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4)
的事情分心。
模糊不清的鼻音和簡短的回答還是讓裴朗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的喉嚨一緊,漆黑的眼眸裏裏閃爍着光芒:“你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關切的話語讓于優的眼淚洶湧而下,刻骨的悲傷下一刻就要将她覆滅,她的哭泣隐忍而壓抑,反而讓聽的人更加難受。
裴朗的心一下子緊緊揪成一團,無形中有一只手搓捏着,他一刻也等不了,恨不能下一秒就飛到她的面前,而此刻的于優哭得已經昏了意識,裴朗連着問了好幾遍,她在哪裏,也沒有得到回應,他打開門,快速跑了出去。
幾個部門的經理面面相觑的看着像風一樣跑走的總裁,臉上愁雲慘霧,能讓 淡定如山的裴朗這麽驚慌着急,那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這一夜,幾個人都睡不着是,深怕自己失業了,第二天一早還在各種類型的報紙上翻來覆去的找新聞,就連娛樂版面也沒有放過,戰戰兢兢的到了辦公室,幾個人還沒來得及碰頭,就聽說公司的股票又一連漲了好幾個點。大家這才放下心來,取笑那些久經商場的人反應過度,實則是他們的總裁太反常了。
且說裴朗關心則亂,車子開出去沒多遠後,終于想起來他上次在于優手機裏安裝的定位系統,他進入軟件,倒騰了幾下,就看到了于優的位置,他看了好幾眼,才确認自己沒有眼花,迅速扭轉方向盤朝醫院開去,手腳冰涼,好幾次都差點撞上別的車。
這樣一路危險的到了醫院,很快就找到了于優的病房,聽值班的護士說只是後腦勺受傷,他才放下心來,渾身脫力的靠在壁廊上,惶恐的心終于落定,
那邊,于優已經發洩的差不多了,嘶啞着嗓子喊了聲他的名字。
他喘勻了氣,低低應了一聲,推開了病房的門。
于優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下一秒就從床上跳下來,撲進了他的懷裏,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得到安撫,掌下是他灼熱的溫度,耳邊是他強有力的心跳,鼻尖是獨屬于他的清新味道,擁抱着他,所有的絕望和痛苦都消失殆盡。
裴朗緊緊抱着懷裏的女人,還能從她身上感覺到湧動着的悲傷,他恨不能替她分擔,擋住這紛紛擾擾的一切。
狹窄的病床上,裴朗漆黑如墨的雙眸充滿柔情的盯着側卧在他手臂上的于優,她的雙眼紅腫,晶瑩的淚滴還挂在睫毛,眉頭微微蹙起,好像又陷入了她的噩夢裏,雙手無意識的在空中揮動着,他連忙握住她的手,在耳邊輕聲安撫道:“優優,我在,不要怕,不要怕。”
于優緊緊抓住他的手,那麽用力,就像是溺水的緊緊抓住唯一的浮木,心疼不忍的情緒在胸腔中蔓延,裴朗往前挪了挪身子,讓于優整個人都窩在自己懷裏。誰能想到,她一生的命運竟是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改變的,如果不是于博書,于優這一生肯定會像她的名字那樣,優秀驕傲,能夠站在更高的高度,而不是像這樣,被多年前的舊事和記憶困在永遠無法醒來的噩夢裏。
夜還長,她的噩夢還看不到頭,迷迷糊糊中感覺到身旁傳來的溫度,忽然覺得沒有那麽孤單。
不知不覺,冬天已經來臨,天光亮的很晚,裴朗保持着相同的姿勢睜着眼睛直到天明,他害怕自己睡着,于優又做噩夢碰到傷口,幹脆就沒睡覺,一直盯着她,幫她矯正睡姿,讓她側卧着。
當黑暗被徹底驅逐的時候,于優終于睜開了沉重的眼皮,這一覺睡得很累又很心安,所有的謎題都已經解開,所有費心付出的感情終于可以收回了。
144母親的決心
“早。”裴朗的聲音低沉沙啞,慵懶中帶着一絲性感。
于優蓋住臉,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早。”看到他好像所有的不好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每天早晨醒來,只願能看見你與陽光同在,那我就能繼續勇往直前的往前走了。
裴朗低下頭在她的嘴角輕輕吻了一下:“起床吧。”
她還是不好意思的羞紅了臉,把臉埋進他懷裏,甕聲甕氣道:“謝謝你。”謝謝你的陪伴,謝謝你總能體諒我的心情,謝謝你永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予溫暖。
裴朗的胸腔被這簡單的三個字撞擊着,伸出手把她的秀發揉的更亂:“傻姑娘,我們之間還要說這些嗎?”他能理解她的心情,能體諒她的難處,能抛下一切只為到她身邊,都是因為愛啊。這一瞬間,裴朗終于為自己經常患得患失的異常找到了原因,那些他曾經以為早已經遠離他的情感在冬日這個平常的清晨猝不及防的擊中了他,原來所有的非她不可,原來所有的驚慌失措,原來所有的心疼不舍都是因為他愛她。
裴朗頓了頓,執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反複摩挲着,于優笑了一下,準備抽出自己的手襲來了,忽然動作一僵,眼睛睜的老大,眼神迷離,清晨微光中,她白皙如瓷的肌膚上開上了一層薄薄的紅暈,粉嫩誘人,長而卷的睫毛像羽翼一樣輕輕的顫動着,心跳不受控制的忽然加快,她的心仿佛下一秒就從會胸前跳出來,她張了張嘴:“你……你說什麽?”
裴朗松開她的手,微微笑了起來,那一瞬間,落在他身上的陽光都黯然失色,在熠熠目光中,于優看着這個擁着自己的男人,如天神般俊美如鑄,眉目沉靜的直直着自己,深邃的五官似乎也染上了柔和的色彩,冷峻的氣勢也消散無形,她的手附上他白皙而隐隐透着微紅的臉頰顫聲道:“我想聽。”
裴朗的大手蓋住覆在自己臉頰上的那只手,目光有點閃躲,不自然的咳了一聲:“你都聽到了,快起來。”
于優看着他的不自然反應,瞬間确認自己沒有聽錯,巨大的狂喜頃刻間就将她覆滅,她忍不住擡頭主動獻上一個吻。
無聊的住院時間,裴朗被公事纏身,不得不離開,何雨珊和于安很快就趕來,陪着她聊着天,于優看着他們倆的臉,好多次欲言又止的問題都被壓了下去,這個在風雨中飄搖的家,如果知道了真相,還不知道會走向哪一步?她不忍心自己在乎的人受傷,但她會調查清楚真相,為所有的事情畫上結局。
“媽,小時候的我聽話嗎?是什麽樣的?”于優一臉期待的看着何雨珊,眼睛裏閃爍着急切的光芒,是不是她小時候很惹人煩,才會讓那個人毫不猶豫的丢棄了她。
何雨珊慈愛的笑了下,拿着梳子輕輕的給她梳着兩邊的頭發,一下一下,說不出的慈祥,聽到她問的問題怔了一下,面前似乎還能看到三歲的于優紮着羊角辮,笑的眉眼彎彎脆生生的喊爸爸媽媽的樣子,她的眼眶忍不住濕潤,連忙把視線轉向窗外:“怎麽會?你那時候很可愛,像個瓷娃娃一樣,真的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周圍的大人們看到你都要抱抱你,親親你。”
因為想起太過久遠的事情,何雨珊的身上披了一層薄薄的歲月織就的紗衣,整個人更顯高雅大方,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眼睛裏閃着光,寫滿了懷念和溫柔:“那時候你父親也非常喜歡你,走到哪都把你帶到哪,就連開會都要帶上你,你們父女倆的關系好的我都要吃醋呢。哪像現在……”她說到這裏,幽幽嘆了口氣,似是有很多無奈和感傷。
于優的手緊緊抓住床單,聽何雨珊說起這些事情就好像再聽另一個故事,既然他那麽喜歡自己,為什麽會刻意把自己丢掉,她還記得聽母親說過,撿到她的時候是在一個下着大雪的冬天,雪花白茫茫的覆蓋了大地,她就像個被丢棄的布娃娃一樣,躺在村口的大樹下,呼吸清淺,如果不是當時她把她撿回去,估計她已經死在了那個鵝毛大雪的冬日了。
她的心像刀割一樣,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我這次一摔,好像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好像母親撿到我的時候是在一個特別寒冷的冬天……”
身後的何雨珊看着她裹着紗布的地方,聽着她平靜的述說,還是從那竭力裝出的風輕雲淡中聽到了痛苦和絕望。
她按住她的肩膀:“優優,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過去吧。從今以後,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好好生活。”
于優閉上了嘴,緩緩轉過頭去,對上何雨珊祈求、焦灼的眼,想起這些年對她的苛責,再也不忍心拂了她的意,點了點頭:“好。”比起自己,已經年邁的何雨珊受到的傷害和誤解并不少,但是,她還是心有不甘:“媽,你看我這樣慢慢恢複記憶,說不定能想起當初拐走我的人?”
“乖孩子。”她說完這三個字,眼神裏露出仇恨的目光:“我會不惜一切帶價讓他得到報應。”那個瘋狂的想法這麽多年一直偷偷的啃噬着自己的心髒,一點點蠶食着自己的年華,直到青春不在,直到華發叢生。
當她回到家裏,看到于優躺在臺階上,鮮紅刺目的血在白色的階梯上蔓延而下,她恐懼的尖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如果不是于安趕緊上去探了下她的鼻息,叫了救護車,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崩潰。
作為一個母親,她再也沒有辦法看見自己的女兒一次次受傷害。是的,盡管她懦弱、卑微,但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發生,她發誓,為了護住于優的安全,即使付出一切都無所謂。
彼時的于優正沉浸在自己的假想裏,沒有注意到何雨珊類似發誓的嘀咕聲,抓耳撓腮的只想知道那個人如此對待她的原因是什麽?哪怕他再不喜歡,可自己畢竟是他的女兒。
真可謂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何唯不知道從哪裏聽到了她受傷的消息,拎着大包小包來醫院看她,何雨珊看到他來了,提出要回家休息會兒,出去前,專門把何唯叫到門口囑咐要一直陪着于優。
145對峙
“怎麽了?媽叫你什麽事?”于優半倚在病床上,清澈的眼神裏閃着好奇的光,什麽時候,他們兩人還要背着她說悄悄話了。
“沒事。”何唯坐在她的對面,拿過一個蘋果專心的削起來:“你說你什麽情況,從去年回國到現在都住了幾次院了?”雖說是埋怨的話語,但字裏行間透漏出來的都出關切。
于優撓了撓頭,竟然扳着手指頭開始琢磨這個問題:“第一次是在于家書房裏,第二次是地震,第三次就是這個了。”
“你還好意思說。”何唯被她的樣子逗笑了,自從兩人說開以後,關系又恢複成從前那樣:“那你這次是在哪裏?”
于優眨了眨眼睛,垂下眼眸斂下所有情緒:“還是在于家。”
她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何唯還是從她的神情看出了不對勁:“于家是不是有什麽問題,老實說,你這次受傷到底是為什麽?”一次可以說是偶然,次數多了,就只能證明這是人為的。
于優沒想到何唯這麽敏銳,又不願在真相揭開之前讓其他人擔心,擡起頭沖他笑了下:“真的是腳底滑了一下。而且,醫生說也不是什麽大傷。是媽他們太緊張了,非要我住院。”
何唯懷疑的看着她,把手裏的蘋果遞過去,想起臨走前何雨珊說的話:“行了,吃個蘋果吧。你看你那臉色,黃的跟什麽似的。”
……
臭小子,真是翅膀長硬了,竟敢嫌棄你姐姐。
于優怒瞪着,接過蘋果吭哧一口咬下去。
何唯被她逗樂了,打手蓋在她的腦袋上低聲嘆道:“永遠都這麽開心就好了。”
暮色降臨的時候,何雨珊做好了一桌豐盛的菜等在餐廳裏,她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平靜,已經預感到所有的謎底都會在今夜解開,猜疑的折磨總算要到頭了,這樣想着,一顆心反而塵埃落定下來。
偌大的別墅內,只能聽到電視的聲音,播放的是新聞,她看了快二十年的新聞聯播,還是覺得這個主持人的聲音極富魅力,高昂低沉,感情充沛。
門外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遐思,她連忙站起來,慌亂中帶着一絲莫名的解脫,奔到門口,打開門才發現身上的圍裙還沒去掉,手忙腳亂中,于博書已經打開了門,看到她的裝扮還楞了一下,從于優走丢後,她就再也沒有下過廚房了,如今這居家的打扮讓他不禁想起了結婚前幾年她溫婉賢良的模樣。
歲月甚是偏愛她,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什麽痕跡,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韻味,她的臉上挂着難得的笑臉,讓他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時光又倒流回去,他的表情柔和下來,把手裏的公文遞了過去:“公司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的,下個早班不容易。”
這樣平常夫妻間的日常談話卻是他們隔了二十多年的第一次,何雨珊楞了一下,接過包的瞬間,眼裏閃過一抹寒光,面上卻笑得更加溫婉:“公司的事情是忙不完的,再忙也要注意身體。”說着,竟然主動上前來幫他脫下大衣。
于博書低頭看了眼夕陽的光跳躍在眼前的頭頂上跳躍着,本就柔軟的心蕩漾的像一汪春水,久違的沖動讓他伸出雙臂把何雨珊輕輕擁進懷裏,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一個毛躁的青澀小夥,緊張、沖動,好像第一次一樣。
安靜的餐廳內,于博書心滿意足的吃完了飯,全身的戒備也放松下來,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享受着來自何雨珊的按摩。
“對了,優優今天說好像想起以前的事了。”何雨珊低垂着眼眸,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直關注着于博書的表情。
“什麽?”于博書僵了一下,猛地轉過身來,緊緊的攥住她的手,兇光畢露的眼神裏帶着驚慌和害怕:“她想起什麽了?”
那一瞬間,何雨珊像是墜入了冰冷的地窖,最後一絲的僥幸也幻滅了,她收回自己的手,竭力裝出平靜的樣子:“說是想起她被丢棄在一個小山村裏……”
于博書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拿起大衣往外沖去:“我去看看于優。”卻被猛地抓住袖子,轉過身去,對上何雨珊不解的眼神,慌亂解釋道:“我去看看有沒有線索……好報警。”
說完,就火急火燎的沖了出去,何雨珊費盡想要抓住他,卻畢竟體力懸殊,只抓住了一片空氣,她眼裏的光瞬間熄滅,臉色灰敗,心如死灰大抵就是這種感覺,她攤開手掌,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裏裝着幾片綠色的藥,鮮豔欲滴的生命顏色卻卻帶着致命的誘惑。
安靜的醫院走廊裏,一個黑影像風一樣閃進了于優的病房裏,正在衛生間洗水果的裴朗正想打開門出去,就想起于優的囑咐,等會兒無論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出來,直到她高聲叫他的名字。
“你怎麽來了?”于優面上裝作詫異,心裏跟明鏡似的,猜到何雨珊已經如她所願,将她要恢複記憶的事情傳到了于博書的耳朵裏。
于博書扶着牆壁喘了會兒氣,渾濁的眼神裏帶着試探和驚慌:“聽你母親說,你想起來了?”他甚至沒問想起來什麽,只顧着一心害怕,害怕多年前犯下的錯誤會赤裸裸的揭露出來。
于優掀開被子,雙冰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直視着面前這個已經有了老态的男人,沉靜如水:“是,所有的都想起來了。”她一步步逼近,清明的雙眼還是難掩痛楚:“想起來你當時是怎麽拐走我的,想起來你當時把我交給那個陌生人說的什麽話,想起在那颠簸的 一個月裏我是如何度過的,想起我在村頭的大樹下差點被凍死……”
她一字一句說着,每一字都像是一把利劍,嗖嗖射向于博書,他的腿腳發軟,扶着牆壁不自覺後退,想要辯解幾句,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就連想要阻止,都沒有力氣,她陳述的每一件事情都像一根鞭子,狠狠抽打在自己身上,而于優的控訴還沒有結束。
“我終于明白你這些年為什麽對我如此不待見,為什麽總是問我想起來沒有,為什麽我會在聽到白眼狼三個字反應如此大……”
她停住了腳,看着面前退無可退本應該被她稱為父親的男人,雙眼紅的要滴血,平靜的臉上透出的刻骨的恨意和絕望:“如果不是你,我人生的前二十年為什麽會在無限糾結和痛苦中度過,媽媽也不會一直活在愧疚和自責中,而你這個罪魁禍首,卻還裝出一副事不關已的态度。”她說的字字泣血,句句錐心。
在衛生間裏的裴朗緊抿着唇,內心受到一萬點的沖擊,他緊緊的握着門把手,想要沖出去阻止于優繼續問下去,這樣的對話,最受傷的恐怕是她自己。
146我要殺了你
但是想起于優夢中的不安和驚恐,他硬生生的阻止了自己,和于優在一起後,了解的越多,越是對這個女孩兒心疼,她所經歷的怕是同齡的女孩無法想象的痛苦,卻能積極向上的面對每天的生活,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視線實現自己的夢想,她比任何人都應該幸福,這一輩子,他會盡自己所能,撫平她內心的傷痛,讓她平安順遂的度過後半生。
這一輩子說長不短,以後的幸福有他來負責。
外面的對話還在繼續,此刻的于博書聽着于優對他的指控,一瞬間老了十歲不止,他苦心想要隐瞞的遮羞布在這一刻被他的女兒毫不留情的揭開了,有些佝偻的背緊緊貼着牆壁,眼神心虛的到處亂轉,電光火石間,他的眼神又鎮定下來,俯下頭看着這個身上流淌着自己一半血液的女兒,老臉一紅,想他在商場馳騁了這麽多年,怎麽就被這個眼前這個小姑娘唬住了,只要自己不承認,又能怎樣,更何況三歲小姑娘的記憶:“你胡說,你走丢的那年才三歲,怎麽可能記得那些記憶。”
說話間,他已經繞過了于優,臉上驚慌的表情不在,換成了篤定:“你怎麽能撒謊呢?雖然,我不小心推了你一把,導致你受傷,但你也不能把走丢的事情怪到我身上。”
他越說越氣,說到自己都相信了這是于優的誣陷。
身後的于優閉了閉眼睛,腦袋後的尖銳疼痛提醒着她的癡心妄想,她瞞着何雨珊,把這話傳到于博書的耳朵裏,只是想等他來問個究竟,問個原因,想問問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鋪好了路,卻沒想到等來了指責和诋毀,等來了他打死也不願承認:“你還記得,你把我交給那個人的時候說的話嗎?”
于博書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語帶威脅:“我看你是腦子摔壞了吧,我現在叫醫生過來給你看看。”說着,他作勢就要往外走。
“于博書,你演夠了嗎?”于優所有的耐性和最後一絲期盼都煙消雲散,歇斯底裏的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到此刻,她對于父親的所有的情感都已經歸零,在等待于博書來的這段時間,她為他想了許多的借口和理由,現在看來,那些想法都蠢得要死,只有她自己可笑又可氣,從頭到尾,像個傻瓜。
于博書按着門把手的手頓了一下,時間像是在他身上施了魔法,轉身的時間被無限延長:“你說什麽?”哪怕父女倆之間有過再多的隔閡,有過争吵和不愉快,她也從未這樣叫過她的名字。
就在這時,門從外面被重重推開,于博書躲避不及,撞上了額頭,他還沒來得及發火,就看到了站在門口冷着臉的何雨珊,看着門外門內的母女倆,他瞬間明白自己被算計了,原來的所有的溫柔和笑臉都是假象,他怒氣反笑:“哈哈,你們真不愧是母女倆,都這樣算計我?”
于優不知道何雨珊在門外站了多久,心一下軟了下來,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何雨珊慢慢走進來,從始至終,連個眼神都沒給旁邊的于博書。
“優優,對不起,是媽媽當年沒有保護好你,才讓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鑽了空子。”她的前半句話滿是歉意,後半句話全是恨意。
于博書冷哼了一聲,輕輕帶上了門,把門從裏面鎖緊,一步步朝母女倆走進,猙獰的臉上滿是恨意:“我人面獸心,那也比不過你水性楊花。”他猛地竄上前來,雙手緊緊按住何雨珊的肩膀,銳利的目光看向于優:“她到底是誰的孩子?你告訴我,告訴我!”他狀似癫狂,力氣大的要把何雨珊的肩膀捏碎。
何雨珊冷冷看着她,盡管再痛,也沒有哼一聲,站在一旁的于優看情況不對,連忙上去扳于博書的手,使勁的拽着:“松開,快松手。”她甚至能聽到母親骨頭被捏的發出咯咯聲。
“你說,你告訴我。”于博書輕輕的揚了一下手,就把于優推了好幾米遠,充血的眼睛直直盯着何雨珊,就像來自地獄的惡魔。
“優優,優優。”何雨珊看到于優被推開,深怕她被誤傷,大聲叫喊着她的名字,猛地轉過頭來看着面前的男人:“你快住手,如果優優受傷了,我和你沒完。”
已經癫狂的于博書哪裏還聽得進去,只一心想要從面前的女人嘴裏聽到結果,那邊裴朗聽到不對勁的時候,就想從衛生間裏出去,拉了好幾次門,才發現門不知什麽時候被人從外面鎖上,他連忙呼喊于優,外面的争吵聲越來越大,他清楚聽到于優的叫喊聲,往後退了幾步,借助沖力開始撞擊病房的門,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激烈,于博書的聲音聽上去越來越高吭。
該死的醫院為什麽把衛生間的門做的這麽結實,打電話趕到時間太遠了,他側着肩膀,焦灼的火在心裏燃燒着,一次次不知疲倦的撞擊着。
“你要怎麽和我沒完。”于博書冷哼了一聲:“反正我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樣?”憤怒和恨意讓她失去了理智,他獰笑着伸出手緊緊抓住靠過來的于優:“就是我又怎麽樣,就是我刻意拐賣了她,你又能把我怎麽樣?何雨珊,你這輩子都別想逃脫。”
何雨珊目眦欲裂的掙紮着,怒吼着:“于博書,于博書,我要殺了你,你放開于優,放開她。”
于博書借助着力量上的優勢把于優推搡着,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幾次下來,于優的身子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還不忘記安慰何雨珊:“媽,我沒事。”
房間忽然傳來巨大的響動,于博書猛地回過頭去,就是這轉身的功夫,何雨珊不知道從哪裏夠到了一個玻璃瓶,用盡全身力氣像于博書的頭上砸過去,嘭的巨大聲響,讓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鮮紅的血瞬間蔓延開來,從頭頂緩緩蜿蜒流下,于博書的身子晃了一下,抓住母女倆的手緩緩松開,鮮血覆蓋的眼眶裏寫滿了不敢置信,晃了下身形,眼前的所有被鋪天蓋地的紅色所覆蓋,他緩緩向後倒去。
好不容易把門撞倒的裴朗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看到于博書朝後倒下,下意識的一把扶住,擡起頭看了眼驚呆的了母女倆,談了下鼻息:“沒關系,只是暈過去了。”
幾乎是一瞬間,何雨珊就軟倒下來,後退幾步,整個人茫然失措的坐在病床上,雙眼空洞,沒有焦距。
于優看着母親的樣子,說到底,他們始終是夫妻,不見得有多深的感情,卻是有幾年的恩愛,她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幫裴朗扶起于博書往外走去,走廊裏早已經聚集了很多聽到聲音的醫生護士,兩人剛把于博書交給醫生護士,警察就來了。
“不好意思,請你們跟我們回去一趟。”于博書的頭上還有碎玻璃渣,明顯是人為。
裴朗把于優一把推倒身後:“我跟你們回去,我女朋友還在住院。”
147我和你沒完
“我……”于優剛說了一個字,就被裴朗攬着肩膀走到一旁:“你先照顧阿姨,去警察局只是例行公事,在你睡覺前,我就回來了。”看着于優擔憂的眼神,裴朗心裏說不出的痛,他俯下身子,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抱歉這個時候不能陪在你身邊。
“相信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于優在他的殷切注視下,艱難的點了點頭,目送着裴朗的身影跟随者警察消失在醫院的走廊裏。
病房內,何雨珊雙手抱着頭在痛苦的哭泣着,顯然她沒有聽到外面的插曲,于優明白她的痛,她自己有多痛,那她的母親比她疼十倍、百倍,她靜默的站了會兒,開始收拾地上的碎渣,有些碎片上還帶着血跡,她心裏想着裴朗去警局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嘶,碎玻璃渣在指腹上劃了一個小口子,她收回手,看着他和于博書留在玻璃渣上的血融合在一起,開始忍不住發呆。
“優優,你休息,我來。”沉浸在自己悲傷中的何雨珊看到她蹲在那裏,連忙擦幹眼淚扶起于優回到病床上。
“媽,他為什麽這麽說?”于優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可是一想到于博書說的那些話,她心裏就想被貓抓了一樣,想要得到一個結果。
何雨珊楞了一下,開始收拾地上的殘渣,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才坐到她的旁邊,摸着自己女兒的頭:“優優,你是我的女兒,也是他的女兒。”
于優直直的看着她,伸出手幫她把何雨珊眼角的淚輕輕擦去:“媽,我知道了。”只要是她說的,她就信,至于到底是什麽樣的真相,那是長輩之間的恩怨,紅塵是非,她只想守住自己在乎的人。
于安推門進來的時候,被病房裏倒下的衛生間門吓了一跳,看到自己媽媽和姐姐淩亂的樣子,擔心問道:“媽,姐,你們怎麽了?”
母女倆對視了一眼,剎那間已經達成了默契:“沒事,剛才衛生間的門倒了,吓着媽了。”
于優的蹩腳理由當然沒有瞞過慧眼如炬的于安,她孤疑的看了一眼兩人,還以為他們吵架又和好了,并沒有放在心上,把手上的包往沙發上一甩,仰躺進去嘀咕道:“今天好累啊,回家一個人也沒有。”
何雨珊捏了把于優的手,站起身來整理了下儀容,若無其事道:“這麽大的姑娘,還沒個形象,我們回去吧,你姐也該休息了。”
于優點了點頭,不放心的對于安囑托道:“晚上注意點,媽被吓着了。”
于安點了點頭,拍了下于優的肩膀,扶着何雨珊往外走去,她還是不放心,裹了件大衣非要送他們下樓。
昏黃的燈光下,入冬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飄灑下來,于優站在原地,目送着司機把她們兩人送走,她眺望了眼空蕩蕩的馬路,白雪把一切都覆蓋,世界變得純淨又美好,那些肮髒醜陋的真相都已經遠離,她伸處手接住一片雪花,冰涼的觸感在掌心裏蔓延開來。
她的心反而平靜下來,仰着頭看着昏昏沉沉的天空有無數雪花灑落下來,一挨到肌膚就融化,她閉上眼睛,伸出雙臂擁抱着寂靜的夜空,又模糊想起那個下着大雪的山村下,一個小女孩凍得瑟瑟發抖,她多想撥開時光的枷鎖,走過去抱住那個小女孩,告訴她你別害怕,不久之後會有一個淳樸的婦人來帶你回家,那個家雖然貧窮但溫暖,有愛你的爸爸媽媽,還有陪你長大的弟弟,在你十歲的時候,你的親生母親會帶你回家,不要害怕,那裏依舊有愛你的媽媽和妹妹,雖然有誤會、眼淚,但愛一直都在,最重要的是你回去的那年,會遇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若幹年後,你最絕望的時候,跋涉千山萬水來到你身邊陪你共同面對。
想到那個人的臉,在這寒冬臘月的天氣裏,于優的心裏也暖洋洋的,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慢慢睜開眼,就看到空蕩蕩的大街上,一個長身玉立的人大步走過來,城市成了他的背景板,紛紛揚揚的雪越下越大,仿佛天地間只剩下鮮活的他和這白茫茫的雪,她的眼眶忍不住濕潤,邁開步子朝那個人走去,他的臉隐在昏黃的燈光裏,帶着無法抗拒的魅力。
短短的一段路,兩人走的又快又急,卻像是感覺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到了跟前,于優猛地沖進裴朗的懷裏,巨大的沖力使得他微微後退了幾步,終于站穩了身子,緊緊的抱住懷裏的女人,一股涼意從她的身上傳來,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他忍不住心疼道:“這麽冷的天,怎麽不進去?”
于優含着淚看向他,雙手攀上他的臉頰:“你終于回來了,我很擔心你。”
裴朗明白她的擔憂,心軟的一塌糊塗,松開手,幫她擦掉眼淚,把她身上的大衣拉緊,不讓風灌進去,拂掉她身上和眉毛的雪花微微笑了下:“哭什麽,我不是回來了嗎?”
于優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趕緊轉到一邊去擦眼淚,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碰到裴朗,眼淚就像是關不上的水龍頭,一刻不停的往下流。
裴朗蜷起手指揉了揉眉心,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伸出手捏了下她的臉頰:“好了,愛哭鬼。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冰涼滑膩的觸感讓他愛不釋手,但考慮到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他彎下腰,一把抱住于優往病房走去。
忽然而來的騰空讓于優忍不住吓了一跳,她連忙抱住裴朗的脖子,沒底氣的反駁道:“你才是愛哭鬼。”
裴朗被她微弱的辯駁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好,好,我是愛哭鬼行了吧。”
于優的臉頰貼在裴朗的懷裏,感受着他胸腔中傳來的震動,輕聲問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其實本來也沒什麽事,就是去走個過場而已的。”
她的手無意識在他胸前畫着圈,猶豫了半晌開口道:“我想去看看那個人。”
裴朗愣了一下,但也只是那麽一瞬間,什麽都沒問,抱着于優往急救室的方向走去。她感激的擡頭看了他一眼,謝謝他的理解。知道了被拐賣後的真相,在憤怒和痛心後,現在只剩下平靜了,她過去看那個人不是說多關心,而是想要确認他是否安全,免得出了什麽事情,連累到母親就不好了,更何況,中間還夾雜着一個對所有真相都渾然不知的于安,她經歷過的幻滅和失望,她不想讓妹妹再經歷一次,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也是一種幸福。
148中毒
“裏面的那個人通知他的家屬了嗎?”醫生皺着眉頭詢問一旁的小護士。
“沒,聽說是從VIP那邊直接送過來的。”護士搖搖頭,也面有疑惑。
“一把年紀的人了,躺在這裏,也沒個人來照應,真可憐呀。”醫生同情的嘆了口氣。
兩人正小聲琢磨着,就看到院長大人帶着人走了過來。
“這位是裴先生,想了解一下裏面病人的情況。”
裴朗沖醫生點點頭,握住于優的手在她的掌心裏輕輕捏了一下,她雖然什麽都沒說,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和擔憂。兩人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中能看到彼此的身影,堅定、溫暖的力量讓于優鎮定下來。
醫生咽了下口水,讓院長親自接待的人那都是非富即貴:“病人頭上的傷口沒什麽大問題,已經縫合了,但是……”他頓了一下,讓于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什麽……”
“病人好像中毒了,需要我們進一步檢查才能确認。”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于優怔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的千回百轉,她快速的抓住醫生的手,情緒已然有些失控,不敢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麽?中毒怎麽可能?”誰會給他下毒?誰能給他下毒?好多的疑惑在腦海中閃過,她的頭疼的快要爆炸一樣。
裴朗連忙抱住她後退了幾步:“好了,我們知道了。請您盡快搶救,有什麽問題及時通知我們。”那強大的氣場讓醫生等一幹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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