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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溝這邊衆人各懷心事, 蘇軟一覺倒是睡的香甜，睜開眼看到頭頂粉色紗張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蘇家。

自重生回來，她還沒有睡的這麽沉過。

外面傳來輕手輕腳的動靜, 隐約還能聽到言少時小聲問, “我姐起了嗎？”帶着好奇和熱情。

蘇軟不由露出個笑來。

言家的早餐又是一通熱熱鬧鬧, 言成儒一早出去油條包子什麽的買了好多, 言少時高興壞了，“姐，你來家住吧，我奶奶和爸爸都可喜歡閨女呢, 一直嫌棄我。”

言成儒也笑，“對啊，我們言家就缺閨女。”

言少昱把蘇軟喜歡的小菜不着痕跡的推到她面前……

李若蘭看着這一切，滿臉笑意。

之後一家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

蘇軟也提着李若蘭給的幾盒營養品去醫院探望鹿鳴琛。

上了二樓的時候，就看到裴智明靠在牆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見到蘇軟立刻高興的招手, “嫂子！”

蘇軟一時間還沒辦法把這個活潑的小夥子跟上輩子的沉默寡言的裴少将聯系起來, 反應了一下才笑道，“你這樣叫, 你們老大不會收拾你嗎？”

“反正不叫，他也要收拾我的。”裴智明一副債多了不愁的模樣, “不如趁着他現在沒辦法動彈先叫個夠本。”

蘇軟失笑, 看來鹿鳴琛的笑話挺難得, 讓這人冒着生命危險都要挑釁一下。

裴智明帶着她去了三樓一個康複訓練室, 這種設施現在在國內還很少, 聽說也是東大附屬醫院剛剛引進的。

鹿鳴琛就在裏面做複建，穿着寬松的病號服，上身勒了幾根帶子吊在器械上練習走路。

他表情淡淡的，如果不是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別人還以為複建挺容易呢。

不過他眼睛微耷的樣子，倒是有了照片中那種厭世感。

從器械上下來後，裴智明急忙上前幫醫生把鹿鳴琛扶到PT床上，鹿鳴琛這才開口，想來是忍痛太久，聲音有些啞，“去隔壁等我一會兒。”

蘇軟還沒說話，給他按摩的宋醫生就笑道，“你就是小鹿對象吧，別去隔壁，就在這兒看看。”

“以後常給他按按，這家夥不要命，有時候太高強度容易弄傷肌肉。”

鹿鳴琛頓了一下，似乎想反駁，但又怕傷了蘇軟的面子，只能面無表情的看了裴智明這個罪魁禍首一眼。

蘇軟也沒想到宋醫生竟然都知道她了，她懷疑裴智明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家夥把能通知的人都通知了。

蘇軟同仇敵忾的看了裴智明一眼，“裴同志，你這樣不好吧，鳴琛哥還沒答應我呢，這不是搞道德綁架嗎？”

鹿鳴琛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她嘆道，“不過話說回來，鳴琛哥那麽優秀，我這樣死纏爛打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啊。”

鹿鳴琛：……

還不如被道德綁架呢。

果然，宋醫生瞪大眼睛道，“到底誰不知好歹？”

“你都這樣了，人家還不嫌棄你。”宋醫生對着鹿鳴琛恨鐵不成鋼道，“患難見真情知道嗎？這樣的好姑娘你以後可遇不到了。”

然後對蘇軟道，“小蘇放心，他要是不喜歡你，不能讓你來這兒等他。”

“之前他家裏給他定的那個，他壓根都不見，為了不讓她知道他在哪兒，他爺爺奶奶都找不到他。”

蘇軟看着鹿鳴琛笑，“那我就是有希望咯？”

實際上她并沒有自作多情，鹿鳴琛之所以不躲她，一來是因為她倆好歹有些青梅竹馬的情分，二來，她和鹿家是對立的。

那邊宋醫生道，“必須有希望，一會兒王政委就來了，等我告訴了王政委，小蘇你就等着提交材料吧。”

蘇軟還矜持道，“這不太好吧，我還是等鳴琛哥親口答應了再說。”

宋醫生語氣一肅，“他必須答應！小鹿會答應的，對吧。”說着手上用了力。

本來想要說話的鹿鳴琛立刻閉上嘴，額上有細汗冒出來。

蘇軟：……

鹿鳴琛看了她一眼，蘇軟心虛一笑，做了個封嘴的動作，她也沒想到宋醫生會突然給他來這麽狠的啊。

裴智明和宋醫生對視一眼笑起來，往常要有姑娘這樣，鹿鳴琛早就煩躁起來了，這次卻一點都沒生氣。還說不喜歡。

鹿鳴琛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們說蘇軟跟別的姑娘不一樣，這位對他并沒有什麽男女之情的非分之想，是真的來找他合作的。

雖然他不準備答應。

半個小時後，鹿鳴琛看蘇軟掏出合同，心道小丫頭還挺正式。

為了躲鹿老爺子和鹿老太太，兩人借了宋醫生的小辦公室，蘇軟把合同推到鹿鳴琛面前，“昨天說的幾條都在裏面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

鹿鳴琛沒拿，只是看着蘇軟緩聲道，“如果只是為了尋求保護，你可以找別的軍人。”

蘇軟道，“不只是尋求保護，主要是不想結婚。”

頓了頓，她看着鹿鳴琛道，“就跟你不想結婚一樣。”

鹿鳴琛瞥了她一眼，眼皮子又耷下來，“你又知道我為什麽不想結婚了。”

竟然這個時候就有厭世的情緒了嗎？

蘇軟不動聲色的道，“不是嫌麻煩嗎？有個女人整天在耳邊唠唠叨叨的抱怨，嫌棄你不回家，嫌棄你賺錢少，嫌棄你不體貼，好不容易想休息休息，還得讨好丈母娘、小姨子小舅子，多煩人。”

鹿鳴琛沒想到竟然是這個理由，還沒沉下去的心就被蘇軟這樣又提溜上來，就聽她繼續道，“我也一樣啊，不想上學或者下班回家還得伺候一個大爺，不，不是一個，是一家子，做好了是理所當然，做不好還要挨罵。”說到這裏她停了一下道，“還不想生孩子。”

鹿鳴琛總覺得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有些悲傷，然而定睛看時，她卻笑眯眯的繼續，“好多人都說結婚就是搭夥過日子，既然是搭夥，我覺得志同道合很重要，難得遇到你這樣合适，不搭夥多可惜。”

她用下巴指了指協議，“你先看看，就算不同意也要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

鹿鳴琛不上當，“這是我自己的婚事，為什麽要給說服你的理由。”

蘇軟啧了一聲，“看看，這麽聰明，又多了一條讓我争取合作的理由。”

“你這麽勾引我，卻又拒絕我，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還是你還想着蘇青青、米團花還是雲醫生呢？”

鹿鳴琛被她的胡攪蠻纏給氣笑了，“伶牙俐齒。”

蘇軟沒再多說，鹿鳴琛的心結比想象中的要重的多，她并想強求，于是留下協議道，“你仔細看一下，這确實是終身大事，需要好好考慮。”

“我一會兒的客車，要回老家一趟。過幾天會轉到東林三中來複讀，到時候再來看你，那個時候請你給我答複就行。”

鹿鳴琛緩聲開口，“如果我還是拒絕呢？”

蘇軟笑了笑，“拒絕就拒絕呗，就像你說的，這是你的婚姻，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合作，我有争取的權利，你也有拒絕的權利。畢竟你情我願才是雙贏嘛。”

鹿鳴垂下眼睑，她看着像是在死纏爛打，然而實際上進退有度，确實沒有想過讓他為難。

辦公室的門關上，鹿鳴琛看向那份協議，最終還是拿了起來……

從醫院出來蘇軟直奔客運站，李若蘭早就等在那兒了，看到她，遞給她一兜零食叮囑道，“你注意一下，電話明天就會打回去，蘇家溝和機關單位門房那兒都會打。”

送蘇軟上車後又道，“行李也不用帶太多，媽都給你準備。”

蘇軟點點頭，她本來也沒多少東西好帶，這次只需要跟蘇文山要錢就行了，既然他說了要供她讀書，那學費和生活費至少得出吧，三五百可不夠。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次回去蘇文山想來會對她有求必應了，蘇軟看着窗外的風景，緩緩勾起嘴角。

客車颠簸了四個小時，蘇軟回到蘇家溝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正在吃飯的蘇老太太看到她滿臉驚喜，“軟軟！你可回來了。”

“你這是去哪兒了？也沒去你姑姑家，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來說一聲，把人擔心死了。”

蘇軟看着坐着沒動的蘇青青和一臉心虛的廖紅梅淡淡的道，“二嬸沒跟您說見到我了嗎？”

蘇老太太瞪了廖紅梅和蘇青青一眼道，“她倆光顧着自己呢，碰上了也不知道把你一起帶回來。”

老太太嫌棄的冷笑，“一個都靠不住。”

蘇青青忍不住擡眼看了蘇老太太一眼，蘇老太太卻沒注意到她，只對蘇軟道，“餓了吧，奶奶給你去炒個雞蛋，還是你想吃面條？”

“不用了，我暈車不想吃東西。”蘇軟回了房間。

老太太道，“那你趕緊休息吧，好好睡一覺。”還把家裏的新被子也翻了出來。

蘇軟洗漱的時候，蘇青青跟了進來，端着一張嘲諷的表情問她，“姐，知道奶奶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嗎？”

“知道啊。”蘇軟一邊洗臉一邊漫不經心的道，“不是你的功勞嗎？多謝，我還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呢。”

蘇青青一梗，頓時有種一圈打在棉花，不，打在鐵板上的感覺，對方不在意，她自己卻莫名火大。

本想沉住氣到時候看她笑話，這會兒卻忍不住道，“姐，你覺得鹿鳴琛是不是真的非你不娶？”

她看傻子一樣看着蘇青青，“鹿鳴琛怎麽會非我不娶，你自己不也清楚嗎？人家說那話只是為了羞辱你而已。”

“放心，我不會多想的，”揭開鍋蓋看着老太太見縫插針給她蒸的雞蛋又笑道，“不過還是要多謝你，要不是你花言巧語給我造勢，怕我還享受不了這幾天。”

蘇青青咬了咬後牙槽，“要是他不娶你，大伯怕是要給你找其他下家。”

蘇軟不慌不忙的道，“這個你也不用擔心，要是我爸給我找的不好，我就找霍向陽呗，他媽應該挺喜歡我的，我和他名正言順的，只要我堅定一點，積極一點，肯定能成。”

蘇青青臉色大變，“你！”

蘇軟把毛巾挂好，臉上也沒了笑模樣，“所以，想安安穩穩嫁給霍向陽，就別惹我不高興，知道嗎？”

蘇青青臉色微白，恍惚間又想起上輩子那個光鮮亮麗的蘇軟，她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轉着手上的佛珠，明明是仰頭看人，卻給人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蘇青青，別惹我不高興。”

這句話說後不久，霍向陽竟然還私下裏跑來勸她，“青青，你姐姐就這樣，你別惹她。”

他明明那麽溫柔的人，不僅容忍着她的霸道，私下裏還要為她撐腰……

蘇青青深深的看了蘇軟一眼，轉身離開。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她不急于這一時。

這輩子，霍向陽是她的，總有一天，她要把蘇軟對她的羞辱全還回去！

蘇軟也不知道蘇青青腦補了什麽表情那麽憤恨，不過那又怎麽樣呢？

後世不是有一句話嗎？我最喜歡你讨厭我卻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找下家？當她還是上輩子那個無處可去，無枝可依的蘇軟？

蘇文山能逼她出嫁，她改名叫蘇硬！

第二天一早，蘇軟還在吃飯，蘇文山就騎着自行車出現在家門口。

老太太頓時笑呵呵的迎上去，“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吃飯了嗎？”

蘇文山見蘇軟坐在飯桌前，道，“我也喝點粥。”

然後關切的問蘇軟，“怎麽樣，複讀的資料都買到了嗎？”

蘇軟點點頭，“都買了。”

“衣服呢？”蘇文山繼續，“有沒有多買幾件？”

“剩下的錢就別給我了，你自己看着花吧。”

蘇軟暗暗翻了個白眼。

見蘇軟吃完了，蘇文山又道，“收拾一下東西，咱們回家吧。”

蘇軟故作疑惑，“回什麽家？”

“當然是回咱家，”蘇文山嘆了口氣道，“之前爸爸想錯了，一直想着家和萬事興，你又一直乖巧懂事，讓爸爸放心，所以反而忽略了你。”

“這幾天你李阿姨說了不少，爸爸才知道這些年太虧待你了，你杜阿姨……”

他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爸爸知道她對你不好，但也以為她只是心直口快，嘴上說話難聽，卻沒想到她會在背地裏使壞。”

“你去市裏的這幾天，爸爸想了很多，才發現爸爸做錯了，一開始在你的事情上爸爸就不該忍讓的。”

“索性現在也不晚，以後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以後你就一起住縣裏！”

如果不是上輩子清楚的知道他的真面目，蘇軟怕真的要被這番話感動，為他做什麽都心甘情願了。

不過，現在輪到蘇文山“心甘情願”的為她着想了，這是作為一個父親最基本的義務不是嗎？

蘇軟第一次被當做貴客請進了蘇文山開雲縣的單元樓裏。

面前的桌上擺了好幾道菜，杜曉紅端着最後一道湯進來，面上帶着隐忍的假笑，“來，齊了，快吃。”

見蘇軟微笑，蘇文山看起來十分高興，給她夾了個雞腿道，“來，這個你最愛吃。”

蘇軟道，“這是甜甜最愛吃的吧，我不喜歡吃雞腿。”

蘇文山動作一頓，笑呵呵的道，“看我這記性，是你小時候愛吃，然後爸爸總給你弄，那個時候都是偷偷跑去後山打野雞，你奶奶疼你，雞腿都給你吃，結果四五歲的時候，你竟然吃傷了……”

蘇軟不得不佩服蘇文山這編故事的能力，這是欺負她不記事呢。

那個時候物資匮乏，怎麽可能吃傷？再說了，有蘇家二房在，能輪得着都給她吃？

不過蘇軟也沒戳穿，畢竟她還是要持續收利息的，撕破臉就不好收了。

蘇文山顯然也學乖了，不再說什麽蘇軟最愛吃的了，只殷勤的給她夾菜。

蘇軟問道，“怎麽不見甜甜和明峰？今天是周六，應該回來了吧。”

杜曉紅的假笑差點繃不住了，“難得放假，去姥姥家玩了。”死丫頭，還想她兩個孩子對她低頭，想的美！

暫且由着你，有你哭的時候！

蘇軟悠悠道，“我還以為他們是不歡迎我……”

“怎麽會？”蘇文山笑道，“也是正好趕上了，他們又不知道你今天要來。”

蘇軟看了杜曉紅一眼，蘇文山道，“放心，這個家裏，爸爸還是能做主的。房間都給你準備好了。”

“是嗎？”蘇軟受寵若驚，“我是住那個房間嗎？”

杜曉紅忍不住就要變臉，那是甜甜的房間。

蘇文山按住她，笑道，“可以，一會兒就叫你杜阿姨給你收拾出來，給你住。”

杜曉紅想來沒受過這種氣，臉都憋青了，蘇軟懷疑她要是個河豚，估計已經鼓起來了。

蘇軟就着她的表情吃了一大塊紅燒肉，挺香。

蘇文山顯然也擔心蘇軟再挑釁，急忙道，“爸爸想了想，你想複讀的話去市裏挺好的。”

“正好爸爸升職的事情有些眉目了，跟市裏的學校能說上話，”蘇文山笑道，“到時候看看你想去哪個高中。”

“你去市裏好好的複習一年，給爸爸考個華大燕大回來，爸爸一輩子就滿足了。”

蘇軟想了想道，“我想去東林三中。”

蘇文山還沒說什麽，杜曉紅忍不住冷笑，“還真敢想，東林三中是市裏最好的高中，你那成績能去？”

蘇文山瞪了她一眼，“軟軟想去，那就試試，我告訴你，別想着再使壞。”

“還用的着我使壞？”杜曉紅嘲諷，“三中人家看成績呢，她這成績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找多少關系才能進。”

“蘇文山，我警告你，你想補償蘇軟我不管，但你別忘了你現在正在升職的關鍵時期，你如果因為找關系再出了岔子，這次升不了，你得再等三年！”

蘇文山皺眉，“再等三年怎麽了？這是軟軟一輩子的大事，她能考個好大學，我就一輩子窩在這縣城也願意！”

這是開始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了？

蘇軟總覺得應該配合一下，小心問道，“轉去三中這麽難嗎？”

杜曉紅冷笑，“你以為多容易，花錢就不說了，沒個兩三千下不來，還要轉學籍，你農村戶口，去東林三中不知道要找多少關系……”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樓下有人喊道，“蘇軟，蘇軟，來接電話了，東林三中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