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在清源山等你◎

江晚檸回到家, 預備将那只镯子藏到房間裏。

“你鬼鬼祟祟藏什麽呢?”江晚澄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此刻正抱臂站在她房間門口。

她回過頭,“爸媽不在吧?”

“不在。”江晚澄走進來坐在她床尾的凳子上, “什麽啊?首飾盒?”

江晚檸本來也沒想着瞞他,直接将東西遞了過去。

“你哪兒來的?”江晚澄咋舌。

雖然他不懂翡翠, 但他也知道越綠越亮的就越貴,手裏這只這镯子可太綠了, 光澤感也很好。

“孫家給的。”江晚檸靠在椅子上,“孫老爺子跟我們外公有交情,他想讓我和他孫子結婚,他會幫我們家。”

江晚澄盯着她看了好久,然後将首飾盒啪的一下合上, 揚聲道:“江晚檸你有病啊?咱家又不是吃不起飯了,要你跟別人結婚去換錢嗎?”

“你聲音能不能小點兒……”江晚檸皺着眉, “吵得我頭疼。”

她面色如常, 語氣平淡,“結婚怎麽了?你見過那麽多為了家裏生意跟不愛的人結婚的, 人家都可以結,為什麽我不行?”

“你……”江晚澄竟然無從反駁, 他也說不出什麽你是我姐我希望你幸福的話。

他抿着嘴,胸口不停起伏,頭此刻突然有點兒暈,江晚澄只能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來, 将那礙眼的首飾盒放到身後看不到的地方去。

江晚澄氣得從脖子到耳朵全都通紅, 此刻眼眶也紅了, “反正不行, 爸媽不可能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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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就行了,孫家答應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公司的問題,我們的生活都可以回到原本的軌跡去,爸爸也能安心治病。”

“你為了爸的病?”江晚澄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着急道,“我們倆可以賺的,雖然我賺得不多,但是……”

江晚檸平靜地看着他,“你犯什麽傻?我們倆能賺多少?還是你指望有人能把公司收購嗎?”

江晚澄一愣,“爸媽不是說收購已經在談了嗎?”

“債務太多了,那兩家公司的态度都變了,沒戲了,爸媽已經準備申請破産了。”

今早江晚檸聽到了父母在外面與律師打電話,他們以為江晚檸姐弟倆還睡着,所以只壓低了聲音,不曾出去打。可父母卻不知道,這屋子樓板薄薄一層,隔音效果差得不行。

江晚澄還想要說什麽,直接被江晚檸打斷了,“我漫畫那邊的錢要等上市以後才能拿大頭,其餘所有零零碎碎的工作也不過是杯水車薪,爸的病能等嗎?”

江晚檸昨天找了朋友問過,朋友說江成軍還年輕,現在立刻住院治療康複的幾率很大。

“他說這方面最權威的專家在京市,前期的治療費用就很高,後期康複也是一大筆錢,爸爸根本等不到我們倆慢慢賺。”

江晚檸擡手擦去江晚澄的眼淚,“我昨夜仔仔細細地想過了,真的只有這一條路了。”

“但凡要是有富婆願意要你,我也不用嫁給孫青舟了。”她緩和氣氛。

“姐……”江晚澄又急又惱,卻又沒有辦法,“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江晚澄擰着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

江晚檸盯着他,皺眉的模樣,眼前慢慢浮現出另一個喜歡皺眉的人……

她的情緒一下低落下去,低聲道:“別那副兇巴巴的樣子,女孩子不喜歡這樣的。”

“我管不了你,等着爸媽來管你吧。”江晚澄蹭的一下站起身,出了門。

--

這事兒江晚檸還沒想好怎麽開口,江成軍和寧菱就知道了。

第二天中午她在午睡,家裏的門突然砰的一下關上,吓得她從睡夢中驚醒。

下一秒,自己的房門就被江成軍敲得砰砰響。

“江晚檸,出來。”江成軍甚少連名帶姓地叫她,口氣還很差。

寧菱在門外讓他注意态度,江成軍的嗓門兒更大,“注意什麽态度?她現在長本事了!”

江晚檸換了身衣服出去,看見父母二人坐在沙發上,江晚澄拉了個小凳子坐在一邊,滿臉擔心地看着她。

“你說吧,怎麽回事。”江成軍氣得不願意看她,他生怕瞧見江晚檸那擰脾氣的模樣,忍不住再罵女兒。

江晚檸看向寧菱,語氣平靜地問道:“媽,孫家錢打過去了?”

寧菱也氣得不輕,但看着女兒這副故作雲淡風輕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心疼更甚過于生氣。

“打過去了,我和你爸聽到財務那邊說錢到賬了,立馬就趕回來了。”寧菱又嘆了口氣,“檸檸,你何苦啊……”

“我一會兒親自去孫家賠罪,把錢退回去。我江成軍沒有本事,但也不可能為了公司讓你去嫁人!”江成軍始終盯着茶幾,此刻一掌拍在茶幾上,将江晚檸吓了一跳。

“爸,我已經決定了,那錢你要不要我都要嫁。”江晚檸早知道父母不會同意,她也根本沒想好要如何說服他們。既然說服不了,就幹脆咬死不松口,反正江成軍不至于把自己綁在家裏關禁閉。

“你瘋了?你不知道那個孫,孫什麽的是什麽人?花花公子!”江成軍想起了上次來家裏的那個小夥子,“你上次帶回來的那個那個……”

“聞紹。”江晚澄小聲提醒。

“對,那個小聞,你倆不是挺好的嗎?”

“朋友,我跟他沒關系。”江晚檸臉色更難看,“我不喜歡他,你以後別提了。”

“你不喜歡他,你喜歡那個姓孫的?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搞盲婚啞嫁那一套?”

“喜不喜歡很重要嗎?您那些朋友們的孩子,無論男女,他們哪一個是自由戀愛的?他們不都是為了家裏生意結婚的嗎?只要我結婚,我們家就能恢複從前的樣子,我能過回從前的生活。而且您也說了,那是個花花公子,大不了我和他婚後各玩各的,拿着他們孫家的錢如同喪偶了。”

江成軍被她這番出格的話氣得青筋暴起,他死死地握着拳,不停地深呼吸。

最後,江成軍實在是憋不住了,卻還是不忍心兇女兒,只能站起來指着皮糙肉厚的兒子,“你小子你早知道了是吧?你早知道你不勸勸你姐?”

“爸,我能勸得動嗎?”江晚澄這幾天也不好過,“我恨不得替我姐嫁人……”

江成軍怒目圓瞪,“你這說的什麽屁話!”

“反正我不準,我告訴你江晚檸,你老子我只要還在一天,孫家的錢我一分都不會拿。你要跟誰結婚跟誰結婚,我也不管你了。”他拿着車鑰匙起身出門,留下娘兒仨在家裏。

“兒子你回屋去。”寧菱拉着江晚檸的手,并排坐在沙發上。

“你跟媽說實話,為什麽?”寧菱不相信江晚檸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她相信自己教出來的孩子對于貧富都是泰然處之的,能讓江晚檸突然決定嫁人,一定另有隐情。

江晚檸梗着脖子,僵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寧菱就這麽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醞釀。

而後,江晚檸的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漸漸控制不住情緒,開始抽噎,最後撲在寧菱懷裏大哭。

“媽,爸爸的身體出問題了……”江晚檸整個人都在抖,她緊緊地抱住寧菱,“媽,我不想失去你和爸爸。等公司恢複正常了,你帶他去京市。”

寧菱整個人僵住,她機械般的拍着女兒的背,安撫着她,眼睛卻漸漸失焦。

“你爸……”再開口時,她的聲音都在哆嗦,“你爸怎麽了?”

江晚檸去房間裏拿出那張報告單,她眼睛痛到有些睜不開,視野模糊,去冰箱裏拿了一瓶冰水捂在眼睛上。

寧菱看着那張報告單靜靜地坐了很久,她唇瓣開合好多次,才找回正常的聲音,“你問過醫生了嗎?”

“問過了。”江晚檸抽泣着,“說爸爸年紀不大,好好治療是可以康複的。”

“檸檸,你要知道,無論怎麽樣,爸爸媽媽都不希望你犧牲你的幸福。”

“媽,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嫁給誰不是嫁?無論跟誰結婚,到最後都有可能是一地雞毛。最起碼孫家還能給我們家保障,到時候就算是他非要跟我離婚,孫爺爺也不會虧待我。我只要你和爸爸好好的,江晚澄好好的就行了。”

寧菱摸了摸她的腦袋,心疼地看着自己寵大的女兒。

當父母的小時候總盼着孩子長大成人,可孩子真正長大以後,父母卻又希望孩子不要那麽快長大。

長大了,就要面對那麽多的苦和難,面對那麽多的無可奈何。

寧菱和江成軍一直想當一雙兒女的保護傘,替他們遮去大半的風霜。

可如今,保護傘破了,女兒不聲不響地補上了那個窟窿。

他們一向不求孩子有什麽大的出息,只希望他們能無憂無慮快快樂樂地生活,可最終還是沒能達成願望,如今還賠上了女兒犧牲一輩子的幸福。

寧菱擦了擦眼淚,将江晚檸抱進懷裏,“你剛剛跟爸爸說你不喜歡小聞?你有跟他說過家裏的事情嗎?他不願意跟你……”

江晚檸搖頭,“我沒跟他說。”

“媽,我不能祈求他為我們家付出這麽多……”

負債累累的公司、生病的老丈人、剛讀大學的弟弟,若是去相親,江晚檸這樣的條件一定會被所有人淘汰掉。

她不可以去讓聞紹接受這樣的一個她,他值得有更好的愛情和更适合相伴一生的人。

而且聞紹也沒有那麽喜歡她,忘記她是很容易的。

寧菱擦了擦她面頰上的淚,“好了,不哭了。”

“媽,你同意我……”

“我不同意。”寧菱語氣堅決,“爸爸媽媽不可能同意的。”

“下周訂婚,你們不同意我就綁着江晚澄去。”

寧菱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和江成軍不同意又能怎麽辦?她知道女兒脾氣犟,江晚檸既然決定了,那這個婚她就非結不可,她和江成軍說再多也無濟于事。

她能一個人打聽到孫家,一個人去找孫老爺子談婚事,她已經不是那個什麽事情都要賴在她懷裏撒嬌的小女孩兒了。

寧菱握住她的手,心中酸澀,“放棄小聞,心裏難受嗎?”

江晚檸的眼淚再次掉了出來,“難受,我一想到他,我就覺得呼吸都很難受……”

明明認識也不太久,可江晚檸睜眼閉眼都是他的樣子。

她每天都希望第二天早上一醒,自己就回到了清源山,那樣可以遠離所有的事情,只和他快快樂樂地在一起。

但是不可以,江晚檸享受了父母二十多年來的寵愛,她不可以自私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卻無動于衷。

“媽,你趕緊回公司把事情處理好,爸爸的病情不能耽擱。”

寧菱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但我們就算要走,也要等你訂完婚……孫爺爺跟你說了結婚什麽時候嗎?”

“明年吧,他說不着急,讓我和孫青舟先相處。”

“好。”寧菱擦掉眼淚,“如果孫青舟對你不好,或者你們相處的時候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訴媽媽。”

她跟女兒道別,然後叫了車趕去公司。

她要盡快處理好公司所有的憂患,帶江成軍去京市治病,然後去孫家給老爺子請罪。

孫家救回來的公司,理應還給他們家。

若是孫青舟對她女兒不好,寧菱和江成軍寧願被人戳脊梁骨被人說背信棄義,也要把女兒從火坑裏拉出來。

--

轉眼來到七月,訂婚宴定在一周後。

孫家那邊說有親人還在國外工作,孫老爺子還是希望一家人都在場,所以将時間往後挪了幾天。

江晚檸是無所謂的,她對這事兒沒什麽期待。

她這幾天日日在家畫畫,一日三餐由她和剛放假的江晚澄換着做。

江成軍對自己生病這件事情的态度很平和,他說人食五谷雜糧,到了中年生病太正常不過,而且這麽多年來為了公司他心力交瘁又疏于鍛煉,身體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再加上這病只是麻煩而已,并非絕症,也不會輕易危及性命。

他先去江城的醫院開了些藥,還是閑不下來休息,日日去公司。

不過江成軍對江晚檸還是愛答不理的,心裏的氣兒沒消。江晚檸只能變着法兒地給江成軍補營養,逗他開心,但效果甚微。

下午,江晚檸把七月十號要上線的那一話漫畫發給編輯後,無意間發現郵箱裏躺着一封郵件。

來自買她香水瓶身設計的公司,郵件裏說香水瓶身已經做出了成品,問江晚檸方不方便留一個地址,到時候把樣品給她送過去。

江晚檸立刻回複了家裏的地址過去。

想到朋友為了幫她賣設計圖費了不少力,江晚檸想趁這幾天有空,請她出來吃個飯。

不過朋友的微信在她的生活賬號上,江晚檸已經好久沒有登生活號了。家裏出事以後,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部都來詢問情況,她實在是不想看到那麽多信息。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

她害怕看見聞紹的信息。

害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回複他。

害怕自己深夜情緒難以自制的時候給他發信息。

害怕自己在腦子不清楚的情況下告訴他家裏的情況。

害怕自己極度無助的時候向他求助,卻只收到他疏遠的寥寥數語的安慰。

江晚檸切換賬號,瞬間信息鋪天蓋地。

她看着最上方那條置頂的對話框,上面的紅點裏寫着21,最新消息停留在一周前——

[你不願意回我信息的話我們就回國後再聯系吧,無論你心裏是怎麽想的,我還是希望你能夠跟我見一面,我有話跟你說。]

江晚檸用了好大的勇氣才點開了對話框,就在點開的那一刻,新的消息突然跳出來。

聞紹:[我後天的航班回國,9號上午,我在清源山等你。]

作者有話說:

文案估計要後天,後天!周四!寫不到的話我就把頭給你們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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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看的我猴急猴急的(╥╯﹏╰╥)?】

【撒花】

【嗚嗚嗚嗚嗚嗚嗚還要後天!!看得我抓心撓肝的!】

【還要後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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