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失控/
Chapter 10
從小,溫歲就是同齡孩子裏反應最慢的。
譬如別人嚎一嗓子就開溜的事情,她非要等大黃狗追到腳後跟了才想起來跑。
當然這也許誇張,但總之她被人吓到的反應還蠻可愛。
眼睛圓溜溜地瞪你好久,因為她的反射弧好長。
祁鶴的突然出現對她而言意料之中又算意料之外。
饒是如此,女孩後退幾步,後腦勺磕到了牆角,她吃痛,皺起眉不可思議地看他。
這條走廊很快會變得人來人往,溫歲問他:“你怎麽來後臺了?”
“身為贊助商金主,這點權力還沒有嗎。”祁鶴偏頭望了眼T臺方向,“你還挺熱心。”
溫歲壓了壓嘴角,“我快上場了。”
“別急着趕我。”她搞不懂他是在沒事找事嗎,男人愈走愈近,颀長的陰影将女孩嚴密地籠罩住,溫歲後背抵在冰涼的牆壁,仰起頭。
他慣喜愛用某種高位者的眼神從上往下地審視她,尤其是現在,離得太近了,溫歲局促地側臉,發上的簪釵泠泠碰撞。
許多人覺得性格溫和就代表好欺負,祁鶴大概也是這麽想的。
事後回憶,溫歲仍搞不懂那時他到底抽哪門子瘋。
畢竟幾天前他們還在吵架,他還單方面地冷戰,對她不管不顧。
會場的鼓掌聲排山倒海,紛亂的腳步聲和讨論聲由遠及近,溫歲分心地去張望,然而祁鶴手肘壓住了她的肩,她動彈不得,又被迫看他。
“祁鶴,”她是真的有點點生氣,“你到底要幹什麽。”
她還要去換衣服,不能在這浪費時間。
祁鶴漫不經心地揉搓着襦裙飄帶,溫歲氣呼呼地撥開男人手臂,沒走兩步人就騰了空。
他力氣真大啊,單手抱着腰給她攬了回來,溫歲雙腳離了地,一瞬間條件反射抱牢他的脖頸。
這回前後夾擊她整個人懸空地被祁鶴壓在牆上,手勾着他的脖子,雙腿無處安放只能以一種極其令人羞赧的姿勢環住男人的腰。
她的耳朵一下子紅了。
不得不說,祁鶴在撩人方面的确無師自通,畢竟硬件條件擺在那裏,何況——
她早就動了心。
即便是陷阱也義無反顧地會跳。
溫歲想松開摟着脖子的手,但祁鶴沒給她這個機會。
各種聲音都如同退潮般迅速變得渺遠,她只聽得見自己正在經歷的那些臉紅心跳的靡靡之音。
箍着女孩腰的手稍稍松勁,營造即将掉下去的錯覺,她就會怕得越發環緊他的腰。
真是心機。
毫無預兆,他摸進後臺就為這個嗎。
溫歲寧願相信他是一時興起。
因為他們的合約裏有寫,有關生理原因方面。
她沒有閉眼,注視着近在咫尺的他的五官,感受嘴唇酥酥麻麻的觸覺。
從眉峰到眼到下颌,都是無比優越,她心裏竟生出一絲自卑。
其實溫歲自身的資本也足夠傲人,同他不分伯仲,但每次她都不敢真正地毫不避諱地直視祁鶴。
所謂餘光千百遍。
察覺到她的不專注,祁鶴不悅地聳眉。
矜貴的香水氣味互相纏繞,誘人深陷也誘人混沌,祁鶴錯開她的唇,不大清醒地下移。
自己到底在做什麽,為什麽。
男人深深呼吸着頸窩處的香氣,甜得發膩。
他的思想,他的舉動不受控制地突破界限,明明......
不對,不對,她是自己的妻子,理所當然承受他所有的需求。
他是正常男人,即便不是她,換作其他任何人都可以。祁鶴這樣催眠自己,又想起了平板上看過的mv和評論。
溫歲急得推他,自己的妝一定弄花了,可是身前的人半分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祁鶴,你晚上回去再......”
再什麽?再這樣對她麽,後面的話溫歲說不出口,他說過我們只是合約夫妻,可是他卻可以随心所欲地跟她做那些相愛的情侶之間才會做的事。
頸窩處傳來麻麻的癢意,溫歲忍不住輕咛,而祁鶴猶如完成某作品般滿意地抽身,看着那處印記。
專屬的烙印。
她實在費解,溫歲捂着那小塊紅印驚訝地瞪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惡劣到這個地步。
攝像機會拍到這枚吻痕,她怎麽解釋。
溫歲快速地飛奔回化妝間,她用粉餅去蓋,直到基本看不出印跡。
整個人又熱又燥,她用濕巾敷臉降溫,才堪堪褪去秾豔。
比以往更加費勁地平穩下心跳,溫歲取出唇釉補色。
離上場估摸還有一小時,她是壓軸組,穿的是十八夜的新款明制長衫,琉璃夜。
衣襟袖口皆有圈金,沙青的色調雍容大氣,端莊典雅。
平常人很難輕易将這件衣服穿出氣質氣場,不過溫歲還是想盡力去試試,做到最好。
她去隔壁化妝間找項鏈,遇到小怡往雜物間方向走,邊走邊頗有怨氣地翻白眼。
“歲歲姐,無語死了!”她逮着溫歲吐槽,“就她們悅詞的幺蛾子最多。”
“怎麽了?”
“我們不是把與鳳栖給文璐璐了嘛,她倒好給衣服弄壞了,要不是她背後有人,咱雯姐早給丫的甩臉色了。”
壓軸組就快上場她還把衣服弄壞,雯姐沒沖上去拼命都算脾氣好,溫歲嘆氣:“那,還得再找一件嗎?”
“壓軸的總共那麽幾件,她那個咖位又怎麽可能願意穿普通的漢服。”小怡又翻了個白眼,“真是伺候上祖宗了,跟悅詞有關系了不起啊,哪天我也一夜暴富,狠狠打她的臉出氣,有點人氣就山雞當鳳凰,這麽能耐別來炒熱度呀。”
溫歲讓她降降火別生氣,說:“我跟你去勸勸她吧,有幾件普通型制的也很好看,應該挺适合她的。”
單人化妝間,文璐璐盛氣淩人地抱手倚在沙發。
“事已至此我能有什麽辦法,”淺棕的瞳仁向上,她擺出一副破罐破摔的姿态,“不小心的,不可抗力,understand?你們主辦方難道沒有應急預案嗎,太不專業了吧。”
雯姐維持着禮貌的微笑:“之前确實沒有發生過,我們的模特都很專業負責。”
“你是說我不專業喽。”
知道就好,雯姐暗罵。
文璐璐呵呵一笑,“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是一定要穿,你們盛典全無檔次可言,要不是祁先生,我壓根來都不會來。”
“反正話撂這兒了,我要是不如意,祁先生肯定也不會讓你們如意,等着撲街吧。”
雯姐對她小人得志的樣子忍無可忍,“文小姐,敢問你和悅詞的老板什麽關系啊。”
溫歲走到門前,恰好聽到這句話。
文璐璐撇了撇嘴:“你猜啊,混跡職場那麽多年你不會猜不到吧。”
她暧昧地笑笑。
溫歲推開門,面無表情地道:“雯姐。”
“噢喲歲歲,”雯姐瞧見她立刻喜笑顏開,“你怎麽來了,服裝哪裏出問題了嗎?”
女孩搖搖頭:“沒有,我聽說文小姐的衣服壞了。”
文璐璐打量她兩眼,稍稍坐正了身體,“溫歲?你的mv鏡頭拍的很好。”
“謝謝,”她疏離地道謝,“文小姐別為難我們工作人員了,壓軸的服裝統共那麽幾件,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找出新的,備選的宋明款式裏有幾件應該很适合你。”
“你們都打扮得光鮮亮麗的,讓我穿次品當陪襯?拜托我是明星诶,”文璐璐裝腔作勢地攤手,視線骨碌碌在溫歲身上溜過一遭,“你身上這件倒挺好看的,不如脫下來給我?”
溫歲一愣。
雯姐護犢子道:“文小姐別欺人太甚,所有的服裝我們都是分配好的,之前的與鳳栖我們已經妥協了,琉璃夜是粉絲呼聲最高主辦方指定讓溫歲穿的,你不能看上什麽就搶什麽吧。”
粉絲呼聲最高?文璐璐抓住這幾個詞眼,“是麽,既然這件衣服這麽令人翹首以盼,你又不肯給,那我只好——”
她晃了晃手機,“打電話給祁先生告狀,請他出面讓主辦方給我喽。”
“你信不信我曝光你啊,”小怡氣得跳腳,“十八線小明星搞潛規則還裝起來了是吧,你打啊,管你什麽祁先生祁主席的,琉璃夜今天必須得焊在我們歲歲身上了。”
饒是溫歲也有點火氣,她從進門開始就冷着臉,雯姐她們鮮少見到女孩這般樣子。
一為文璐璐無理取鬧地搶奪服裝,二為她造謠。
但到底是真是假,溫歲深吸一口氣。
文璐璐聽完小怡的挑釁,氣急敗壞地真就出去打電話。
“怕她幹嘛,真當我們吃素的,都踩到我們錦鯉女鵝頭上了。”雯姐自然是維護溫歲的。
溫歲安靜地站着,右手攥緊了衣料。
幾分鐘後文璐璐得意洋洋地回來,“祁先生來解決了。”
小怡低聲啐道:“呸,悅詞的老板還真是有空。”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雯姐接到主辦方電話出去,許久都沒有回來。
離壓軸模特登場已經不到半個小時。
小怡漸漸有些發虛,但氣勢不能輸,化妝間靜得落針可聞。
溫歲垂着眼簾站在原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文璐璐繼續勢在必得地補妝。
實話說,溫歲對很多事情都沒有自信。
家庭造成也好,自身緣由也罷,六年前的某天開始,她就不再受到過重視。
沒有人會站在她的身後,沒有人會堅定地走向她。
因為知道結果,害怕結果,她想不如就從起點扼殺,這樣就不會發生不會經歷。
她就不會傷心,不會難過。
其實,她比任何人都清醒,也正是這份清醒造就了許多可悲。
她聽見房間外拖沓的腳步,每一次落地都掐得她的心髒喘不過氣來。
見識過太多得意嘲諷的嘴臉,嚣張的大笑,麻木地撕扯過血淋淋的傷疤。
溫歲想到了會場期待的觀衆臺下的同行,每雙眼睛都會注視着她,想到了謝幕的煙火缤紛的彩帶,想到了喜愛她的粉絲眼睛裏落下的星光。
她不能讓情緒左右,也勢必會以另一種方式贏回來。她要對得起每次的登臺,對得起每次披上漢服的機會。
而祁鶴是最能影響她情緒的人。
溫歲望向文璐璐。
門把響動的前刻,她做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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