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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翼州屬郡縣,地域廣闊,雲城是其中一個比較繁華的城鎮,依山而建,盛産各種名貴茶葉。而剛巧的是,根據田海林所指的那位“線人”謝平涼也住在雲城。
田海林自首的時候京中就封鎖了消息,是以一路上倒是平安。司南護着六皇子齊安心驚膽戰了一陣,但自從發現這小孩兒半點也沒有端着架子,風餐露宿沒喊一聲苦,倒是漸漸放下心來,也在閑暇時教了些功法給他。
反觀,唐蒲離的日子過得就相對糟心了些。白日裏司南忙着檢查兵卒,教習|皇子,沒工夫同他說話,夜裏齊安為了孝敬師傅,特地喊人給他的馬車加寬加厚,分了兩張床鋪,司南實在禁不住齊安的盛情難卻,便宿在了他那處。
一個月啊!整整一個月啊!看得見摸不着,連話都講不了幾句!
眼看着離雲城越來越近,唐蒲離火氣也日益嚴重。終于在雲城近郊的一處客棧下榻的時候,唐蒲離瞅準了機會,在齊安來找司南練武之前,把人押在了屋裏。
“今晚我要給少爺講功法的……”司南有些無奈地看着他,現在在外,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都喊六皇子為少爺。
“取消了,我讓小五帶他出去玩了。”唐蒲離不滿地把他按進椅子裏。
“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唐蒲離指着他手邊剛寫完的、眼饞了很久的小冊子,“你敢走,我就偷看你的日記。”
“你不講理!”
他話音剛落,屋門就被咚咚叩響了。
“不許進。”
唐蒲離的話顯然是無用功,屋門還是被執着的齊安推開了。他噠噠噠跑進屋,頂着唐蒲離能蒸騰而上的怒意拉住了司南。
“不是說小五……?”
“被我甩在附近的林子裏了,不過比起這個,師父,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齊安鄭重道,“師父以後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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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師父啊,在師父面前,我是徒弟,不是什麽六皇子,不必敬稱。”齊安一板一眼道,“而且讓旁人聽來,師父還要稱徒弟為少爺,那少爺的地位一定不一般,這還是暴露了。”
“倒是有道理。”司南恍然點點頭。
“那我呢?”唐蒲離在一旁幽幽地說。
“哦,因為唐大人跟師父關系特殊,所以也可以直接叫名字。”
“……關系特殊?”
“不是眷侶嗎?”
司南睜大了眼,轉頭看着唐蒲離。
“我什麽都沒說,”唐蒲離很無辜地聳了聳肩,看了看一臉天真無邪的小孩兒,突然彎起了唇角,“不過介于你這話很吉利,我就饒你這次一命吧。”
“那既然跟師父是同輩人,為師為父,我覺得那也不應該叫唐大人,”齊安給他鞠了個躬,脆生生地喊道,“唐叔叔好!”
唐蒲離:“……”
唐蒲離不笑了:“收回前言,你小子等着。”
“什麽跟什麽啊!”司南忍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齊安的頭,“你整天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功法都背完了嗎?”
“沒有……”齊安捂着變紅的額頭,頗有些可憐巴巴地皺起小眉毛,“其實,我剛剛出門的時候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從風裏飄來,想去客棧附近看看哪裏是不是天幹物燥着火了……”
“焦?”兩個人對視一眼,準确地從對方眼裏捕捉到了不安。
“初一,”唐蒲離敲了敲窗棂,候在外面的初一便翻進了屋,“去看看有沒有哪裏着火了。”
初一應下以後,不過片刻便來回禀。
“回大人,确實是,院子西南角的稻草堆裏……起火了。”
整座客棧只住了他們一行人,沒有旁的賓客,這一把撲面而來的火幾乎就是雲城的歡迎儀式。
好在察覺得早,在火勢蔓延開來之前他們還來得及疏散手下,拿上些貴重物品,可像馬車、被褥這種大件兒就來不及救了。
司南看了看一片火海的客棧,又看了看身旁輪椅裏的唐蒲離,矮下了身子附在他耳邊低聲問,“大人……大人沒有讓初一在火勢不大的時候撲滅,是不是因為這場火是人為的?”
因為是人為的,所以不如将計就計,看看到底他們想做什麽。
唐蒲離颔首,若有所思地望着熊熊大火,“我覺得有些奇怪,如果是作為山翼知縣的魏引動手,那麽我們已經進入山翼五天了,為何偏偏選今天動手?如果不是魏引,那我們此行又礙着了誰呢?”
“會不會是雲城的知府,叫……”司南想了想卷宗裏的名字,“王元凱。”
“雲城販賣私茶,雲城知府有罪,可管轄雲城的縣令魏引也會被追責,他們倆應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唐蒲離沉吟片刻,“難道他們分開行動了?”
是啊,雖然陳俞是直接向雲城采買的雲鼎青茶,可魏引作為縣令不可能全然不知,除非是他默許的。他們僅此來查案,二者應該合起來密謀,要動手,早在他們進入山翼地界就該動手了,何必要拖到臨近雲城的現在?
現在這樣更像是……雙方沒談攏,一拍兩散,各自動手了。
“算了,在這裏也想不出什麽名堂,”唐蒲離打了個哈欠,“司南,你帶齊安和初一去查查到底何人點的火,若是故意下的手,這人現在應該還在附近盯着。”
“那你呢?”司南看了看一旁蹲在地上的齊安,他正無聊地用樹枝跟初一下圈叉棋。
“我去找找小五,那孩子把小五扔在哪兒了,到現在都不回來。”唐蒲離從身後黑壓壓的林子上收回視線,見司南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憂心忡忡地看着他,“不用擔心,還有小四陪着我。”
司南擡頭,小四對他欠了欠身,溫柔地笑了笑。
……總感覺有點怪怪的,像是要把他支開密謀什麽一樣。
“快去啊。”唐蒲離捏了捏他的腰,推了他一把。
“啊,哦,那我一會兒去林子裏找你。”司南被他推得踉跄兩步,只得拎起某位熱衷于圈叉棋的少爺,招呼起袁望喜轉身走了。
目送着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夜裏,唐蒲離周圍的人也随着離開了,很快,他身旁除了小四,只剩鋪天蓋地的火舌和寒風。
“好了,人都走了。”唐蒲離敲了敲輪椅扶手,望着靜寂的夜慢慢彎起了唇角,“閣下可以開口了嗎?”
“……呵呵,”侍女掩唇輕笑着,“小女多謝大人體恤。”
司南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地被趕來查起火原因,可火還沒停,他們也不能貿貿然闖進去,說是要查,除了換個地方蹲着什麽也幹不了。
“初一,你知道唐大人想做什麽嗎?”司南轉頭問着身旁看上去很可靠的男人。
唐蒲離手上的護衛是由數字命名的,除了空缺的二和三,按着年齡一直排到了十五。大部分都常在外面傳遞消息,司南平日裏都看不到,只留着小四、小五和初一,偶爾還能見到十五過來傳信。
經過司南曠日持久的觀察,這幾個護衛裏還是初一最靠譜,辦事快、嘴上不跑火車,在十幾個護衛裏也俨然是令人安心的大哥。可惜這回,初一似乎也沒法子。
“嗯……”初一抱着胸,遺憾地搖了搖頭,“大人想做什麽,我們一般都不猜。”
“為何?”
“猜也猜不中,就算猜中了,”初一嘆口氣,“也攔不住啊。”
簡直太精辟了!
“師父,”袖子被拉了拉,随之兩根斷枝被舉到了眼前,“與其惆悵,不如玩圈叉棋,一玩解千愁。”
“……”司南抽了抽嘴角,沒收了齊安的樹枝,“燒着呢,哪有心思!”
齊安癟了癟嘴,“哦。”
“別走。”司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又要去撿樹枝的齊安,拿手裏兩根敲了敲他的頭,“你能不能消停點!縱火的人沒抓着……”
話音戛然而止了,司南看着手裏兩根從齊安那裏沒收來的樹枝愣了愣,剛剛沒注意,現在對着月光一瞧,似乎樹枝上沾着一些粘稠的液體,正在月色下泛着光澤。
“火油?!”司南放到鼻下聞了聞,臉色一變,趕緊把齊安提到眼前,“你在哪裏找到這個的?”
“就在那裏,”齊安無辜地指着不遠處的樹下,“這是火油啊,怎麽跟宮裏的不一樣?我就聞着有一股怪味。”
後宮妃子用的燭火都是混着香料燃燒的,弄得香噴噴。對于沒出過京城的小皇子來說,哪裏見過粗制濫造的火油,更別提辨別這股子刺鼻氣味。
跟着齊安,司南在樹下的落葉裏找見了一瓶空了的火油,多半就是兇手作案以後将這扔在了此處。
“啊,如果是這個味道的話,附近還有。”齊安擡起臉,在空中嗅了嗅,指着下風口的方向,“那邊傳來的。”
“……你屬狗嗎?”司南對他感到由衷的敬佩,焦味是他先聞到的,火油也是他找到的。
“屬狗的。”齊安認真地回答。
司南:“……”
正無語之際,林中忽然蹿過一陣窸窣聲響。
“有人!”初一警惕地道。
“我先追去,你看着他。”司南拍了拍初一的肩,輕巧地攀上樹,借着樹葉的陰影無聲地往林子深處追去。
出乎意料的是,那個人跑得并不快……或者說,那個人并不是什麽訓練有素的刺客,步伐混亂得似乎都沒有習過武的模樣。司南不怎麽費力地就從後将人擒住了,扯下蒙面的布巾一看,是個瘦小的青年。
“你、你……你放開!”
“火是你放的?”司南反剪住他的手,踢了一腳他的膝窩,熟練地将人按在地上。
“不是……”虛弱的抵賴聲。
司南不跟他廢話,用繩子綁了他的手,騰出手搜他的身,搜出來幾瓶藥,還從他袖角上摸到了被火油濡濕的痕跡。
“就是你了。”司南挑了挑眉,“跟我回去再慢慢解釋吧。”
“不要!你放開我!”身下的人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司南對這種人司空見慣,伸手就要拍暈他,那人卻突然停了掙紮,反而異乎尋常地要直起身子往他懷裏蹭。
“爺,您也看到了,我不想傷了各位爺的……”男人突然軟下了語調,有點黏黏糊糊地跟他商量着,“您看能不能放我這一次?只要爺饒了我,讓我做什麽都行……”
他的尾音帶着挑逗勾引的味道,要是換個男人,指不定就能想入非非去了。可他面對的是司南,跟木樁子一樣的司南。
于是以為他坐不穩的司南把他扶起來、按住了,認真地想了想,“做什麽都行的話,我一會兒要綁你的腿,你就自己跳回去吧,我不扛你了。”
“……”
“不行?那還是我扛你回去吧。”
“你有毛病嗎?!”男人忍不住吼他,“我都說了我不跟你走!你要什麽?美人還是錢?我都給你!”
司南放棄了與他溝通,抽出繩索去捆他的腳,剛按住他小腿的時候,這人就跟受了驚的泥鳅一樣,滑溜溜地從他手裏溜走了,連衣角被拽下來都沒在意。
“別過來!”他的臉漲得通紅,氣喘籲籲道,“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身邊有個人被我們抓走了。”
司南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男人用腳在附近的地面試探着,似乎是碰到了什麽,一踢,司南身側的一大片落葉就被毫無征兆地掀開了,一個籠子從地下的洞裏升起,裏面被封住嘴的侍女正在用力拍打着籠子壁。
“小四!”司南瞪大了眼。
耳旁一陣窸窣落葉聲響,司南暗道不妙,轉過頭一看,剛剛那個男人已經不知從哪裏的暗道逃走了。
也罷也罷。司南收好從他身上拽下的一片衣角,想着回頭讓齊安的鼻子去附近再找找,便趕緊放下了籠子裏的小四。
“唔……哈……”嘴裏的布團被扯出來,小四艱難地喘了兩口氣,抓着他的衣領問道,“大人,大人在哪?”
“大人……”司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真正的小四在這裏,那麽推着唐蒲離輪椅的那個……
那個是假的!
唐蒲離由着“小四”将他往林子裏推,推了不知道多遠,成群的樹木消失了,一片湖泊出現在了眼前。
“哎喲,這可不得了了。”明明是身陷囹圄,唐蒲離故作誇張的語氣裏卻帶着笑意,“你們這是連談都不願意談嗎?”
“除非你們願意不查。”
“查不查,查多少,都是可以商量的。”唐蒲離看着自己離湖面越來越近,“畢竟這裏天高皇帝遠的,沒人知道,對嗎?”
在離湖面僅僅一寸的時候,輪椅冷不丁停住了。
“說的有道理。”
“那就讓你主子來談談吧。”
“我說的有道理是,主人确實沒猜錯,唐大人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女人微笑着,輕輕将輪椅往前推去。
“所以,還請唐大人入土為安了。”
唐蒲離聞言嘆了口氣,卻不是為了他自己。
“大人——!!”
入水前一刻,模糊的聲音從對面傳來。被水浸濕的視線并沒能看清湖對面的身影,但憑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知道,只能是他了。
怎麽還是讓他察覺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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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最近在搞亂七八糟又毫無意義的組會安排(起于一個不看消息的日本人qswl),忘記改稿子放存稿箱了。
然後因為我現在國外,所以好像存稿箱有奇怪的時差bug(?),所以這一章是22點發的,以後還是會21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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