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這是盲目

以前看見過一句話，說一個人被愛的時候，就算多吃一口飯、多穿一件衣服也是會被誇獎的。

我看見的時候覺得說得有些誇張了，直到後來我和沈燦在一起，我才知道，原來被愛真的會這樣。

自從和沈燦在一起之後，他對我從來不吝贊美。

幾乎是時時刻刻把“我們漫漫真棒”這句話挂在嘴邊。

他第一次誇我，是他對我的年齡再次提出質疑的時候，那時候剛在一起不久。

有次晚上和他打電話的時候，和他說起第一次見他時的想法。

“哥哥，你知道我遇見你那天晚上的心理路程是什麽樣的嗎？”

“我開始的時候，覺得這個人真好看，看了幾眼後覺得你比我小，就陷入了糾結。”

“是什麽讓你還是出手了呢？”

“你太好看了。”

“那我真該慶幸漫漫貪戀美色。”沈燦笑着說出了這句話。

我那時反複跟他說他到底有多好看，沈燦這個人吧，對自己的好看有時候好像并不清楚。

在我一直說着他有多好看的時候，他突然出聲，“漫漫，你真好。”

我一時有些怔愣，“怎麽了沈燦？”

他的聲音有些沉，帶上了悵然卻又有些開心的語氣，“漫漫，謝謝你，在人群嘈雜中，越過重重人影，眼裏只剩下了我。”

“漫漫，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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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加了微信，看見你的頭像是男生，我以為你當時是來幫別人要微信，我正想着到底有什麽事的時候，你突然開始發消息一直誇我好看，還問我是不是單身，我當時覺得真吓人。”

“吓得我去逛你的朋友圈，确認你是女孩子之後，我才安心下來。”

我聽見他的心理路程笑了出來，打趣地說道，“男孩子在外要保護好自己啊。”

“漫漫，你真的21。”

“是的，哥哥，21，大四已畢業，研究生通知書都快要拿到手了。”

“我們家小孩真厲害，以後我就跟別人說，我女朋友18，是超級學霸，中學跳級，現在已經是研究生了，研究生嘛，也就比我厲害那——麽多。”

他說得驕傲，我能想象到他說這些話時臉上的表情。

我從未見過沈燦一樣明媚的人。

後來他逢人就這樣說，從未有人懷疑。

最開始那幾次，我還不知道他是個超級學霸，後來再想起來，我才意識到，他那時那樣介紹我的時候，從未有人用學習調侃我們。

因為，他和他口中的我一樣。

“漫漫，你是不是18歲以後，再也沒有變過模樣？”

“嗯？”

“漫漫，你就是個小孩，沒有會覺得你21，我們家漫漫真棒，長得這麽好看，說話又這麽好聽，沒有人比我家漫漫還棒了。”

後來我跟他細說了我的成績，幾乎是我說一句他就會肯定一句。

我那時覺得，有人這樣肯定自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覺得這世界上有兩種學霸，一種是勤能補拙型，一種是天賦異禀型。

很明顯，我和沈燦，我是前者，而他是後者。

我和他，一路走來，在學業上都是閃閃發光，被老師捧在手心上的人。

在後來和他一起生活的年月裏，我越發覺得沈燦天賦異禀，我很努力才能學懂的知識，他總是輕輕松松就學懂并且通俗易懂地教會了我。

生活中的事情，他也總是能比我先一步處理好。

我記得我初中時，班主任人說，我是他見過最聰明的人。

我想起那些挑燈夜戰的時刻，很想跟他說，我不是聰明。

後來上了高中，我又成了班級上的第一名。

班主任說，如果人人都像我一樣努力，一定成績都好。

她說得對，我是因為努力。

好在，我不是完全的勤能補拙型。

我的學習生涯裏，該經歷的我也都去經歷了，現在在沈燦身邊的我，才能與他什麽話題都談上幾句。

我慶幸，我的生活并不是乏味無趣。

後來結婚之後，我和沈燦說過我這個想法。

他說，“漫漫，我們相遇是緣分始然、命中注定，我也慶幸，我那些年，叛逆浪蕩，卻從未放棄學業，才能讓我有足夠的底氣，站在你身邊。”

“漫漫，我們是旗鼓相當，最為相配。”

我是一個很喜歡穿裙子的人，一年四季，我穿褲子的時間大概不會超過一個月。

我和沈燦在一起的日子，幾乎每一次，他都要問我冷不冷，夏天也不例外，他總覺得我會着涼，“沈燦，我沒有這麽嬌弱。”

“小孩子最容易着涼。”

我可能給自己找了一父親。

他有一個習慣，就算是夏天出門也要拿上一件外套，只要入夜或是起風，他就會遞給我。

我只要穿上，他就會笑着揉我頭發或者捏我的臉，“漫漫真棒。”

我其實很怕冷，也很讨厭冬天，我冬天的時候手腳冰冷，幾條毯子也捂不熱。

我記得我大學有一次和老師出室外作業，在冬天的室外，待了五六個小時，那天回宿舍之後，端了熱水、裹着毯子、開着空調，一晚上沒緩過來。

而且，冬天的時候，我背會疼。

疼得掉眼淚的那種。

在冬天裏，我也穿着我最喜歡的裙子，但一定會一層一層地疊住。

其實已經不冷了，只是因為手總是冰涼通紅，沈燦總是很擔心。

他帶我去打臺球，每打完一球的空隙，就要來握住我的手，問我冷不冷。

後來我們住在一起了，他總是想辦法讓我手腳暖起來，才帶我去睡覺。

我跟他說，“沈燦，你身上就很暖和。”

他說我是流氓。

我是很容易餓的體質，尤其晚上，餓起來的時候，就會無法入睡。

沈燦總是在家裏放很多我喜歡吃的零食，冰箱裏滿滿當當。

可我總是餓得快，填飽肚子也快。

他給我吃東西的時候，我總是吃很少，就開始說吃不下了。

我只要哪一次多吃了一點，他就會說，“漫漫真棒。”

“沈燦！你這是盲目！”

上研究生的時候，有一次他不在學校，中午給我打電話，問我吃過飯了沒。

我記得那時候是還不到十二點，我和沈燦說，“我吃過啦，我的室友們還在準備出門吃飯，我上午去圖書館，回來就已經把飯吃了。”

他說，“那我家小孩也太棒了，只有你準時吃飯哦。”

“哥哥，不要這麽盲目。”

“可就是很棒啊。”

我覺得，沈燦如果有小孩，一定是一個鼓勵式教育的好父親。

他跟我說，我才是需要鼓勵教育的小孩。

我高中英語老師說過，我就是那種只要心情好就什麽都好的女孩。

我十分認可委員所說，“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

我前面說過，我是勤能補拙型的選手。

我确實帶着小孩子的心性，每當有人誇我的時候，我會得意、會傲嬌。

但我想的最多的是，努力有用。

沈燦說得對，我需要鼓勵式教育。

沈燦無疑是，最會鼓勵我的人。

沈燦帶我回家的那一次，爸爸說，“人家漫漫這麽厲害，正兒八經大學裏出來的，還看上了你，你對漫漫好一點。”

我：爸爸好像對沈燦有誤解，他好像忘了沈燦也是正兒八經的大學生。

沈燦說，“爸說得對，漫漫喜歡我，是我的幸運，我一定對她好好的。”

行吧，他們沈家，盲目是遺傳的。

爸爸逢人就說，我兒媳婦可厲害了，全然忘了他兒子沈燦，比我厲害不知道多少。

沈燦說，我也比他厲害很多。

沈燦高中的時候就已經能幫爸爸處理公司裏的事了，學業上獲獎無數，人際上一呼百應。

如果說學業上我以努力還能與沈燦稱得上旗鼓相當，但人際上，我是遠遠比不上他的。

我社恐最嚴重的時候，不敢出門，一個人也不敢見，長時間将自己困在房間裏，分不清日子、分不清日夜。

沈燦不一樣，他站在人群中，耀眼明媚。

我以前剛和沈燦在一起的時候，我和遲愫說，“愫愫，我和他走不下去的，他的一生，幹淨陽光，而我，踩着黑暗肮髒才成長至今的。”

我記得那時候，遲愫跟我說，“漫漫，沒有什麽不一樣，人各有自己的處境，誰又不是身不由己？漫漫，你對他早就動心了，他也對你很好不是嗎？随着你們日複一日地相處，一定會有越來越多共同承擔的東西。”

後來如是發展。

我和他剛在一起的時候，有一個晚上，情緒崩潰，那時候沈燦還不知道我的過往經歷。

我打電話對着他哭，“沈燦，怎麽這麽難過啊？”

“漫漫，會好的。”

“什麽時候才好啊？”

“在好了。”

我在他這兩句話中，神奇地平靜了下來。

我很好的朋友說，有人能撫慰我的情緒，真好。

我和沈燦在一起之後，社恐也在慢慢變好。

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他帶我去吃飯，結果舅舅突然打電話讓他過去一趟，那時候我們剛在一起沒多久，我是肯定不敢去見舅舅的。

但是他留我在那兒，他的朋友我那時候也還不熟。

“漫漫，和我一起過去吧。”

“我不敢。”

“漫漫，那你在這裏等哥哥，就五分鐘，五分鐘我一定回來。”

“我怕你不回來。”

“我不會，你放心。”

在他反複跟我保證，一定五分鐘回來之後，我點了點頭。

他跟朋友說，好好照看着我一下，我很怕生人。

“漫漫，五分鐘一到，你就給哥哥打電話，我立刻就回來。”

那五分鐘裏，我可以說是坐立不安。

他朋友說，“小嫂子，你放心，燦哥說會回來一定會來的。”

我掐着點給他打電話，“沈燦，你快回來，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兒。”

他真的回來了。

後來和舅舅正式見面的時候，舅舅開玩笑說，“你們兩也太黏糊了，那時候就五分鐘，他打完招呼就走了。”

這個時候我的社恐已經好了很多，雖說是第一次見舅舅，也能笑着回答了。

“舅舅，你和舅媽黏糊的時候怕是較我們更甚吧。”我聽沈燦說過很多舅舅舅媽恩愛的小故事。

沈燦其實從來不會逼着我去社交，我說害怕的時候他也是一味地遷就着我。

可我的社恐就是一步步好起來了。

以前迫不得已要社交的時候，我也會強壓住心裏的恐懼，一場社交下來，表面上也是讓人看不出端倪。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壓下了多大的不安。

後來和沈燦在一起之後，有他在的場合他一力幫我周旋。

而沒有他在的場合，我需要強壓下的不安越來越少，慢慢地，已經不會覺得不安了。

我和遲愫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她說，是因為我知道，我有沈燦在身後，即使當下他沒有在身邊，可我有了精神上的支撐。

記得遇見沈燦之前，有一次我一個人出門，遲愫說，“你買一個帽子帶上，別人看不見你，就不用害怕了。”

我回答，“沒事，只要我裝得好，就不會有人知道我社恐。”

我以前的世界，雖說時時黑暗，卻也時時有細碎的光亮落下，二者癡纏着存活在我的身體。

可是沈燦來了之後不一樣。

是黑暗在被他帶來的光亮吞噬，而不是我在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