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天晚上李斯燃打了很久的電話，直到厲薇在那頭敲了敲落地窗示意時間差不多了，他這才稍有不耐地打斷電話那端還在喋喋不休囑咐他這那的某人、草草結束了交談。

厲薇沒有追問他電話的事，他的事理應由他自己處理，回到家後兩人分別去洗了澡，然後就準備要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厲薇準點出門去了公司。李斯燃醒來的時候林姨已經把早餐做好了，他今天還有課，吃過東西後也沒再耽擱；臨近中午的時候他又接到李憬言的電話。

在昨晚的通話中李斯燃才剛得知他回國的事。

這人是個工作狂魔、又常年在國外搞事業很少歸家，說來李憬言今年倒是有一反常态的架勢，回家的次數也變勤了不少。

李斯燃啧了聲，語氣中隐有不耐，剛一接通電話還不等那頭說什麽便不善道：“我說了不回去，你就是讓老頭子親自來說也沒用！”

“兔崽子你膽肥了是不是！？有本事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電話那端突然傳來李老爺子震怒的吼聲。

“……啊，聽到了，您老中氣還是這麽足，看來這段日子我沒在家、您這身子骨還挺硬朗。”李斯燃把手機挪開了一些，又揉了揉被咋呼到的右耳，他一副根本不把老爺子的怒氣放在心上的态度惹得那頭更是火大。

“哼，也不知道我李家怎麽就養出了你這麽個沒規矩的混小子！說話也沒大沒小……”到底是自家孫子，老爺子氣歸氣，就算再怎麽吹胡子瞪眼也還是要管他的。

少年人恣意閑散的半倚在樓道間無人經過的轉角，開口時語調更是散漫：“瞧您老這話說的，我打小不就是經您一手栽培大的麽，再說大家都老熟了，我說話自由點想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李老爺子沒那個興致跟他扯皮，他很快點明了跟李斯燃講這通電話的目的：“你少在這兒給我打太.極！整日也沒個正形，讓你老實在家跟你哥學學經營公司還嫌這嫌那……鬧夠了就趕緊滾回來！這麽大人了還成日不務正業像什麽樣子。”

李斯燃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他當然能聽得出老爺子這是在給臺階下了。

是挺難得的，可他暫時還沒有要回去的計劃。

“最近可能不行，我還有些事……”

“有些事有些事！你一個大學都沒畢業的臭小鬼一天天的哪能有什麽事？”李老爺子才聽他開口說了兩句話不到就又炸了，小孫子不争氣，最惱不過的還是他這個老人家。

“一天到晚盡往那個什麽破車俱樂部裏竄，你知不知道現在外面都是怎麽說你的！我們老李家代代穩健端正的臉都讓你李斯燃丢光了，現在你還在這兒耍性子不肯回來是吧？”

Advertisement

老爺子開口就跟機關.槍.掃.射.似的，說他一秒十噴也不為過。沒一會兒李斯燃就聽見那頭傳來他哥和家政阿姨勸和的聲音。

畢竟有這把年紀了，肺活量再好也敵不過這氣急攻心。

擔心老人家萬一真被氣出個好歹，李憬言很快便把電話接了過去；李斯燃聽見他哥說了聲“我來跟他說”、再然後通電話的便換回了機主本人。

“爺爺年紀大了，你說話能不能注意點，萬一氣出病你怕是擔不起這個責。”李憬言這話說的倒不假，李斯燃只輕哼了一聲也沒反駁。

說起這個弟弟，李憬言确實也有些頭疼。

因為各種關系，他們兄弟二人自小在一起相處的機會其實并不多，再加上他又大李斯燃五歲、兩人自然就不像別家的兄弟感情那麽親。

李斯燃自幼是在爺爺身邊長大的。

按照老爺子的規劃，他本來該是個成熟穩重的孩子，卻不知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出了點什麽差錯、導致李斯燃直接臨道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養成了這麽副脾性。

但不管怎麽說，哥哥還是哥哥，就算他不想管但站在他的立場有些事确實沒法無視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爺爺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要跟個老人家較真，你現在也不小了，別耍小孩性子。”跟老爺子比較起來，李憬言的語氣中雖然頗有一股公事公辦的意味，但至少聽起來确實要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再怎麽說你也是這個家的人，鄰裏周邊的都知道你鬧脾氣離家出走了，老人家經常跟他那些朋友喝茶下棋的，也難怪沒面子上不來臺。”

他把話說的這麽明白，李斯燃卻仍沒什麽動容的反應。

“所以我就是個工具人呗！”少年人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語調中也透出幾分吊兒郎當的嗤意。

“說白點就是他需要我的時候我就得在一邊候着，再哪天看我不耐煩了又是一通“不務正業”的罵，這樣說起來他老李家在本質上其實也不比那些上流豪門人家的狗血故事好多少啊！”

“你非要這麽理解的話也不是不行。”李憬言完全沒有要哄着他的意思，他話裏的意思很明确：“你也長大了，總要學會為人處事适可而止。”

雖然他說的對，但李斯燃并不想乖乖聽話。

“行了，你的話我聽明白了，有空的話我會回的，剩餘的就不勞李總操心了！”

他幾乎油鹽不進，李憬言這才沉了臉：“所以你連母親也不管了是嗎。”

“如果你覺得她因為你跟爺爺鬧脾氣離家出走而整日擔心受怕也無所謂，那就只當我今天什麽也沒說。”

李憬言這麽說完後便切斷了電話。

———

城西A3那個項目不日便要動工了，明盛作為主推項目的責任公司自然也要參與正式開工前的剪彩儀式，厲薇作為老板這個場合還是要出面的。

她跟創美集團的徐總還有另外厲薇老總一起出席了儀式，後面又一同吃了個飯，等結束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又不知不覺暗下來了；今晚場合特殊，各種敬酒沒法規避，厲薇也免不了多喝了幾杯。

她靠進後車座揉了揉有些酸脹的眉心，大抵也注意到她的疲憊，前面的于祥和司機都沒再說話。

厲薇回到家的時候并沒有看到李斯燃像往常一樣倚在沙發上等她，起初的時候她也沒怎麽放在心上；直到坐下身時偶然間瞥見茶幾上的一張留言貼紙。

【薇薇，我有個朋友出了點事，我今晚要過去照顧一下，就不回來了。廚房裏給你煲了紅棗雞湯（是林姨教我做的），你記得要趁熱喝！】最末落款的字跡透着幾分龍飛鳳舞的淩厲，只留了單一個燃字。

厲薇看着這張字條，看着看着就沒忍住輕哧了出聲。

他想去就去，難不成她還會攔着不準不成？

現在的小孩真是古靈精怪，居然還特地留了一手準備來哄她。

倒也不必如此。

話雖如此，但要不是李憬言把他們媽搬出來說話，李斯燃才不會這麽輕易妥協！

雖然不怎麽情願，但為了母親，李斯燃還是回了這趟老宅；奚女士心疼小兒子這段日子在外飄蕩，說他又瘦了好多，對此不管是李斯燃本人還是在一旁的李憬言都表示沉默。

他這段日子在厲薇家有林姨每天包攬着早晚餐，他吃的一直還挺好，若是上秤測測沒準還比從前長了幾斤……

不過奈何老母親自帶寵兒濾鏡，李斯燃跟他哥這會兒都識趣的沒怎麽開口反駁。

晚上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吃了頓飯，老爺子雖然對他仍沒給什麽好臉色，但所幸也沒再翻臉。

晚飯後奚女士留他過夜，當着衆人的面李斯燃也沒法推拒就只好留下了。

好在厲薇那邊他提早留了便簽，不然這突然夜不歸宿的還真不好跟她解釋。

厲薇撥電話過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

畢竟小朋友還跟她住一起，于情于理她總要關心幾句；李斯燃這會兒正被老爺子逮在一旁陪着他們下棋，也幸得這通電話他才有了個借口開溜，因此他絲毫沒留意自己喊姐姐時語氣中的那股子掩藏不住的雀躍。

厲薇也察覺到了他此刻略顯得高昂的情緒，雖然有些意外但也還是應了聲：“你昨晚留紙條說朋友出了事，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她這句話立刻将李斯燃從飄飄然的情緒中拽回了現實。

結果他才從老爺子手下逃出來，這會兒又撞進了圓謊的雞籠子裏……

“……啊，挺好的，一切順利。”李斯燃扯起謊來連臉色都不帶變一下的。

他避開了幾個正在打掃衛生的幫傭，随手擰開門走進了隔壁無人打擾的資料房。

“薇薇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他那邊什麽情況也沒怎麽細說，只大概的帶了一句有個朋友生了病，厲薇也不好追問，兩人算是問候了幾句。

倒是李斯燃，臨末了還一本正經的囑咐了她幾句；說什麽近來溫度低，天氣又冷了，讓她注意身體之類的、聽的厲薇哭笑不得只能連答了兩聲好。

本來這事也就這麽罷了。

誰料那通電話之後還沒過多久，厲薇就接到消息說蔣悅突然暈倒被送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