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惟冷于灰
第28章惟冷于灰
奉冰與吳伯終究沒有再聊很多。這一夜回去後,奉冰昏昏地睡了一場,翌日又病倒了。
時節已趨近年關,這日午後,趙王奉硯親臨探望,春時連忙搬來軟凳,又去扶奉冰起身,被奉硯按住了。
“沒事,我來照顧。”李奉硯笑得和藹可親,春時一愣。
奉冰點了點頭,春時才放手退下。李奉硯給奉冰找來軟枕倚靠,又将煨藥的小紅爐挪到床跟前取暖,笑道:“昨日剛見過你,今日你就病了。”
奉冰疲憊得沒有心力應付客套,望着李奉硯的神情宛如止水。“早已習慣了。”他說。
這場病雖來勢洶洶,但只是昨晚受寒之故,稍加調養也便能痊可。他一向就是如此,每當遭遇打擊,心尚且沒有如何,身體卻要先叫屈。這好像把他裸裎出來一般丢臉。
李奉硯端詳他神容,有些心疼地凝了眉。這位幺弟心思重,又不愛說話,有時近旁的人都看不透他。但李奉硯卻覺得,他原該是有些嬌氣在身上的。
以至于他就算面對病魔,也多少帶着傲慢。
“除夕就要到了。”李奉硯想了一個輕松的話題,“我還想拉你回一趟十王宅,去瞧我們點火驅傩呢!你快快康複,我們一起飲酒守歲。”
“這可有些難。”奉冰道,“元日我要參與賀正的。”
李奉硯一拍腦袋,“對啊!我給忘了,我也得去!”縮了縮脖子,“賀正太辛苦,聖人也不體貼體貼。”
“這也是天恩。”
他說什麽話都是淡淡的,李奉硯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氣氛:“不過聖人讓你朝觐,本也是為了方便日後平反。”他将膝蓋往前湊,“四弟,不論你回不回牢州,這一個多月,對着聖人,可都最好小心一些。尤其是——”他一不留神說多了,看着奉冰的神容,犯了遲疑。
“尤其是裴相那邊?”奉冰平靜地将他的話補全了。
李奉硯呆了一呆,清咳兩聲,掩飾地去看爐火。空氣一時窘迫,李奉硯終于還是對着爐火開口:“聖人忌憚裴相,似乎是因為先帝。先帝一定給了裴相什麽東西,才讓他年紀輕輕就有了那麽大的影響。近幾年來,朝野還有一個風向,似乎對當年戰死高麗的裴峥将軍,要重新議立功賞了。”李奉硯的語氣越來越低沉,“聖人在太極宮辟了一座樓閣,供奉本朝功臣将相,有意做成漢代麒麟閣的模樣。來年告祀山川,或許就會把裴将軍加進去。”
Advertisement
奉冰低垂眉宇,似無甚興趣,手指卻一分分攥緊了錦被。他不想再聽見裴耽的名字,但他會忍不住去想,想裴耽與幽恪太子的這些陳年舊恨。為父親議功正名,自己也光宗耀祖,這就是裴耽的夢想嗎?
“畢竟幽恪太子是永世不得翻身的。”李奉硯皺着鼻子思索,“若是聖人肯将高麗的舊案翻出來,讓幽恪太子給裴将軍認罪,再給裴家潑天富貴——那裴相對今上總該死心塌地了吧?”
“三哥。”奉冰倉促低頭,他的嘴唇白了,甚至不妥當地叫了一聲三哥,像求懇一般,“裴将軍在高麗,當真是幽恪太子所害嗎?裴耽查考大逆案,是……是為了,報仇?”
李奉硯望向他,眼神裏有些複雜的苦悶,“似乎很早便有人這樣說了,只是裴相從未自己宣揚過。多多少少總會有些仇恨吧,聽聞裴将軍殁後,裴耽在裴家過得很不如意,直到十七歲中了狀元才揚眉吐氣。這些事情,難免要歸在幽恪太子出師不利的頭上。”
“……那想必便是了。”
奉冰怔怔地說道。
李奉硯又坐了片刻,說了會兒除夕的頑鬧話,譬如去年除夕聖人突發奇想,要在宮殿前焚沉水香,用去了二百多車的香木,那一夜倒是璀璨盛麗,但香灰飄得滿長安城都是,後來天空都灰了三日。
這趣事終于将奉冰逗笑。李奉硯最後囑咐他好好休息,自己便不再多打擾了。
李奉硯一旦離去,奉冰臉上的笑容便消逝,斷斷續續地咳嗽起來,春時連忙進來給他撫背順氣,一邊小心地喂他抿了一口熱茶。
奉冰揮揮手讓他走。
疲乏,困頓,已經開了豁口的心門再也封閉不上,任由冷風吹刮。其實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他在吳伯面前說不出口,在三哥面前說不出口,他們好像都忘記了一件事實——
裴耽在大逆案前,主動與他和離的事實。
他從昨夜起便不斷回想的那一句話漸漸地清晰起來,他想自己一定要找到裴耽,要親口問他這一句——
你是為了報仇,而與我和離的嗎?
若果真如此,那當然是天經地義,他無可置喙。可是為什麽,裴耽連說也不同他說這些事?如果父母宗族對裴耽而言那麽重要——那麽他呢?與裴耽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三年來沉溺放縱了自己的他,就只是裴耽生命邊緣的陌生人嗎?
——抑或比陌生人更甚,裴耽會不會避忌他,會不會敵視他?畢竟大逆案查到後來,他也被劃為了幽恪太子的黨羽!
荒謬。
奉冰覺得自己就是一場荒謬。
他曾對那個溫柔可親、光華燦爛的裴耽那樣地心動過,但如今卻讓他知曉,那不過是裴耽的一副假面,在假面背後,藏着十幾年的卧薪嘗膽,密室暗謀。
一定是這樣的。
他區區之身,怎麽可能比得過裴耽的父母宗族,滿腔執念?三年的恩愛夫妻又如何,到了大仇即将得報的時候,裴耽便毫不猶豫地抛下了他。
他不能怪他。奉冰想。他要保持冷靜,要多設身處地為裴耽想一想。
或許在大仇得報後,裴耽又撿回了一些愧疚,因為他到底是個有良心的男人——本來,從小立志為父母報仇的男人,當然是有良心的——所以裴耽幫助他、袒護他,好像這樣就可以彌縫一切了——裴耽的所有關心仿佛都輕飄飄,像浮沉不定的泡沫,他看見那泡沫時甚至湧動起不安的期待,但他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累贅的犧牲。
和五年前的自己一樣。
他還記得永治二十八年的刑部诏獄,那是地底的一個不開窗的密閉房間,磚砌的牆壁潮濕但不很髒,草席上還鋪了墊子。他記得最初春時與他關押在一起,日子還沒有這麽難熬,春時會把自己的飯都留下來給他吃,夜裏捂着他的手吹氣,平息他寒冷的顫抖。後來獄卒放老鼠,春時便吆喝着四處撲打,慌裏慌張地逗他笑。他們聽見外頭一個個囚犯被帶走的聲音,不少是他宅中的舊仆,春時卻還一直鼓勵他,說裴郎君既負責查案,那一定會救下您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三年夫妻,無論如何不能下狠手吧?
直到後來,連春時也被帶走了,他甚至不知道春時是生是死。
那時候他其實已不相信春時的鼓勵。他還想,倘若自己就死在此刻了,千秋萬代,誰會記得他呢?他也沒有做過什麽值得人記住的事。
他不值得人愛,不值得人恨,不值得人記住。
而這樣的他,竟然還真的對裴耽那輕飄飄的關心,湧動過不安的期待。
奉冰咬緊了牙,閉上眼,重重地倒回床上。
--------------------
最近的劇情會有些緊張……其實和開頭對比,奉冰的心境已經變化了很多,所以才會這麽緊張……嗚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