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心病/

Chapter 13

滔天的困意和疲乏席卷四肢百骸,心神頃刻被擊潰。

溫歲擡起頭驚愕地看着他。

祁鶴眉宇皺得更深,“你在裝什麽。”

羸弱的模樣令他十分不适,想要的纾解她卻遲遲不給,只會一昧地流淚,不知道有什麽好哭,“你爸爸,溫家的掌事人溫齡,六年前就因火災去世了不是麽。”

“不是的!”女孩迅速又大聲地反駁,慢慢蒙住雙眼,“不是的。”

她向來溫聲細語,鮮少失控地講話,祁鶴卻沒有留意她狀态的失常,将外套搭在手臂朝樓梯走去,“你有病嗎。”

是的,是的。

寥寥幾個字在腦中震蕩,猶如鳴鐘般。

她再無從麻痹。

“求求你,”溫歲靠着牆低聲地呢喃,“求求你,昨天是我的生日,不要這樣對我。”

起碼不要是你拆穿,不要是你說我有病。

六年前,溫歲還在讀高中,還并沒有轉學去祁鶴的高中。

她成績很好,老師同學都很喜歡她,人乖又聽話,什麽請求都不會拒絕。

涵養淑靜,舉手投足落落大方,怎麽看家庭條件都不會差,那時的溫歲是許多同學心底羨慕的對象。

是千金小姐但半分不炫耀,不嬌氣不做作,穿着低調的校服,和普通人一樣行走在校園的榕樹蔭道。

因為父親告訴她,錢財遠沒有品行來的重要,人跟人出生時不分高低貴賤,都是父母最疼愛的寶貝。

“歲歲也是我的寶貝。”那年酷夏,溫齡站在槐樹底,輕搖着雅扇。

葉影婆娑,明媚的光圈勾勒出輪廓,他低頭,慈祥的笑意無限延長,烙在溫歲的記憶裏。

時間久了父親的容貌漸漸模糊,她奮力抓取這即将丢失的記憶,遺憾的是,唯留下他背後的光圈歷久彌新地散大。

到最後,父親和燦爛的天光融合。

發生火災的那天,誰都不知道,溫齡帶溫歲去了郊北的工廠。

他對溫歲說,以後要獨立,要有自己的事業,要為自己而活。

“說不定,歲歲開的公司會比我還大。”溫齡眺望着他的疆土,他奮鬥半生的回報。

溫歲勾住父親粗粝的手掌,“好,到時候我一定讓爸爸享福。”

“爸爸的福氣享夠了,爸爸要讓我們歲歲幸福。”

被滿滿的愛意包圍,所有人都像我一樣去愛你。

每天都高興,永遠不會吃委屈,所愛皆會得。

付出皆有回報。

當火舌肆虐,黑煙翻滾,□□像定時炸彈,每分每秒都岌岌可危。

溫歲被困在裏面,被嗆得呼吸艱難。

她才十六歲,她的父親也才五十歲不到。

那雙白手起家的手伸向她,布滿了歲月滄桑的傷痕,明明沒享幾年福。

苦盡甘來?真是可笑。

父女間隔了一扇窗,兩邊都是火海。目之所及全是刺眼的紅。

溫歲想,就算死,她也要跟父親在一起。

她不要一個人。

但是溫齡生生捱過熾熱的濃煙和火苗,撲過窗,翻滾到溫歲的身邊。

這個小老頭臉上黑乎乎的,皮膚被燙得發紅,應該很痛吧。

還是笑着安慰她:“歲歲別怕。”

一起往外面逃,溫齡将女孩護在身下,一如無數個閃回,雄鷹保護幼雛。

即便卦卦不得生,溫齡也沒有表現出絲毫驚慌,他站在火海裏,聽遠處警笛長鳴。

“歲歲,要天天開心。”

這個沒什麽文化的小老頭,最後的遺言都講得這麽樸素。

她還有光明的未來。

她是我的女兒。

我已經過得夠本了,接下來的路,溫歲——

溫齡将她推出僅剩的那扇安全的窗,她撲倒在沙地,瞳孔中倒映出父親的樣子。

火焰不留情地侵吞盡窗框,他深深地嘆氣,才鼓足勇氣和溫歲對視。

溫歲,你要替我走下去,替我享完未盡的福分。

歲歲會有人替我愛你。

房梁被燒得噼啪作響,就要到轟然坍塌的邊緣。

溫歲看不清路了,是因為淚水糊住眼睛還是被風沙吹得睜不開。

她拼命地向前跑,腦海裏溫齡被木梁砸倒的畫面揮之不去。

從那天開始,她便得了一種病。

創傷性應激障礙,潛意識裏她沒辦法接受親人的離別。

母親帶她去了醫院,吃很多藥,然後周而複始地回答問題,直到她的答案令所有人都滿意。

病間歇性地複發,她開始變得謹小慎微,時常對着空氣自語。

她的青春就像一潭死水,漸漸的,母親也不再管她,更懶得糾正溫齡已死的事實,女人帶着姐姐去各地游玩,留她一個人呆在別墅裏。

一個人守別墅這種事,還真是從一而終都不曾改變。

後來溫歲轉去了新的學校,遇見了一個意氣風發的男孩。

他就像從前的自己一樣,許多人喜歡,許多人豔羨。

他優秀,耀眼,溫歲站在人海裏仰望着紅旗下的他。

少年有着漠視芸芸的高傲,有着随性的風流。

拽得迷人。

死水的青春泛起了漣漪。

她透過他看見了死去的自己,而他透過她......

不,他從來都沒看過她。

可是,即便是在校園裏每一次的碰見,每一次的擦肩而過,視線越過她望向別處,溫歲都會感到高興。

她期待着每天的太陽升起,期待處心積慮的偶遇,枯萎的青春裏有榕樹綠蔭,有弄堂小賣部的吆喝,有平凡的不平凡的煙火氣,有他。

就是天天開心。

有的人年少遇見,注定會因其被困一生。

溫歲困在和父親的回憶裏,困在漫天的火光中,困在和祁鶴對望過的每一眼裏。

她給父親編輯着短信,打卡似的,告訴他。

我在很努力地幸福。

可是父親,好難啊。

祁鶴居高臨下地看着她,何其殘忍。

“忘記你生日算我不對,你也用不着賣慘,既然你說你爸爸沒死,你打個電話看他會不會接。”

“你不會......”他像想到什麽,勾起嘴角,“一直幻想着他沒死吧,幼不幼稚。”

女孩慢慢地放下遮住雙眼的手,眼睫濕潤,目光破碎地望向他。

祁鶴呼吸一凝。

“我不會了,”她說,“我不會再騙自己了。”

心疼得抽搐,溫歲踉踉跄跄地爬起身,背對着祁鶴離開。

她握緊了扶手,骨節蜷曲的厲害,指腹泛白。

一開始就不應該抱有期待,生日夜也好,人也好。

帶她走出火光陰影的少年也是親手撕開她傷疤的人,溫歲眼神空洞,行屍走肉地走回房間。

她關上門,身體貼着門面緩緩滑坐到地上。

删光了手機信箱裏千餘條的短信,溫歲出神地盯着備注爸爸的名字。

再也沒有人會聽她碎碎念,聽她的委屈,聽她的難過。

祁鶴說的沒錯,她永遠都在逃避,的确懦弱又沒用。

誰會為我撐腰,誰會是我的依靠。

沒有人了。

溫歲睡了一覺,從白天睡到傍晚。

再睜眼的時候依稀聽見樓下的談話聲。

溫歲赤腳走到樓梯口,悄悄往客廳望。

她看見祁鶴大喇喇地敞着腿坐在沙發,領結微松,對面是玫紅卷發的女人。

她的姐姐,溫如故。

溫歲不想偷聽,但沒忍住好奇心,就聽五分鐘就走。

“合作愉快。”她和祁鶴剛才大概是在進行商業方面的洽談,溫如故抿了一口茶,“祁先生,不談工作,我身為你妻子的姐姐,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和溫歲感情還和睦麽?”

“還行。”他不溫不火地答。

溫如故了然地一笑:“那恭喜,雖然是聯姻,我們依舊很希望你能好好對她的,有這層關系在,我們溫家和你們祁家走動也方便,當然,我那個妹妹可能沒什麽情/趣,給不了祁先生太多的刺激,如果您覺得憋火,我可以介紹幾個給你。”

祁鶴偏頭,平靜地注視她。

“是麽。”

女孩聳肩:“身材火辣,花樣多,除非您沒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否則很難拒絕。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們這個圈子怎麽玩結婚以後怎麽過你應該比我清楚吧,溫歲戀愛都沒談過,恐怕連接吻都不會,跟她在一起挺沒意思吧。”

祁鶴愉悅地發笑。

聽在溫歲的耳中,更像是附和。

“或者......”溫如故突然湊近,風情地撩弄發尾,“你覺得我怎麽樣?”

在溫歲的角度,祁鶴沒有躲避,任憑溫如故僭越地貼近,形似勾引。

她不敢再看,落荒而逃。

因而,她不會知道——

祁鶴聲線寡淡:“我還沒那麽不挑。”

“有空多去進修思想,做人下限這麽低,”男人起身理了理衣服,鄙夷道:“有夠惡心的。”

溫如故舌尖抵腮,微笑着直腰。

“好吧,”她全不在意道,“合作愉快。”

——

生日後的一個月,溫歲都在躲祁鶴,她要麽呆在寝室裏,要麽就随便去哪兒,去哪兒都好地四處亂逛。

她不願回樨園,也不願回溫宅,哪裏都不是她的家。

只是她才躲了四五天祁鶴便會以各種理由借口讓她回來,哄她親吻,哄她去床上。

漸漸的,溫歲發現自己躲不掉了。

嘗過第一次後,祁鶴哄她上床的頻率越來越頻繁,隔幾天就要。

溫歲經常睡不醒地去上學,好不容易捱到暑假。

她沒地方去了,祁鶴就更加嚣張地索取。

七月本就悶熱溫歲窩在家裏愈發嗜睡,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原因,她沒什麽胃口,油膩膩的菜看着就想吐。

整天沒什麽力氣,頭暈乎乎的就想躺着睡覺。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羞于啓齒,就是——

女孩低頭看着胸脯前兩團圓潤的雪雲。

不會是他摸大了吧。

她郁悶地趴在床上。

迷迷糊糊快睡着前,電話響。

屋外蟬鳴聒噪,卧室靜得發冷。

溫歲将手機放置在耳邊,女聲從聽筒另端從容不迫地流出,帶着不可一世的貴氣和驕矜。

“你好,我是鐘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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