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氣候漸暖，街市上的人們也漸漸脫去了厚重的棉襖大衣換上了輕薄的衣物。

正中午的陽光暖烘烘的照落在身上叫人稍稍有種昏昏欲睡又懶散的感覺。

街角的咖啡店傳來陣陣悠揚的鋼琴曲，李斯燃坐在二樓靠窗角的位置，他随手翻了翻蔣司誠給他送來的企劃書好像一副很沒精神的樣子。

“雖然我也知道你一直很排斥李老爺子把你視作繼承人的這件事，但是你也用不着這麽嫌棄吧？”坐在他對面的蔣司誠稍顯出幾分無奈。

也就是他李斯燃看不上李家的財産還擺出這副敷衍了事的嘴臉，這要換了別人得了這份差事早該高興得上天了！

“其實想想看言哥的個人能力也挺強的吧，再反觀這些年你一直跟老爺子對着幹但他還是堅持把家業都交到你手上、這難道還不夠說明老爺子更加欣賞你麽？燃啊要我說你也別再倔着了，順其自然慢慢接受了吧！”

蔣司誠說的沒錯，就算李斯燃再怎麽叛逆不服管束，但他畢竟也是老爺子一手教出來，真要說偏心的話可能老爺子還真會偏向他這邊多一點。更何況李憬言也說自己還有公司要打理也無力兼顧家裏的産業，所以這個繼承人的差事交給他實在是再适合不過了！

李斯燃眯了眯眼睛神情很淡，好像一點也不為所動的模樣：“從小到大他們希望的有哪樣我讓他們失望過麽，不論學習成績亦或者別的方面我哪樣不是拼了命的去努力做到最好，可是在他們嘴裏我卻是個“怎麽樣也還是差李憬言那麽點兒意思”的孩子，這就是他所謂的更欣賞我？”

已經過去了這麽些年了李斯燃偶爾還會做夢 夢到從前的那些事。

老爺子那輩人的教育方式都比較恪守成規。那時候李斯燃也不過才十幾歲，可老爺子卻要他一個正是調皮玩鬧年紀的男孩戒驕戒躁處事沉穩，因為他哥就能做到，所以他也不能讓長輩失望；于是有那麽段時間李斯燃基本放了學就會被家裏派來的私家車直接帶回家，就連周末裏也很少會出門跟小夥伴們一起玩。每天除了上各種課外班、就是被拘在書房陪老爺子練字帖。

這一切李斯燃從未有過怨言。旁的人都說他命好，能出生在環境最優越的人家，但他卻時常羨慕別的同學可以跟小夥伴們一起去公園玩。

見他的神情好像有些黯淡，蔣司誠好像也猜到了他心裏想的那些，一時間心情也有些複雜：“阿燃……”

“算了。”他無所謂的撇了撇嘴。雖然他總說想脫離家裏的管控，但就像蔣司誠說的，這事他注定逃不掉，遲早要面對的。

“既然到我手裏了那我做就是了。”

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畢竟這個項目不止他一個人，還關乎到不少參與其中工作人員的共同利益，所以就算李斯燃不情願、但他還是會認真去做。

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時，蔣司誠無意間向樓下瞥了眼，卻不料正好看見兩道身影從車裏下來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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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那輛車的品牌型號有些特別，所以才會引得他多看了兩眼。再然後蔣司誠便隐隐認出了其中一人好像是……那位。

他收回視線看了眼面前一無所知還支着臉頰百無聊賴翻閱着文件夾的男人。到底是好兄弟，思忖了不到半秒他就決定要跟他說了；“我看到厲董了。”他直接了當的說。

可是李斯燃只是擡起眸子似笑非笑的撇了他一眼，好像根本不信他這句話的樣子。

蔣司誠又再次強調是真的，“不信的話你自己看看樓下對街的那個路口。”

李斯燃大抵也聽出來他并不是在說笑打趣他，就直起身像樓下看了眼，果不其然在對面街的路口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雖然有些意外薇薇是怎麽知道他在這兒的，但李斯燃的第一反應還是下去見她。然而才打算起身先走便又被蔣司誠叫住了，“她好像還約了別人，你先別急着下午，再等等看看……”

沒過多久還真有個男的走近過去，厲薇的樣子也很平靜，兩人又講了兩句，厲薇便抿着唇露出了一點笑意，而後兩個人便轉過身一同走進了街對面的那家私人餐廳裏看不見了。

……

這之後的幾天裏李斯燃因為家裏交代給他的“任務”需要經常往返商圈這一代地方，這天夜裏厲薇還在浴室洗澡的時候，李斯燃又偶然撞見了一通備注是“蘇律”打給她的電話；到底是教育嚴格的家庭教養出來的後代，李斯燃雖然很在意，可他卻沒有擅自替厲薇接電話，而是将手機遞到了正好從浴室出來的女人手裏。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向來不會對他有所回避的厲薇這次居然拿着電話去了陽臺才接。

本來她正常接個電話也沒什麽大不了，李斯燃也從來不會刻意去聽她跟人說了什麽，但像今天這樣避着他，李斯燃确實就有點不舒服了。

再然後的第二天他給薇薇送午餐的時候又在明盛遇見了那個男人——那天跟薇薇在私人餐廳裏待了一整個下午的男人！

李斯燃只一眼便認出了他，但這個男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兩人擦肩而過時，李斯燃還聽見他正在與随行的同事商讨着什麽案子的事，但這顯然不是重點；因為李斯燃聽見了，旁邊的人喊他“蘇律”。

“……李先生？”今天下來替老板取午餐的是秋玲，她見少年對着大門口的方向好似有些出神，便又叫了他兩聲。

李斯燃回過神，把東西交給秋秘書之後他也沒像往常那樣從旁敲側擊的詢問幾句厲薇的情況，今天好像特別匆忙的幾就離開了。

李斯燃不遠不近的跟着前面的那輛車一直到對方停了下來。

就是這麽個男人大半夜還打電話來找薇薇。

他心情不爽，自然不能這麽罷了！

薇薇之前還說他是個既溫柔又體貼的好孩子，可他現在的這個行為可不是好孩子會做的。

溫柔體貼？

李斯燃頗為譏嘲的勾了下嘴角。

就他這種人也配？

再然後李斯燃便看着那個姓蘇的男人跟他的同事一起走進了街頭的那間挂着金色企業牌匾的小樓裏。

當看清律師事務所幾個字時，李斯燃起初确實有點意外，可緊接着他又想到明盛內部又不是沒設法務部，沒道理要厲薇親自、且這麽頻繁的跟律師聯絡還私下一起去吃飯！

帶着這些疑問，李斯燃找上了蔣司誠。雖然免不了被對方調侃了一通，但這事交代了總歸還是要替他去辦的。

“說真的阿燃，你現在真該拿鏡子照照看你這副模樣……”蔣司誠沒忍住揶揄道。

李斯燃啊，這個人還是挺好看懂的。

不管是喜歡還是厭惡，他總這樣毫無顧忌的擺在臉上，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被旁的人看出來，像個小孩子一樣。

就比如現在，雖然他裝的不在乎，但事實上在那雙眼睛裏裝着對厲董的那層心思和歡喜都快要溢.出來了……

後來厲薇還是從唐瑜那兒得知李斯燃“盯上”了蘇律的這件事的。

唐瑜跟她提起來的時候也覺得無奈又好笑，“你家那位醋勁兒可夠大的啊！你再要不哄哄我，估計他連阿舒近年接手和參與的所有案子都要查個清清楚楚了。”

這種事是還挺尴尬的，難怪蘇舒要請唐瑜轉告，沒有直接找上她了。

“抱歉，我确實不知道他居然還背着我做了這種事。”厲薇揉了揉眉心。

她首先托了唐瑜向蘇舒那邊道了個歉，而後便得知那邊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李斯燃的動作已經被他們察覺了，再要繼續任由他折騰下去确實會鬧到兩邊很尴尬，本來大家的關系也都挺好的，不至于為了這種事別扭。

為了這件事當天晚上厲薇還特地提早回了家。李斯燃一開門看見她坐在沙發前好像還顯得有些意外；“薇薇？你今天下班這麽早啊。”

厲薇應了一聲，她把雜志随手放到一邊，又拍了拍身側的位置示意他過來坐。

李斯燃額角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他隐約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她這副樣子就像極了他上次掉馬的時候。

他坐下身，還故作淡定的扯了下嘴角：“你……怎麽了嗎？”

“這話該我來問你吧。”厲薇好像有些無奈，她又動手扯了扯他的臉頰，語氣中也帶着點故作不滿的意思：“最近都幹什麽壞事了，還不打算跟我說說嗎？”

李斯燃乍一聽這話還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都到這種時候了，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薇薇好像沒生氣！

然後才是她發現他在查那個律師的事了。

少年精的很，迅速提取出眼下的情況後他馬上又眯了眯眼睛，垮起個狗勾臉開始委屈上了：“我知道一言不合就私下去調查別人這不對，可誰叫他心術不正還出賣色相妄圖接近你得利了……”

他都查出來了，那個叫蘇舒的人最近時常到明盛去就是為了他們事務所在省級的一個評定。

可這些李斯燃根本不在乎，他就是不爽這人總纏着他的薇薇！

他一本正經的吃着醋，搞得厲薇也是一陣哭笑不得，“別胡扯，說人家心術不正還出賣色相，你有證據嗎就亂說。”

“他接近你就是心術不正，而且薇薇你以前都不會這樣的，如果他沒有出賣色相那你現在又為什麽要這麽護着他……”李斯燃有種被背叛的感覺，他的眼睫輕顫，看起來也好像十分難過的樣子。

“我知道，你一直嫌我年紀小，可是年紀的事又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你是不是已經喜歡上那個律師了？”

他這副樣子就好像她欺負了他似的。

厲薇實在拿他沒轍，就幹脆側過身主動騎到他懷裏用行動告訴他：“我沒有。”

李斯燃臉上雖然擺着一副喪喪的神情，但是她主動送上門，男人在行動上卻仍是格外的迅速，雙手一點兒也沒見敷衍的環住了她的腰。

事情好像漸漸朝着一個奇怪的方向演變下去，結果到頭來還得厲薇來哄着他，“好了，我什麽時候嫌你小過……咳，不是，我們講講道理，你跟人家一個有婦之夫亂吃飛醋也确實不合适吧？”

她這話一出口李斯燃倒是顯出了幾分怔忡：“……有婦之夫？”

可是蔣司誠給他的報告裏完全沒有提到蘇律師已經結了婚的事啊。

厲薇忍着笑繼續跟他解釋說那是唐瑜親妹妹的老公，“他們已經結婚了，合法的那種，明白了嗎大醋壇！”

她說蘇律之前跟唐瑜的妹妹因為一些原因一直隐婚，更何況有唐瑜在，他們真想瞞的話那自然不可能讓人輕而易舉的就給查出來的。

“……”

李斯燃好像有點沒緩過來。但厲薇卻誤以為他大概還在郁悶，便勾住男人的脖子貼上去繼續耐着心哄他：“還不開心啊？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厲薇說有一只小兔子(注①)，有天小兔子問媽媽：為什麽人類都有名字，但是我們全都叫兔子呢？

“兔媽媽回答說：寶貝，人活着的時候确實都有名字，但她們死了之後也全都叫鬼了。我們活着的時候雖然沒有名字，但死之後就會有很多名字了。”厲薇一邊娓娓的講述着這個故事，每當切換人物的時候，她還捏着嗓音很努力的去模仿着那個角色的聲線給她們配音。

李斯燃把下颚貼在她的頭頂，心中也一片溫軟。如果他腦子裏的想法能以彈幕的形式展現出來，那這句“這也太他媽的可愛了吧”一定會刷滿整張屏幕！

他忍着笑唔了一聲也很配合的問：“那叫什麽啊？”

厲薇拍了拍男人的胳膊示意他別急，然後才繼續講道：：“兔媽媽說：麻辣兔頭，鮮椒兔，紅燒兔，幹鍋兔……”

故事講到最後厲薇自己都沒忍住笑了出來，可是李斯燃卻好像還是沒什麽反應。

厲薇擡起頭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還問他：“不好笑嗎？”

她第一次聽的時候明明覺得很好笑，還差點被水嗆到，怎麽到了他這就不管用了……

李斯燃眼睫低垂對上了懷中女人那雙明亮又溫柔的眼睛，他的心跳好像随之悸動了一下。

他又怎麽可能對她說得出不好的話。

“我餓了。”

厲薇聽了這話之後也淺淺的笑了一下，“那我們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