是不明白。

“你們合起夥騙我？”汜留做了個大膽的猜測，又覺得不對勁，“我走了，西山的事怎麽辦？”

是個好問題，巫神淡淡地看了易斟一眼。

易斟立刻警覺起來。

卷三 五世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