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肮髒的光芒-16

“所以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福澤谕吉看到晴川已經喝起了茶,和亂步一起吃起了餅幹,饒是他也實在是忍不住吐槽的心情了。

“如你所見,”晴川挑了挑餅幹,拿出一個扔到嘴裏,雙頰鼓起,“我來找你敘舊的,福澤先生。”

我可完全看不出來啊,我只看見你一直在吃東西啊。

福澤在心說着,他雙手插在偌大的和服袖子裏,拉開了椅子坐到了晴川的旁邊,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兩個吃東西。

要是平常人的話一定會受不了像是福澤這樣直盯盯的看着的,可是亂步和晴川都不是平常人,他們照樣吃的很快樂,晴川還拿出了一個餅幹遞給了福澤,“要吃嗎,福澤先生?我覺得這個還是很好吃的哦。”

意外的,本以為不會吃的福澤竟然張口咬了下去,破天荒稱贊了一句,“還不錯。”

說起來,他們竟然和港口黑手黨在這裏心平氣和的吃東西,他們武裝偵探社真是厲害呢。

不過,福澤和亂步可能只是單方面的認為晴川不算是港口黑手黨的人罷了,畢竟他最開始并不是想要加入港口黑手黨的不是麽,而且對于晴川而言,想要脫離港口黑手黨的話,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他想要走,沒人能攔得住他。

福澤一開始就知道的,就算假如他最開始沒有加入港口黑手黨,加入的是他們武裝偵探社的話,也未必能留住晴川。

晴川這個人,永遠都是自由的,誰都攔不住他的。

“光,以後來的時候也要給我帶這個零食。”亂步往後躺着,腳都放在了椅子上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他嘴裏都不停的嚼着零食。

晴川瞥了他一眼,站起來,走到了門口,他還真虧看得出來他這個時候要走啊,“福澤先生,我還是給你一個忠告吧。”

福澤先生盯着桌子上的視線收了回來,看向晴川,亂步依舊不為所動的吃着餅幹,“港口黑手黨,總有一天會對上武裝偵探社,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

“作為森鷗外的‘好友’之一,”晴川的聲音帶着點笑意,“歷史的會傳承的,我相信,福澤先生以後的社員一定是很優秀的。”

“那麽,告辭。”晴川說完這句話,就拉開門離開了。

而在門裏的福澤雖是一副沒有什麽表情浮動的樣子,可是他心裏多少也有點波瀾的,原來……晴川想要說的就是這件事嗎,雖然他知道晴川曾經是個情報販子,但是完全沒有料想到他竟然知道了這種地步。

通過晴川的話,福澤可以完全的認識到,晴川腦海裏的情報,完全是可以讓現在的組織給滅亡的。

晴川的手裏,仿佛就像是拿着一本書,裏面寫着詳細的資料,而那份資料就是他們所有人所經歷過的事情。

這種……無論對于他們武裝偵探社來說,還是港口黑手黨來說,毫無疑問都是具有極大的威脅性的。

真虧森鷗外那個人沒有殺死他。

福澤谕吉十分難得露出個微笑,雖然微乎其微,在旁邊的亂步也露出了個笑容,他緩緩的開口,“放心吧,社長,晴川光是不喜歡麻煩的事情的。”

也就是說,他即便是港口黑手黨,也不會輕易的和他們起沖突嗎。

不過,總有一天,當他站在港口黑手黨的那邊,他,福澤谕吉終會拿起刀,刺向他的。

“啊,說起來,”亂步像是想起了什麽他笑着說道,“他介紹的工作都很不錯呢,推理感覺超好,下次社長也找他要份這種有趣的工作吧,我可不想再幹些什麽無聊的案件了啊。”

福澤谕吉:你還記得他是個港口黑手黨的事情嗎?

相當于在福澤那裏蹭了一頓飯,晴川趁着夜色慢慢的走了回去,橫濱的夜晚很美,可是也充滿着危險,像是什麽開槍射擊早就成了很常見的事情了,偶爾在一個平靜無風的夜晚往往都充斥着這樣的聲音。

晴川除了港口黑手黨那裏有間員工宿舍之外,晴川在外面也有房子,只是很少回去罷了,那種冷清的沒有人氣的屋子,無論是誰都不會想要住進去的吧,何況——裏面全是些沒有擦幹淨的血跡。

不過,今天晴川難得的要準備回去一下。

老實說,他都快要忘記這個房子的存在了。

因為沒有人住,又在山裏,都快要成為人們口中所傳的鬼屋了。

視野逐漸開闊,那所熟悉的房屋出現在了景色之中,從外表來看這只是一所很簡單的歐式別墅罷了,就像是主人離開了很久一樣。

“啊,真是好懷念啊。”晴川幾乎是帶着嘲笑的意味說着,他手裏拿着一些東西,看起來像是油那樣的東西,實際上也确實是這樣。

因為,他打算燒了這棟房子。

“今天去見福澤先生才想起來還有你的存在啊。”晴川不知道在對着誰說着,嘴角的弧度一直沒有放下來過,白色的頭發遮擋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裏早就沒有了光,像是被遮住的太陽。

他把油撒在了房屋上,每個角落。

啊,要說再見了。

“永別了——”

最後所說的那句話,也消失在了火焰燃燒着的聲音之中。

白色的頭發被橘紅色的紅光染成了暖色,晴川露出了宛如孩童一般開心的表情,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臉,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像是看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從他的嘴裏不停的發出顫抖的聲音。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全部都死吧——”

“肮髒的——”

……光。

有誰呼喊着他的名字。

晴川緩過神來,看着眼前所燃燒的一切。

他最後跪了下來。

那種很想要哭、卻沒有流淚的奇怪的表情。

他手無力的垂下了,低頭看着草地,他甚至能看到水凹裏自己的倒影,他像是看到了什麽肮髒的東西,使勁的拿着腳旁的石子去擊打着水凹,直到那個水凹不再顯示自己的影子。

耳畔是樹枝被燒的噼裏啪啦的聲音,他伸出手挽開了自己的額發,擡頭看着在天空上挂着的月亮,靜靜的月光注視着他,“我到底在幹什麽啊……”

他沒有流淚,從那個時候起,就不會流淚了。

晴川光,因為要成為光。

所以不能流淚了。

可是啊,光已經被污染了啊。

已經成為了肮髒的光芒了,污濁不堪的光芒了。

……「對不起。」

藍色的火焰吹動着樹葉,巨大的藍色火焰籠罩了上空,像是要吞噬着什麽,與暖橙色的火焰交織在了一起,房屋可見的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房屋被火焰燒出來的焦味在空氣裏面慢慢飄散,藍色的火焰在不停的燃燒着,暖橙色的火焰也在燃燒着,在不停的擴大着,甚至要把周圍的樹木吞的一幹二淨,動物們早就察覺到了危險,逃離了這個地方。

地獄之火。

真正的地獄之火。

看到的人只能這麽形容這副場景了吧。

能把一切都消失殆盡的火焰。

那如地獄一般的火焰。

“說起來,”森鷗外翻看着情報科整理出來的資料,嘴角的笑容不斷的擴大,“晴川君的經歷,比中也君和太宰君的經歷都還要慘呢,不過……”森鷗外敲打着桌子,發出清脆的響聲,“晴川君,那麽小的時候,就殺過人了嗎。”

那副照片上,赫然是晴川更為年幼的時候,穿着潔白的衣服,而那身潔白的衣服早就被血給染紅了,對着鏡頭面無表情的一張照片。

“原來如此。”森鷗外沒有意外的繼續翻動着紙張,卻在某一處停了下來,看到一句話出乎意料的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殺人的感受嗎?仿佛就像是毒藥一樣上瘾就停不下來了嗎……”

“吶,太宰君,”森鷗外朝着陰影處的地方說着,沒有擡頭,他撐着臉頰看到顯然已經是沒有了表情的太宰,他紫色的眼睛裏流露着暗黑色的情緒,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你認為,晴川君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麽樣的呢?你不好奇嗎?晴川君可是當時讓人忌憚的……”

“我知道。”太宰出口打斷了森鷗外的話,“我看到過,很小的時候。”

“很漂亮的顏色。”太宰垂下了眸子,像是在回憶着什麽,“就算是這樣,晴川光還是晴川光,這是不變的事實,何況我們港口黑手黨難道就不會殺人嗎?”

“如果光是那種無趣的人,我早就對他不感興趣了。”

太宰治勾勒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他靜靜的注視着森鷗外,“正因為是有光這樣的存在,多少我對有了點活下去的希望。”

“啊,是嗎。”森鷗外了解的點點頭,他把資料重新放回了遠處,“可是呢,太宰君,晴川君似乎并不信任你呢,你可曾聽到過他親口承認過你是他‘友人’這件事?”

太宰周圍的氣溫驟降,他看着森鷗外一言不發,他閉了閉眼又睜開了眼睛,“我知道,光那家夥,不止不相信我,同樣他也不相信你,一開始我見到光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晴川光這個人,不可能對任何一個人存在信任感。”

“——他絕對不可能讓任何一個人走進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只有自己。”

“這麽說來,”太宰忽然笑出聲來,他歪着頭,“光好像比我還慘啊。”

“還真是讓人苦惱啊,”森鷗外說着,“可太宰君你這麽說,也沒把晴川當做朋友來看待吧,或許只是當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要是你那麽認為的話,那你就那麽認為吧。”太宰并沒有反駁,他轉過了身,腳步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的響徹,他走到大門那裏停頓了下,“只是,對我而言,光是有點那麽特別的吧。”

雖然太宰還明确不了自己對晴川的定義,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晴川光這個人,和其他人帶給他的感受是不一樣的。

人的感情很奇怪,它可以突破不可思議的界限,在石縫和雲霧間生根。

就像是生長在了心裏,永遠的拔出不了它了。

那些所謂的開心看起來如果真的是表演出來的話,那只能說,晴川的表演實在是太好了。

好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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