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薇薇，我錯了，我不是有意要……”

“解釋前先想清楚。”女人斂着眸輕呷了一口杯盞裏的熱茶，她語調平淡，單從表象上也看不出個情緒來。

“李斯燃，我應該有跟你說過，我最讨厭不誠實的人了。你再仔細想想，想清楚了之後再開口！”

她實在聽膩了那些當面一套背地裏一套的場面話。這要是別的什麽人在她這兒表演虛以委蛇心口不一的爛活兒、沒準她也就只會訓斥一通再草草打發了了事。

可這個人偏偏是李斯燃，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厲薇還能怎麽辦？

男人抿了抿唇，他小心翼翼地挪過來，又屈膝在厲薇的身邊蹲下了身：“薇薇，這件事一直沒有向你解釋是我不好。但要真說起來，這事其實也不能全怪我……”

李斯燃說，那時候她剛發現了他是李家的後人，每天回到家裏之後也不像從前那樣再跟他說笑閑聊了，就因為那件事一連好幾天下來他們家的氣氛都特別怪。

“所以後來聚餐的時候我就隐晦了問了一下武德佑他們，要怎麽做才能緩解我們之間的關系……”

論到這方面，李斯燃的那群朋友裏有好幾個都能稱得上是“翹楚能人”，譬如武德佑那個憨仔。

“所以他們教你編瞎話來騙我了？”厲薇心裏覺得好笑。

這話說給他自己，就問問他能信嗎？

“雖然他們是沒明擺着說這種話……但那副樣子，話裏話外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了！”

武德佑說撩妹不能來強的，要學着抛棄人性，你可以選擇變成貓，或者被雨淋濕的狗勾。(注①)

李斯燃斂眸癟了下嘴解釋說：“武德佑那小子一直很招女孩子喜歡……所以我當時腦子一抽就、就是想讓你心疼我，但是這種做法不對，我已經知道錯了，薇薇，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其實要說起來他們那個時候的關系也十分脆弱，李斯燃擔心自己被趕出家門所以時時刻刻都抓緊着神經。

但是說來也是怪！這要是換了在李家老宅，當時他巴不得趕緊被老爺子攆出家門，可是在薇薇身邊的時候他就舍不得走了；因為不管李斯燃做什麽或者想什麽，她都是願意去理解和支持他的。

Advertisement

直到後來李斯燃聽到一句話才知道原來喜歡是“想靠近”，而愛是“離不開”(注②)。

當你真的動了心的時候，即便不說，那種感情也會從你的眼神跟行為當中被顯明出來。

厲薇靜靜的坐在沙發前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李斯燃終于支撐不下去了。

“姐姐……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嘛！”他勾.住女人纖細的小拇指動了動，又撒嬌般的跟她說自從他們正式在一起之後他就再沒對她撒過謊，以後也絕對不會再做這種讓她失望的事了。

這副神情跟态度倒是沒得話說，況且厲薇也并沒有真的生氣，不然剛才在李家大宅門外時她就不可能答應帶他回來；“這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不會再容忍一個“慣犯”在身邊。”女人抿着唇拉他起身坐到旁邊，又直直的看着他，喟嘆說：“不過現在一看你家裏人還是挺了解你的。今天傍晚時阿姨跟我說你這個人看似很機靈，但其實從小性格就很佛系，沒什麽上進心偶爾還愛犯懶，整個人傻裏傻氣的……”

相比起陽光又溫柔的金毛大狗勾，其實他內裏的脾性更符合傲嬌的小貓咪。

“……不是，你先等等啊，他們了解我的這段我不否認，畢竟是自家人，但是最後那個“傻裏傻氣”是什麽啊？”李斯燃又仔細的想了想。

他今晚雖說是沒什麽存在感，但好歹也全程都在旁邊聽着呢，他怎麽不記得他母親有說過這種話？

厲薇波瀾不驚的應了一聲，她向後靠進沙發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這是你哥跟我說的。”

李斯燃愣了一下：“你是說……李憬言？”

等一下！這不對啊，薇薇是什麽時候跟那家夥聊上的？

更何況自打他受傷休養的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都陪在他身邊，根本沒有機會跟李憬言聯系啊。

“看吧，你哥這不是說的挺對的。”厲薇心中覺得好笑，她伸出手指在男人那張寫滿了出乎預料和呆滞的臉頰上輕輕地戳了一下。

就他這副樣子還說自己沒有傻裏傻氣。

“你還記得上次你去明盛是什麽時候嗎？那天你去給我送吃的，結果在樓梯口邊上的走廊差點撞見了你哥。”厲薇慢條斯理的跟他說，雖然當時他已經很刻意的避開了李憬言，但其實他早就已經被發現了。

“你的車就停在樓下，所以李憬言馬上就知道了你在我這裏。”

這事也是在那天他們談完工作以後厲薇才知道的，李憬言支開了跟他一同到訪的其他人，私底下單獨又以一個兄長的身份跟厲薇聊了會兒。

他說李斯燃是個為人叛逆表面衿傲，但實際卻十分敏感脆弱的人。

“他很年輕，又沒有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有時候說話還挺狂也不經大腦……但這小子本質還不壞，他沒什麽花花腸子，身邊交的朋友也都還挺單純的。”雖然李憬言自小跟他這個兄弟就不怎麽親熱，但血親無法改變，畢竟是他的親弟弟。

李憬言說，既然他們已經走到了一起那麽作為李斯燃的家人，他僅代表父母表示不會幹預，只要厲薇不嫌棄他家的那個小壞蛋、他們倆自己過得高興那就夠了。

這話說的不錯，但确實是糙了那麽點兒。

李斯燃聽後有些不滿的吐槽了好半天他哥也不是什麽大善人，“乍聽之下好像是在為我說話，但實際上這家夥才是李家最會陰陽怪氣的主！”

什麽親兄弟，有他這樣當着人家女朋友的面拆人臺的兄弟嗎！這人居然還跟薇薇說讓她管教他，反正他皮糙肉厚跟臉皮成正比肯定能扛得住？

李憬言可真是他的好哥哥啊！

……

兩個月的時間轉眼即逝，李斯燃後來總算閑不住了，就算還在休養期間他也沒落下自己手頭的工作。他先是在家辦公了幾天，之後果然還是決定要回公司去，理由是公司裏的各項資料和設備都要更清楚完善一些，免得還要辛苦助理兩邊跑；厲薇聽了之後只稍作沉思便沒忍住輕笑出了聲：“嗯，想法是好的，但是這話最好別讓于特助他們知道……”

最後厲薇還是答應了讓李斯燃回廣宏上班，反正都是坐在辦公室，只要避免久站跟劇.烈運動就沒事。

但在那之前李斯燃還特地回了趟李宅探望老爺子。盡管這麽段時間沒見，但看起來李老爺子好像并沒有很想念他的樣子；“小兔崽子你不好好待着又跑回來幹什麽！”人才剛進門，李老爺子就吹胡子瞪眼的看了過來。

“這腿腳不想要了就幹脆到醫院給鋸了，年紀輕輕的一點也不懂得保養自己……哼，真是哪哪兒都不像話。”

雖說老爺子的心情是好的，但以往這種時候李斯燃要聽了這種話那肯定是要回怼個兩句的。可現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跟厲薇在一起待的久了，他居然一點想要頂嘴的意思都沒有，甚至心情還不錯！

“您放心吧，這段時間我都有在好好修養，每個月的複查也都按時去了，醫生說了現在可以慢慢下地行走、不礙事的。”李斯燃到沙發跟前坐下，他執起茶幾上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盞茶，又給旁邊的老爺子也續了一杯。

“爺爺，今天我回家來除了探望您跟家裏的情況之外，其實還有別的事想跟您彙報。”

“現在我的腿上也已經恢複了大半，接下來我打算回公司工作了，您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我想過，反正在家或公司我都一樣是坐在那兒，在哪兒歇不是歇、再說我去公司還能有點事做，也免得在家閑着無聊。”他說。

李老爺子聽完之後倒是沒有再吹胡子瞪眼，反倒是一臉意味深長的哧了聲：“原來你小子也會有閑得慌的時候啊！你說說你以往的時候怎麽就沒這種感覺呢？”

從前是他們想讓他去公司工作，結果這混小子死活不肯去，怎麽現在就畫風一轉變得這麽勤勉向上了呢？

李斯燃好像沒有聽出老爺子的話裏有話的意思，他今天似乎很沉得住氣，不急不躁的回答說：“這就是我要告知您的第二件事了。”

李斯燃說：“我談戀愛的事之前就有跟您提過，我覺得您大概也知道一些。今天我主要是想跟您說，我現在正很認真的在跟那個姑娘交往，她對我很好，我也特別喜歡她，甚至……想跟她共度餘生，但我也知道我現在太年輕，有很多事還需要我去歷練，不能一味的依靠家裏，總要能自己挺直了腰杆站立得穩當了、才有資格說娶她。”

他提起戀人時，神情也一下子變得溫柔了下來。

“爺爺，從小我就跟在您身邊，受您的教育，一點一點耳濡目染，可是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李斯燃眯了眯眼睛，語調微揚：“所以我今天回來也沒想再向您藏着掖着，我喜歡她就要勇敢的把這些話說出來……包括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子究竟是誰。”

李斯燃跟李老爺子把話都坦白了說開，他希望得到老爺子的祝福。

可是李老爺子聽完那些話以後并沒有表現出意外的樣子，他甚至笑了。從一開始還悶笑，到後來索性放開了樂呵起來；李斯燃不解：“……我的話有哪裏很可笑嗎，您笑什麽？”

“你小子說的沒錯！就現在而言，你确實還是太年輕了。”李老爺子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又啧了一聲才繼續說：“孩子，你是我老爺子親手帶大的，不管怎麽樣，在爺爺這兒你始終是咱們家的驕傲。我知道你那時候因為我跟你父親的那番話傷了好久的心，因此你覺得我們偏心，都喜歡憬言多一些、覺得爺爺看不見你的努力，但其實并不是這樣的。”

李憬言跟他都是親孫子，也都是好孩子，就算要說偏心，他老爺子肯定更偏心李斯燃多一點啊，又怎麽會不疼愛他呢！

“當年的事都過去了，重翻舊賬也沒什麽意義。阿燃啊，你總要記住一點，爺爺我所做的所有事，不一定都是正确的，但一定都是心裏想着你将來能越過越好的！”老爺子喝了口茶話鋒一轉繼續說。

“至于感情的事，你剛才說的那個姓厲的姑娘，你以為我老頭子什麽都不知道？”

他雖然年紀大了，但還沒有老年癡呆。他孫子喜歡的姑娘，他這個當祖父的自然是要把一把關的！

李斯燃愣了一下，忽然又覺得有些頭疼：“所以您是讓人去查我了是嗎，那個人是誰，我大哥嗎？”

說實話他很不喜歡有人調查他，尤其是他自家的人。

“這種事還用得着你大哥？小子，你是有多看不起你爺爺！”李老爺子故作沒好氣的虎起了臉，但很快他又笑了。

“放心吧！我也就是關心了一下那姑娘的為人處世跟家境情況，再說了，你個兔崽子都敢把人帶去咱們自家的飯店吃飯了還怕老頭子我發現不了？！”

總之他是沒什麽意見。

事實上在婚事這方面只要李斯燃別帶個男的回家來、其他的就沒什麽不可以了。

更何況人家姑娘沒嫌他年紀小不懂事他們家就該感到萬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