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私會情郎,難免欺瞞
天際緋紅的雲彩如血般濃豔,西沉的太陽泛黃的光暈印上我的臉廓,溫暖柔和。
我并沒有帶上彌香,獨自一人行到太液湖畔的扶桑林深處,現在酉時已到,上官錦昊卻還沒有來。
看着頭頂開得如火如荼的扶桑花,我不禁有些出神。
前一世我與蕭慎的種種如今仍舊歷歷在目,可是卻似乎又與我隔着千山萬水,可望而不可及。
他忘卻了的過去,不能陪我再在這世重來,那些記憶等我死之後,便再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了吧。
他曾給我講過關于他喜愛扶桑的原因,與我在樹下結下的誓言,并以将我倆的龍鳳雙配一同埋在這扶桑樹下。
他喜歡擁着我靠在林中那棵最歪斜的扶桑樹上,看着頭頂漫紅的扶桑花,談論他的治國理想,他的皇圖霸業,還有等他生了蒼蒼的白發,他還可以抱着我看這一片似錦的繁花。
他說:扶桑樹兩兩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所以才得扶桑一名。阿兮,這就如你和我,這一生便就這般過了。我比你長了數歲,以後我若走不動了,你且要等等我。
當時想到他變成老頭子整天唠叨的模樣,我撲哧一笑,笑到一半卻生生抑住。
因為他那雙好看的鳳眸中滿是認真,靜靜地看着我。
那一刻,時間仿佛也凝滞了。
最後,我将臉靠向他寬厚的肩窩,低低一笑,輕聲應道:好。
心口一恸,眼中泛出濕意,我咬唇仰起臉使勁睜大了眼,不讓那些溫熱的濕潤從眼眶滑落。
擡眼間,卻見一個男子站在不遠處怔怔的看着我。
我吃了一驚,匆忙扭頭提袖将眼中的濕意搵幹,然後朝來人微微一笑,高興道:“哥哥,怎麽來了也不出聲,吓到兮兒了。”
“哦。”上官錦昊緩緩從樹後走出,漫步朝我走進,然後折下一朵扶桑含笑簪在我的發上,低頭專注地看着我,輕柔道:“兮兒,你剛剛是為誰在落淚?”
我笑道:“我看這滿樹芳華,開得煞是好看,可想到它們終會凋零,心有悲戚,情難自禁罷了。”
“哦,是這般啊。”上官錦昊的聲音漸輕,到最後似是無意一般,“在這幽幽深宮之中,芳華易逝,兮兒說這話,可是因物及人,對哥哥心有怨恨?”
我忙道:“兮兒怎會怨恨哥哥呢。兮兒如今在宮中榮寵至盛,皇上兮兒疼愛有加,阿兮何來怨恨。若真要說,兮兒這還要好好謝謝哥哥才是。”
上官錦昊如玉的臉龐近在咫尺,他溫熱的呼吸就微微打在我的臉龐上,讓我的心一下揪緊,臉上卻仍舊是平靜的笑着。他眼睫微垂,一雙狐貍眼彎起一澤水潤,好看的眉目比起蕭慎的溫潤更多了幾分淩厲,如瀑般的長發自他身側瀉下,發梢随風輕晃,煞是好看。
“那兮兒可真是給了哥哥不少謝禮啊。”他冷笑一聲,臉上的笑意斂去,眸中冷光乍現,下一刻已經将我壓在我身後的樹幹之上,狠戾道:“上官兮,你進宮之時我警告過你的,你若敢給我惹上麻煩,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雙手被他抓住反扣在身後,身體也被他禁锢在他高大的身軀之下,我倔強地仰頭看向上官錦昊,無比譏諷道:“你的能耐就是在這裏威脅我一個女子?難怪你如今仍舊沒有坐上那個夢寐以求的位置。上官錦昊,我自踏入這皇宮的那一刻,已經是你們的棄子,你難道還會以為我會一直傻下去?用那些小手段,只為讓你多看我一眼,多喜歡我一些?”
上官錦昊額上青筋突突地跳,他怒極反笑,扼住我手腕的大掌不住收緊,那微紅的薄唇一張一合地緩緩道:“所以,你就出賣我,幫着蕭慎算計我?”
他的一口白牙在我眼前泛着冷銳淡薄的光芒,若果是平時我肯定還會十分羨慕如此“高露潔”的牙齒,可今日卻讓我感到自己猶如看見森冷的白骨一般可怖,陰戾。
我咬了咬呀,恨聲道:“是,我恨你。若不是你,我又怎會狼狽至此。我為你死過一次,難道下一次,我還要讓你親手殺了我麽!上官錦昊,你今天若是為了興師問罪而來,我就大方地告訴你,不可能了,我不是以前的上官兮,我無愧于你,這些都是你欠我的。”
“是我欠了你。”上官錦昊狂肆一笑,另一只手附上我單薄的夏衫的衣襟往下狠狠一扯,“那便再多欠些如何?”
羊脂白玉一般淨白的胸前,一點朱砂如陽似血。
原來,他是想要看我的守宮砂。
那豔紅的顏色似是礙了他的眼,上官錦昊有些愣神,眉峰終于擰起,喃喃道:“你竟然還未……”
我譏诮地看着他,冷笑道:“怎麽,很失望麽?”
聽了我的話,他的神色卻緩了下來,放開了束縛我的手轉而撫上我的面頰,目光柔和地看着我,黑曜石一般的眸中流光暗轉,卻是慶幸般的喜悅,“兮兒,我的兮兒,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不然你至今也不會是處子之身。”
這下,該輪到我愣神了,他上官錦昊這是唱的哪一出?
于是我別開臉,輕嗤道:“你以為你是誰,我難道就不會心灰意冷?你既然将我送入這皇宮之中,我心中就沒了你這個人。我只有恨。”
上官錦昊無奈地嘆了口氣,苦笑道:“你恨我也罷。可是兮兒,我亦是逼不得已。自從你那夜在書房偷聽到我和父親的話,知道了我的身世,你就該知道,複辟東燕是我畢生宏願,我怎能讓這一切付諸流水?所以當蕭慎下旨封你為皇後之時,我還能做什麽?他選你入宮為後,不過是要讓你為質,好脅迫于我和父親。若我不答應,便是抗旨,到時上官府怕也難以保全。兮兒,你可懂得我的心?”
思緒百轉,我心中有了定謀,轉過身去不看他,故作嗔怒道:“你還在騙我,你就是想要和那個賤人雙宿雙栖。哼,不過我如今将她困在宮中,看她還能翻出什麽浪來。”
“兮兒,此事與外人無幹。你如何肯信我?”上官錦昊聲音悲戚,伸手撫上我的雙肩,讓我轉過身直視他此刻痛苦的面容,“無論如何,我心中疼寵的,愛護的仍舊是你。”
好一句外人,這關系撇得倒是幹淨。
我心下冷笑,臉上卻露出幾分凄婉之情,幽幽道:“可是我卻已為他人婦,他日你若榮登大寶,身邊可還有我的一席之地?我縱然心中有你不假,可是也不會一直傻下去。”
“蕭慎他想除了上官一族,我與父親若輸了,皆無法活命。可是兮兒,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如今給你的恩寵,不過是因為你是上官家的人。”上官錦昊專注地看着我,似是要讓我相信他的話,“上官家一倒,你以為這皇後之位你還能坐多久,他能容得下你這個上官家的餘孽獨活?”
我退開一步,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漠然的看着他,搖搖頭譏诮道:“原是如此,你進宮其實不過是想我助你奪位。怎麽,我不是你的棄子麽,你又覺得我上官兮又有可用之處了?上官錦昊,你怎能這般對我?是不是我每次都是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就可以讓你這般作踐我自己。”
上官錦昊的身子一震,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麽,只能痛苦的看着我,一言不發。
我心中對自己這扯謊不打草稿的能力感覺頗為良好,但更對他這等演技佩服之至。
我垂目斂去此刻眼中狡黠的笑意,過了片刻複又睜開,看向上官錦昊道:“我幫你可以,不過待事成之後,你立我為後。”
上官錦昊怔了怔,随即猶豫道:“兮兒,你是我妹妹……更何況你如今又是蕭慎的皇後。”
“那陰紅鸾呢?”我冷笑,“你又許了她什麽?難道也是這後位?”
上官錦昊俊逸的臉龐有一瞬的慘白,不敢置信道:“兮兒,你如何知道她同我的關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就是當年你戰勝歸來,從邊城帶回來的那個女子,那你原是要給我的桂香丹,如今就在她身上。你可還有什麽話可說!”
面對我的質問,上官錦昊臉色青白,身子有些顫抖,苦笑道:“我竟不知,兮兒你這般聰慧,往日的你——”
他說到這,忽然停下來,好一會才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兮兒,你長大了。”
我嘆了口氣,笑道:“我是長大了,也懂得如何才能讓自己好好地活下去。這深宮之中,我若不依附蕭慎,說不定,我早已死了。”
“兮兒,他對你絕無一分真心。他的話,你萬萬是信不得的。”上官錦昊上前一步,急切地看着我,倒真像是個好哥哥的模樣。
“誰虛情假意,到如今還重要麽?你說你最是寵我,卻将我毫不猶豫地抛棄,而你對陰紅鸾又是怎樣一副嘴臉,甚至是爬上她的床?!”
腰間一緊,他已将我帶入懷中,狠狠地看着我,啞着嗓子道:“兮兒,不要讓我生氣。”
呵,這已經是今日第二個讓我不要讓他生氣的人了,真是諷刺,那他們誰又在乎過我的感受?真正的上官兮若是看清楚自己面對的是這樣一個上官錦昊,該是如何的痛徹心扉?
“難道我說錯了麽?”我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目光,揚起唇角。
上官錦昊狷狂一笑,放肆地将另一只手附上我的胸-乳,狠狠地捏了幾把,輕笑道:“那這你不是一直想要的麽,我這副嘴臉,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麽爬上蕭慎皇後的床?”
我心中恨極,卻強笑出聲,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知道你如今像什麽麽?難怪陰紅鸾最後會愛上蕭慎,你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一個只會用使這些卑鄙手段的可憐蟲。”
上官錦昊的動作一凝,原本附在我胸前的手轉而托在我的頸後,将我拉近他。他此刻眼中寒芒乍現,陰沉沉地盯着我,臉上的神色愈發陰雲密布,聲音被他壓得極低,顯示出從未有過的駭人,“你剛才說什麽?”
我朝他得意一笑,有些幸災樂禍道:“怕了?陰紅鸾移情別戀,愛上了蕭慎,她給你的那些情報,有多少真假?哥哥,會虛情假意的從來不止你一個。”
上官錦昊冷笑,神色輕蔑,一把将我推開,怒聲道:“你休想騙我。”
“我騙你?”似是聽到了世間最好笑的笑話,我扶着樹幹支起身子,看着他放肆地笑着,“是我騙你還是你自欺欺人,哥哥心中不是最清楚?她大概是費了些心思的,這幾年來不但沒有被你看出破綻,甚至連你放在她身邊的人都還被她蒙在鼓裏,或許那些人裏也有被蕭慎收買的也不一定。”
上官錦昊不為所動,唇邊有一絲薄笑溢出,聲音卻比臘月裏刺骨的寒風還要冷上幾分,“好計謀啊,蕭慎好計謀。你真以為我會聽你的話?兮兒,你雖比以前聰明許多,可是要讓我将這幾年來苦心置在宮中最重要的暗線除去,這些話未免也太輕巧了。”
我定住心神,嗤然一笑,“你若不信,大可以不必花心思在我身上,只是日後吃了苦頭,可別怪我這個妹妹沒有提醒你。”
上官錦昊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他冷靜地看着我,半晌之後才吐出一句話來,“給我證據,兮兒,你若敢騙我,便是有蕭慎,他也保不住你的。”
唇際綻開一抹大大的笑容,我理了理淩亂的衣裙,氣定神閑地與他講條件,“那你許給我的條件呢?”
上官錦昊擰眉思索片刻,最後正色道:“好,若大事可成,我許你皇後之位。”
“口說無憑,到時你若是反悔,那該如何?”我軟下語調,糯糯道:“等我幫你證實了陰紅鸾,你再給我一件信物如何?”
“你要什麽?”
看他戒備的神色,我巧笑一聲,慢慢道:“自是能挾制你的東西,你覺得東燕的玉玺如何?”
上官錦昊立刻打斷我的話,“不行,玉玺怎能給你。兮兒,除了這個不行,你要什麽都可以。”
我低聲道:“我要你的後宮只我一人,我要你一世只我一妻,我們生同衾死同穴,除了這玉玺,怕是你給我什麽我都不會要。”
我知道,東燕玉玺還藏有一個大秘密,當年東燕将覆,東燕乾元帝也就是上官錦昊的爺爺便将國庫中所有金銀珠寶秘密藏在了一個地方,其中甚至還有大批兵器,以作日後子孫複辟東燕之用。而這玉玺上有藏寶地點所在的訊息,上官錦昊自然不可能輕易交出。
手心已經有粘膩的汗濕,我不動聲色地攥緊自己廣袖中的裏衣的袖口,等着上官錦昊的回答。
上官錦昊看了我良久,臉上突然粲然一笑,嘆息道:“好,我答應你。如果你所言屬實,我便将玉玺給你。兮兒,若早知你這般聰慧,當初哥哥或許不會舍得将你送入宮中。”
我退開一步,朝上官錦昊屈身施然行了後妃之禮,慢慢道:“桓郎盡可放心,兮兒定不負桓郎厚望。這江山,兮待與君共掌。”
上官錦昊,實乃死于當年戰亂的東燕錦華太子唯一的兒子燕桓。
我轉身漫步往回走,身後的上官錦昊卻仍在那處目送我遠去,站了許久。看着已經擦黑的天幕,我清淺一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若能取得上官錦昊的信任,除了陰紅鸾何須我動手。
原來我也這般無情,那個女子或許不是被我所殺,可是她确實被我推向死亡。
作者有話要說:……很無力……其實某厮不喜歡宮鬥……一堆女人叽裏呱啦,某厮毛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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