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爆發

巫謹無法共情黎夢的情緒，他甚至無法理解黎夢記憶裏的情感轉換。

而尹諱銘覺得這是個死結，他也不是個嘴有多厲害的人。

一下子就僵在這裏了，巫謹沒有辦法:“不能直接殺嗎？她已經殺了三個人了。”

“那三個人和她的死多多少少有點因果關系，不行。”尹諱銘嘆了一口氣。

如果那三個死人和黎夢完全沒有關系，他們當然可以對黎夢動手。

“她還沒到那種失去意識肆意虐殺的程度，所以不能往魂飛魄散裏整。”

黎夢現在這樣的形态，如果真的被巫謹打死了，那就是魂飛魄散，再沒有投胎轉世的可能。

雖然黎夢就算投胎，下輩子估計也沒法做人就是了。

尹諱銘想了半天，最後目光落在了巫謹身上:“你怎麽想？”

“哈？”巫謹整個僵屍都是懵的，“什麽怎麽想？”

“……算了。”尹諱銘主要是覺得巫謹起碼還有個類似“父親”的存在，比如他的飼養者，然而巫謹這家夥沒有共情能力，問了等于白問。

巫謹皺眉想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是說那老頭？”

“那老頭人還行。”巫謹來了一句評價，到底怎麽個還行法，巫謹說不上來。

果然，尹諱銘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只能看向那個小姑娘:“除了殺人之外你還有什麽願望嗎？”

巫謹松開捂着黎夢嘴巴的手。

“我要他們變得和我一樣！”黎夢嘶吼道，“我要他們……”話沒說完，嘴巴又被捂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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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願望是不是不可以？”巫謹詢問尹諱銘。

尹諱銘點點頭:“确實不行。”

氣氛又沉默了。

兩人面面相觑，巫謹又一次沖着黎夢提議:“我壓制住你的力量，然後你去把外面的人都揍一頓就去投胎，怎麽樣？”

黎夢面容扭曲，很明顯不接受這個提議。

巫謹抿唇:“把他們的父母也給揍一頓？”

黎夢掙紮的動作更大了。

巫謹沒有辦法了，他啧了一聲之後，再次看向尹諱銘:“我想完成任務。”

“我知道。”尹諱銘也很無奈，他知道巫謹想要完成任務，但現在尹諱銘也沒有辦法，尹諱銘口才不好是一回事，其二是尹諱銘真的非常不會應付小孩子。

“我想完成任務。”巫謹再次重複，完成任務了就能有錢，可他們現在卡在這兒了。

尹諱銘起身:“先出去。”

“出去？”巫謹不理解。

“我抓秦璐璐來給這孩子思想做工作。”尹諱銘理所當然道，“實在不能超度就給帶回異管局，關起來。”

“那錢呢？”巫謹又問。

“會比較少。”尹諱銘回答的還挺誠實。

巫謹臉色垮了下去，他糾結的看向秦璐璐:“自己投胎去不好嗎？”

“憑什麽？”趁着巫謹松開了自己，黎夢不甘道，“憑什麽！”說着，她眼眶裏面的血水湧出。

“先出去吧。”尹諱銘沒讓巫謹繼續說，巫謹這家夥沒有共情能力，硬要搞的話只會讓情況越來越糟糕。

照片外的衆人正在等待結果，這個照片在巫謹他們進去之後就恢複了正常，完全看不出有什麽問題。

陳家人表情都很嚴肅，而異管局的三位看起來卻很放松。

他們當然放松，畢竟尹諱銘和巫謹這兩位随便扔一個出去都是能搞出大問題的存在，對付這麽一只厲鬼……

就像是把國家運動員扔進幼兒園和小朋友比賽一樣，秦璐璐他們甚至不清楚到底什麽樣的情況下這倆才會翻車。

果然，伴随着一聲輕叩，巫謹和尹諱銘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啊！！！”陳國康的妻子尖叫出聲，那個分貝直沖衆人耳膜，被她抱在懷裏的那個兒子也不知道聽力有沒有受損。

尖叫的理由當然是巫謹手上那只死屍。

陳梓童沒精力去管自己母親的嚎叫，他在看到那件校服之後連忙扭過了頭，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不看黎夢，黎夢卻看向了他。僅剩的那只眼睛是死灰的，透不進光的。

“我沒有殺你。”陳梓童在發抖。

抱着他的女人意識到了不對勁，詫異的看向自己的兒子。

“我沒有殺你，你自己死的！”陳梓童聲音提高了些。

大家都讨厭黎夢，沒有人喜歡黎夢，所有人都是這樣的。陳梓童沒有殺黎夢，黎夢自己死的，這怎麽就能怪在他頭上。

陳國康和自己的妻子滿臉的不可置信，女人的聲音都有些扭曲了:“你說什麽？”

女人自始至終都不相信這一切和自己兒子有什麽關系，原因很簡單，他的兒子很乖。

陳梓童從小就很有禮貌，家裏親戚也都喜歡他，嘴甜懂事，和家裏堂妹的關系也很不錯，是個懂事的哥哥。

她的兒子怎麽可能會和這具屍體的死挂上鈎呢？

但陳梓童的反應就很能說明問題了，女人說不上來到底是個什麽心情，那頭陳國康卻已經是一巴掌抽了下來。

哐的一聲，像是拍西瓜一樣:“你他媽都做了些什麽事？！”陳國康吼的很大聲，眼睛瞪的老圓。

女人像是被這一聲給震醒了，懵懵的看了眼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眼被巫謹抓在手上，看不清面貌，看不出男女的死屍。

那孩子身上穿的還是和自己兒子同個學校的校服，女人沒有辦法，她哽了一下，随後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她邊哭邊拍打自己兒子，當然，她舍不得拍的太用力。

本就不大的屋子裏鬧鬧騰騰的，反而是尹諱銘和巫謹被忽略了。

眼看着這對夫妻馬上要上演混合雙打，尹諱銘打斷了他們:“先等一下。”

他說完之後指了指懵逼的秦璐璐:“你過來，給這個小孩開導一下。”

“哈？”秦璐璐這下更蒙了，“我？開導？”

“嗯。”尹諱銘認真的點了點頭，“感化她。”

尹諱銘話落，巫謹鄭重的把小孩交給了秦璐璐，順便還提醒了一句:“抓脖子，安全。”

“哦哦哦。”秦璐璐接過了小孩，小孩趁機掙紮……沒掙動。

雖然秦璐璐是個從心的慫蛋，但她好歹放在人類裏面也算是個天之驕女。這麽一個沒怎麽成氣候的小鬼還真就奈何不了她。

“好好勸。”尹諱銘賽拍了拍秦璐璐的肩膀，露出一個相當溫和的笑容。

秦璐璐頓覺壓力。

巫謹松開這小孩的時候也松開了手，黎夢的嘴沒了束縛，她沒有去怼尹諱銘和巫謹，反而把目标轉向了陳梓童。

“我會殺了你的！讓你變成我這樣。”黎夢的嗓音沙啞難聽，聲音格外的大，“陳梓童！我惡心嗎？！啊！你看看我啊，你看我的臉啊！”

陳梓童哭的很大聲，他終究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學生，

她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快意，尤其是看着陳梓童畏畏縮縮的時候。

哈，她羨慕這些家夥，即便在照片裏的世界，她想要成為的都是那個萬衆矚目的那個，即便那個人是對她出手的主謀。

“你看看我啊！”黎夢還在尖叫，“看我的臉！這都是你幹的！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梓童哭的都快斷氣了。

大家都讨厭黎夢，他只不過是“大家”中的一個，他并不想要黎夢死的……

而且班主任說了，他們開的玩笑有點過分，對啊，只是一個玩笑而已，怎麽就這樣了呢。

那天班主任說黎夢死了，但她是自己失足掉下了橋，和他們沒有關系。

陳梓童哭的越來越大聲，氣息越來越急，像是随時能抽過去。

他的母親也在哭，怒其不争，可看着黎夢恐怖的，随時準備索命的模樣，還是抱緊了自己的兒子，把兒子摟在懷裏，她擡頭淚流滿面的看着黎夢。

“對不起。”女人說到這裏哽咽了一下，看着那扭曲膨脹的臉，她又道，“我兒子不是個東西，對不起……你能不能別殺他。”

“我給你賠命。”女人渾身顫抖，“我給你賠命……對不起，對不起。”

“你別殺他。”女人也很奔潰，她并不是個不講道理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兒子做錯了，但終究還是舍不得。

陳國康踏一步擋在了自己老婆兒子的面前，沉默的看着黎夢。

什麽都沒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一直尖叫着要殺人的黎夢忽然安靜了下來。

她看着陳梓童，陳梓童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的母親在給他擦眼淚。

他母親摟着他的力道真的很緊，像是某種本能，母親下意識的想要把自己的崽子圈進懷裏，像是這樣這位母親的孩子就能安全了。

陳國棟擋在妻子和兒子的前面，想要護着他們。

被那個女人抱在懷裏的陳梓童啊，幹幹淨淨，因為被黎夢給吓到了，也下意識的摟緊了母親，想要尋求安慰。

那個女人的手還在輕拍着陳梓童的背，像是在安慰。

黎夢眨了一下僅剩的一只眼睛，被泡發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表情。

陳梓童喊着“媽媽。”

好像孩子受了委屈，喊媽媽是一種本能。

他們一家，父母的目光都落在了黎夢身上，唯獨陳梓童，把腦袋埋進了母親的懷裏尋求安慰。

“……算了。”

黎夢低下了頭，忽然不想讓人看到她如今的模樣:“算了。”

“你不想殺人了？”巫謹還挺驚喜，又把黎夢接了過來。

黎夢像是沒了力氣，就這麽被巫謹他們提溜出去了，尹諱銘的手搭在黎夢的胳膊上，讓黎夢無法被普通人類看到。

另外一個男隊友還要過來解決這一家人的記憶問題。

等衆人都出去之後，尹諱銘才緩緩道:“校園暴力的事……我會找聯系人去曝光到媒體的。”

這樣的做法算是馬後炮，但異管局不可能真的放任黎夢去報仇，尤其她痛恨的人們也沒有直接的殺死她。

尹諱銘停頓了一下:“其實曝光了他們，他們之後的日子也不會多好過。”雖然照片得打碼，但是同個學校的人肯定是清楚的。

而這之後會發生什麽，就不是尹諱銘需要操心的了。

巫謹看了眼黎夢:“那你要不要…诶！”

一直沒聲音的黎夢哇了一聲，哭出來了。

她的聲音沙啞難聽，被泡發的臃腫五官擠在一起，她像是積壓已久，終于爆發，扯着嗓子嚎。

她在不停的喊“爸爸”叫“媽媽”。

身體抽搐着醜态百出。

周圍的行人看不到她，她就這麽哭着，沒有人搭理她，就像她過去短暫的那十年一樣。

巫謹沒有再說話，他把黎夢抱進了懷裏，然後輕輕拍打黎夢的後背。

巫謹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在模仿陳梓童母親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