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陳媛沒滋沒味地喝着粥,在她昏迷時,林太醫替她清了餘毒,如今她只能喝一些流食,只簡單的一碗白粥,炖得很爛,她似不經意地将視線觑向窗外。

可惜,這裏并非公主府,在公主府時,她卧在軟榻上,只要一擡眸,就可以從楹窗中看見院子,但在這裏,她瞥了半晌,也從窗戶看不見外面。

她略為晦氣地收回視線。

對霍餘的氣消了,但她有點拉不下臉去找霍餘,悶悶地喝完粥,将粥碗遞給盼秋,她裝得跟沒事人一樣,盼秋一時也沒能察覺她的心思,盼秋道:

“怕公主醒得晚,藥還在熬着,奴婢去給公主端藥。”

陳媛輕哼了聲,就當應了,眸子不着痕跡地朝外瞥,霍餘每次都會抓住機會來見她,可當盼秋端着藥進來時,木門被打開,陳媛快速掃了眼,根本沒瞧見霍餘的身影,她抿緊唇,稍有些憋悶。

盼秋不明所以,只當她不想喝藥,她輕瞪了公主一眼:

“林太醫給公主開的清餘毒的藥方,霍大人昨日連夜去洛劢城買了藥,公主可不要任性。”

陳媛覺得這小妮子不過三四日不見,怎麽就仿佛被霍餘收買了一樣,話裏話外都在替霍餘說好話,她狐疑地盯了盼秋一眼:

“霍餘給了你什麽好處?”

盼秋一噎,當她在替誰操心?自家公主這別扭的性子,攆了人後,獨自在生悶氣。

她沒好氣地将藥碗遞給陳媛:“公主是要自己喝,還是奴婢喂您?”

誰要被藥一勺一勺地折磨,陳媛端過藥碗一飲而盡,苦澀頓時溢滿口腔,澀得她緊皺眉頭,仿若剛喝了毒藥一樣。

見她這副和平常無甚區別的模樣,盼秋無聲地在心中松了口氣。

她親眼見到在山谷時的公主,竟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軟趴趴地伏在霍大人懷中,她伺候了公主那麽久,怎麽可能不知道公主是多麽驕傲的性子?

醒來後,公主依舊心不在焉的,那副食欲不振的模樣,讓盼秋不得不去想,在山谷中短短的時間裏,公主和沈公子究竟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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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醫說,沈公子是因蛇毒而死的,而沈公子渾身上下皆無傷,再聯想山谷中的那灘毒血,不難想到沈公子如何中毒。

他用命保下了公主,保下他本該有血海深仇的人。

連盼秋都想不明白,遑論公主這個當事人呢?

不過好在霍大人來了一遭後,公主只顧着和霍大人生氣,似乎将沈公子抛在了腦後,許是對沈公子不公平,可在盼秋心中,公主的身子和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因身上有很多擦破的傷口,陳媛剛醒來的這一日,都被盼秋拘在房間中,她如常地用膳喝藥,只在喝藥時皺眉嫌棄,不過一日都未見到霍餘,晚膳時,她哼哼唧唧地發了通脾氣,冷呵:

“他今日倒是乖覺!”

往日在長安城,她讓霍餘滾,霍餘可從未有一次這麽聽話過。

盼秋唇角輕抽,她要是還聽不出公主情緒不佳,她也就不用在公主身邊伺候了。

不過,倒也不用盼秋去叫,木門被人推開,霍餘從外間冒出頭,他端着一個碗進來,臉色似乎平靜,但看向陳媛的視線中明顯帶着遲疑和試探。

但他邁進的第一步,沒有被斥責出去,他心中就稍稍松了口氣,越來越靠近陳媛,陳媛仿佛不耐地移開視線,霍餘抿了抿唇瓣,将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

陳媛不經意地瞥到了一眼,頓時猜到那碗中的是什麽,當初她可以刁難霍餘時,讓廚房熬的苦瓜汁。

陳媛怔了下,才輕輕擰眉,就聽霍餘低聲說:

“我尋了一日,到洛劢城中才買到苦瓜,我陪公主喝藥,給公主賠罪,望公主息怒。”

霍餘早就認了,他永遠犟不過陳媛,再如何都好,他只不想看見陳媛再冷臉攆他離開。

陳媛徒勞地動了動嘴唇,他一日未出現,就為了去買苦瓜?

陳媛一時不知該氣該罵,他是個傻子嗎?

這時,陳媛才發現霍餘應是剛沐浴過,風塵仆仆一日,連來見她都要好好梳洗一番,來得匆忙,他衣裳稍有些不整,微微敞開的領口松松向下垂着,露出了修長的脖頸,他很白,冷冽的鎖骨和白皙的皮膚搭在一起,似上好的羊脂玉。

輕易就讓人晃了眼。

可他平日中,總遮掩地嚴嚴實實,不露一絲春光,乍然見到,陳媛才發現他肌膚冷白至如此。

青磚瓦房中燭光昏暗,霍餘将苦瓜汁一飲而盡,似一滴水順着他下颚線滴落,緩緩從脖頸上滑下,很快隐入衣衫中不見,他喉結輕輕滑動,透着股莫名地色|欲。

陳媛忽然晃了神,好半晌,她才移開眼神,心中吶吶地想,怎會有人不矜持成這個樣子?

沒錯,陳媛覺得霍餘就是故意的,他又不是初犯,仗着自己的好顏色,總拼命勾引她。

除去勾引二字,陳媛不知該用何詞來形容霍餘的做法。

陳媛調勻了呼吸,她草草地動了幾筷子,一時連盼秋端藥來時,都未曾拒絕,喝藥下,還有些不知所謂,待盼秋驚訝地遞給她蜜餞時,陳媛才倏然回神,她似覺耳根子都有些燒紅,一時不敢對上盼秋的視線。

她惱怒地瞪了一眼霍餘,霍餘茫然回望,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麽。

夜色漸漸濃郁得化不開,安陵村靠山,一到夜間就格外安靜,霍餘一步不離地緊跟着陳媛,陳媛心中還有些赧得慌:

“你不去休息,跟着我作甚?”

霍餘輕垂下脖頸,許是今日陳媛腦子中皆不對勁,愣是從霍餘身上看出了一種任君采撷的含義,待回神,陳媛只覺得自己瘋了,若不然怎麽會想到這些?

見霍餘沒有離開的意思,陳媛只好将注意力轉移到正事上來:

“你怎麽會和蚙一一起找到我?”

她記得她在山谷中待了應該還沒有一日,而且,石門需要玉清扇打開,霍餘怎麽進去的?

霍餘擡眸:“是盼秋發現不對勁,去山中找了我,後來在這些人家找到暗道,我們從暗道進去的。”

陳媛一行人遇到的蛇,也并非因那裏是蛇窩,那些蛇都是那些村民帶進去,從四面八方投進山下的宮殿中的,不僅如此,那些村民喪心病狂,居然在通道裏縱火,根本就是想要同歸于盡!

幸好霍餘一行人及時趕到,将那些村民制服,才免了這場災禍。

陳媛聽得直皺眉,眼眸中神色都冷涼了下來,她可以想象,若非霍餘一行人趕到了,她府中的人恐怕會死傷過半,或許不止如此。

霍餘說罷,他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沈柏塵将公主帶入山谷,應是想要救公主。”

沈柏塵不知陳媛有後手,所以,在知道那群村民會拼命的時候,他選擇将陳媛帶離,為的就是救助公主。

陳媛指尖不動聲色地動了動,她擡眸看向霍餘,霍餘垂眸,說完話,就板平了唇,他似想說什麽,最終堪堪無聲。

陳媛不知為何,竟問了下去:“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霍餘看了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他悶悶地說:

“若有下次,公主能不能讓我跟在你身邊?”

他知曉,不該抹去沈柏塵救助公主的功勞,可只要一想到有人用死可能在公主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時,他就悔恨得不行,若他再快一些,是不是就可以阻攔這一切了?

辰時,他惱的非是公主,而是自己,似乎公主每次遇到危險時,他都不在公主身邊。

陳媛怔了下,霍餘的話中有話,讓陳媛下意識眼神稍有閃躲。

但下一刻,有人握住她的手腕,猛地讓她回神,她感覺手腕上傳來一股溫熱,從霍餘指尖持續渡過來的溫度,她體溫常年涼着,尤其在這種将要入冬的時候,她就似捂不熱的冰塊一樣。

房間中明明點着炭盆,她卻覺得不如霍餘指尖傳來的溫度高,山間林邊的村落該是潮濕的,現在卻幹燥得仿佛是要擦出火。

這人動手動腳的毛病還是沒改,陳媛不自在地想着。

她将錦被蓋得越嚴實了些,只露了一張巴掌大的臉蛋在外面,被炭盆烤得滾熱,似芙蓉映面般,她閉上眼,輕縮了縮身子。

錦被中,男子的手一直未收回去,甚至得寸進尺地朝下,最終勾纏住她的手指,似在一點點試探她的底線,然後一點點和她十指相扣。

陳媛心尖稍顫了下,這剎那,她才終于相信了十指連心這個說話。

她閉着眼,含糊不清地說:“知道了。”

霍餘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公主在回應自己剛才的那個問題,他不得不垂首,将額頭抵在床榻上,才能不被人發現他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可貼近床榻上,女子身上的馨香不斷傳來,霍餘分辨不出這是何香味,似蓮似梅,但這股馨香曾在夢中伴了他二十餘年,他閉着眼都知道身邊的人是他的長公主。

他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陳媛的手,遭到的就是陳媛的嫌棄:

“你松開些。”

陳媛埋首在軟枕中,她背對着霍餘,所以霍餘根本察覺不到她的臉色,陳媛覺得很奇怪,她替沈柏塵簪過梅,和陸含清貼近耳語過,甚至,她也曾勾過清倌的下颚。

但無一時候,會像現在這般,叫她臉紅心跳着。

她用另一只手,輕輕撫在胸口,感受着這莫名其妙的跳動,可一想到身後的人,她卻抿了抿唇,眸眼似有一剎那的暗色。

作者有話說:

霍餘:握手了,貼貼還會遠嘛?

昨天那章短小,真的不是故意的,頭疼得厲害,晚上又吐了好幾次,撐不住了才只寫了兩千多

今天再加更一下,抱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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