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死了還是活着

玉龍劍和巫謹相處的非常不錯，主要是巫謹喜歡說些有的沒的，而玉龍劍相當捧場。

不過巫謹沒有因為和玉龍劍玩得來就放棄去學習烹饪的課程，他依然勤勤懇懇去上學，而在巫謹上學的時候，玉龍劍能煩的也就只有尹諱銘了。

畢竟玉龍劍不比白狼，他出去了說不定還會有別的麻煩。

“巫謹挺賢惠啊。”玉龍劍坐在尹諱銘身邊感嘆，他實在是有些不理解，他和尹諱銘也認識這麽久了:“怎麽你都能找着對象呢？”

尹諱銘默默看向他。

“我是說真的。”玉龍劍害了一聲，“你別不信哈，當時尹先生您和我們待在一起到底是個什麽狀态你自己不知道？”

那時候的尹諱銘整個人就像是個莫得感情的機器。大家難受的時候他是冷漠的，大家笑的開心的時候尹諱銘基本嘴角都沒個動靜。

總之就是格格不入，不說他們這些認識尹諱銘比較遲的，就算是最早認識尹諱銘的那一批，也很少逗弄尹諱銘。

原因很簡單，別的面癱逗一逗也許真的會惱羞成怒，而尹諱銘這家夥壓根沒反應，一點意思都沒有。

而現在的尹諱銘……看着似乎比六百多年前要幼稚一些。

玉龍劍當時問過尹諱銘，他還記得那時候的尹諱銘反問他，問他你知道兩千多年是什麽概念嗎？

玉龍劍不清楚，事實上直到現在他也不明白。

他活過來了，但是活的渾渾噩噩，林林總總算起來大概三百多年……其實已經夠久了，玉龍劍經歷過了一代代君王的生老病死，最後自家王朝都沒了。

人類從一歲活到六十歲，心境的變化那是翻天覆地的，更不提玉龍劍了。

他最初醒來那一陣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就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國破家亡，玉龍劍什麽都沒有了，他還活着像什麽話呢？

而而尹諱銘活到現在……大概已經有了三千多年了吧。

三千年啊，說實話，玉龍甚至對這個數字沒有太多概念，他沒辦法想象。

尹諱銘經歷了無數次好友的死亡或者背叛，玉龍曾經看着尹諱銘枯坐一整天。

就什麽都不幹，就這麽坐着，眼睛裏什麽都看不到，像個漂亮的石雕。

事實上活的太久了，尹諱銘早就對大多數東西失去了興趣，他沒有欲望。

沒有對美食的欲望，沒有對環境的欲望，看到的，聽到的，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新意，他也不在乎。

這樣的人怎麽會談戀愛呢？

真是稀奇古怪。

尹諱銘當然知道自己以前是什麽樣的，他看了眼無法理解的玉龍劍，無奈的嘆了口氣:“老樹開花啊。”

這麽多年都過去了，最開始尹諱銘的性格是怎樣的，他自己也不太能搞得懂了，活的越久尹諱銘越冷漠。

而三百年前鎮屍釘失竊，尹諱銘代替鎮屍釘去吸收那些怨念和欲望，在久了之後，尹諱銘被影響，腦子裏甚至會出現“為什麽這些家夥這麽惡心。”這樣的想法。

活着真的很痛苦，尹諱銘能夠切身的體會到那些欲望所有者的一切，而且他沒法像巫謹那樣的溢出。

比如某個胃癌的老人，在死之前無法進食，天天吐血，他最後的遺願是帶着自己的老伴，孩子，甚至孫子一起死。

這位老先生年輕的時候是一位風趣幽默的男人，甚至沒有家暴傾向。而後他老了，他開始力不從心了，他生病了，他只能躺在床上，無法控制自己的大小便。

病痛的折磨使他失去了最後一點作為人的尊嚴，他開始歇斯底裏，但無法得到他想要的。

在醫生最後表示他不能再進食的時候，他開始懷疑這是一場陰謀，這是一場來自他親人的陰謀，因為這些人覺得他是累贅，所以他們想要抛棄他。

他無能為力，甚至沒法動彈，他覺得他的退休工資這麽多，自已的親人一定是吞下了一些，不然為什麽他的病治不好。

這些人都像害他，他不能放過這些人。

都是這樣的，死亡總是不會太美妙。這樣的記憶和情緒積攢多了之後，尹諱銘常常會想“既然活着那麽痛苦，那為什麽不幹脆一起死了算了呢？”

一但這樣的情緒占據尹諱銘的內心，力量就會開始暴動。

“巫謹是個快樂過頭的家夥。”尹諱銘說道。

玉龍劍點點頭，表示自己看出來了:“确實，和我想象的那種憤世嫉俗的老僵屍形象不太搭。”

“和他在一起心情會好很多。”尹諱銘知道自己的力量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暴動了，它們被壓制了下去。

尹諱銘很喜歡這種感覺，似乎自己能夠注意到的東西除了那些陰郁的欲望，還多了些別的:“總不能因為因為深冬太冷，就忘了這世上還有春夏吧。”

“哦豁。”玉龍詫異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剛自己起了雞皮疙瘩:“你現在還怪文藝的哈。”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巫謹遛着白狼進來了。

白狼嘴裏還叼着一顆網球，尾巴搖的特別歡，事實上現在巫謹就算說他是狗估計也沒幾個人會信。

在進會議室之後白狼化為人形，頂着那張挺唬人的臉蹦蹦跶跶的就去穿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衣服了。

“尹諱銘！”巫謹高高興興的跑過來，拿着保溫杯擠走了玉龍。

“嘗嘗嗎？”巫謹把保溫杯遞給尹諱銘的時候還挺開心的。

巫謹做飯的天賦确實比尹諱銘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反正尹諱銘吃的很開心，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尹諱銘真的覺得巫謹做的飯比其他人的好吃了不少。

當然，這些東西尹諱銘是不可能分享給玉龍的。

就在這時，尹諱銘的電話忽然響了，是秦璐璐打過來的。

“尹先生！”秦璐璐那頭氣息有些不穩，“我們回來的路上遇到了無相鬼的傀儡！”

無相鬼的傀儡？！尹諱銘原先和巫謹也碰到過一次，那就是承載了無相鬼意識的玩意兒，但上一次那個傀儡在巫謹手上吃了虧。

這個時候還放出傀儡是幾個意思？

“陸仁受傷了！現在傀儡跑去了商業街！咱們得先把傀儡找出來。”秦璐璐話音剛落，尹諱銘就要起身:“哪條商業街？！”

想要起身的尹諱銘被巫謹一爪子給摁了下去:“我過去，你在這邊看好他們就行了。”

玉龍劍不能離開，必須有人看着，而尹諱銘還沒吃完巫謹的甜點，巫謹跑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回頭提醒尹諱銘:“記得吃完！”

“不要暴露長相，無相鬼認識你！”尹諱銘也沒再起身。

不暴露長相？巫謹出門之後愣了一下，不過他沒有用術法給自己換一張臉，而是在一樓搶了這個異管局之前搞過活動的一套布朗熊玩偶套裝給自己穿上了。

這個市的異管局比巫謹他們待的那個要更像一個公司，明面上是一家廣告公司，偶爾會在自家大門口搞搞活動。

巫謹套上布朗熊，而後直接傳送了過去，由于他本身沒有去過那家商城，傳送的不太準确。

他再出現的時候是距離商城大概五百米的小巷，不過幸好是周圍沒有什麽人，不需要巫謹再動用自己的力量。

巫謹先是嗅了嗅，能夠嗅到一些不對勁的味道，是傀儡的。

那個傀儡好像比自己第一次碰到他的時候要厲害了很多。

巫謹胸口的玉牌微微發燙，巫謹伸手摸了一下，低聲道:“我快到了。”

玉牌沒了動靜。

巫謹拍了拍腦袋上的玩偶頭套，并沒有告訴秦璐璐他們自己已經到了的消息。

“陸仁！你情況怎麽樣？！”楚凡背着陸仁，陸仁現在無法動彈，他的體內被侵入了鬼死，鬼氣正在由內而外的一點點吞噬陸仁。

但他們現在不能走，因為那個傀儡潛入了商城，

而唯一一個算得上好消息的大概是傀儡狀态下的無相鬼是無法變化容貌的。

無相鬼為什麽會來這裏？秦璐璐讓楚凡先照顧陸仁，背着一個人對上無相鬼會很麻煩。

他讓楚凡帶着陸仁守在外頭，自己去商場追蹤無相鬼的蹤跡。

她同樣不明白這個時候無相鬼為什麽要出來，他們當時都已經把該套的話套完了，無相鬼過來什麽都阻止不了。

而且他們壓根也什麽都沒問出來啊！如果說無相鬼想要完整的玉龍劍，這個時候應該是對白狼出手，而不是他們。

重點是秦璐璐很清楚，當時無相鬼傀儡的那個力量，殺死他們綽綽有餘，可偏偏無相鬼只是傷了陸仁，而後再沒了其他的動靜。

這樣想着，秦璐璐表情越來越凝重，總覺得無相鬼想要的并不止于此。

“你們找到了玉龍啊。”一道男聲忽然響起，秦璐璐身體一僵，扭頭看到了就看到了無相鬼的傀儡。

什麽時候？！秦璐璐睜大雙眼，她剛才明明是看到無相鬼上樓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到底想要做什麽？”無相鬼說話的同時，拽着秦璐璐上了電梯，秦璐璐想要反抗，但是完全動不了。

“其實我只是想要過來看一看啦。”無相鬼的語氣相當輕松，只是捏着秦璐璐胳膊的力道依舊十分的大。

“你們已經遲了。”無相鬼笑了，“你們誰都救不了。”

“救？”秦璐璐強忍着威壓，笑了一聲，“我們這次的任務不需要救任何人。”白狼也許是一個需要拯救的，但秦璐璐沒有說出來。

電梯到了二樓，秦璐璐繼續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只是過來欣賞你的勝利？”

“當然不止，我還想給尹諱銘巫謹他們送一個禮物。”無相鬼的笑容越來越大。

“你想在這個商場裏殺人？！”

“差不多吧，我暫時不想殺那麽多，一個就夠了，就現在看來，你比那一位要更加的合适。”無相鬼說到這裏，忽然感覺自己撞上了什麽東西。

他扭頭看去，是一只拿着氣球的布朗熊人偶，布朗熊似乎準備把氣球遞給他，無相鬼啧了一聲:“滾開。”

布朗熊讓開了。

“也許他們其中的一人已經到了。”無相鬼清楚，為了避免有人調虎離山，尹諱銘和巫謹肯定只會來一個。

無相鬼很熟悉尹諱銘，他和尹諱銘相處了很久，那就是個剛愎自用的家夥。

也許是天性使然，那個家夥不會讓巫謹過來面對自己這樣的“危險”。他永遠把自己放在“守衛”的位置上。

那是個說一不二的家夥，所以來的只會尹諱銘。

正在異管局吃馬蹄糕的尹諱銘總覺得有人在念他，擡頭看了一眼，而後又低頭繼續。

“分我一個呗。”玉龍看的嘴饞，他現在吃不到東西，但他還能聞到味，這簡直是對他最大的殘忍。

但玉龍知道，尹諱銘能力很強悍，分他一點力量他就能短暫的嘗嘗味道。

然而一向不怎麽注重口腹之欲的尹諱銘嫌棄的看了一眼玉龍:“這是我對象給我的，有本事讓你對象做去。”

單身狗玉龍:“……尹諱銘，你變讨厭了。”

秦璐璐被拽進了衛生間的洗手池那邊，他在們進來的瞬間，周圍的景色開始褪色，褪色成黑白。

秦璐璐心裏一個咯噔，明白這是無相鬼打開了結界。

無相鬼也有一小塊尹諱銘原身的邊角料，當然，這個是他偷偷拿的。

用這種與尹諱銘同源的物體，很容易就能牽制住尹諱銘，這個結界，尹諱銘進不來。

“我說了，我就是想看看你們功虧一篑的樣子，以及……”無相鬼把秦璐璐扔在了地上，“我給他們送個禮物。”

“你和他們算是朋友吧。”無相鬼退後一步。

秦璐璐想要爬起來，可她依舊是動不了。

“你想怎麽死呢？”無相鬼又問，“最沒有尊嚴，最痛苦的死法。”

無相鬼蹲了下去，秦璐璐臉上的表情似乎讓他覺得特別有意思。

只是一瞬間，秦璐璐臉上警惕帶着驚恐的表情忽然變成了懵逼。

無相鬼瞬間發覺不對勁，想要轉身跳開，但已經遲了，布朗熊玩偶的拳頭砸在了無相鬼的頭上，硬是給無相鬼砸地上了。

而後就是一頓胖揍，秦璐璐在旁邊看的懵逼。

怎麽說呢，她還沒來得及絕望呢。

巫謹原本想要按照原來的做法，趁機汲取掉無相鬼的力量，結果他發現無相鬼現在的身體就是塊死木頭。

這個傀儡似乎比較不同。

無相鬼在接觸到巫謹之後就發覺了不對勁，二話不說直接自爆。

砰的一聲悶響，并沒有影響到周圍。

無相鬼的右手炸出了一個很小的窟窿。

巫謹拿掉頭套，看了一眼無相鬼的手。

附着在傀儡上，不可能不留下一點點痕跡，只要落魄相連，巫謹都能影響到對方。

所以這是把相連的地方壓縮到這一小塊來了？

“巫謹？！”秦璐璐愣了一下。

在無相鬼自爆之後，結界破碎，周圍恢複正常。

原本巫謹一巴掌把無相鬼拍地裏了，現在這個地面也變得平整，那個傀儡被巫謹及時的用袖裏乾坤給收起來了。

周圍的人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這個也是結界的效果，他們會漸漸的恢複“存在感”。

秦璐璐還沒見過巫謹穿這種玩偶服的樣子，一時有些懵，而後她才反應過來剛才無相鬼撞上的那只布朗熊就是巫謹。

“我剛才遇到陸仁了。”巫謹提醒秦璐璐，“他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就好。”秦璐璐還有些懵逼的點點頭，而後又道:“我以為過來的會是尹先生。”

“他沒有，他在吃飯，不方便。”巫謹又把頭套給套回去了。

他出門的時候遇到了一個男人，巫謹看着眼熟，在兩人視線交互的時候巫謹想起來這是那位夫人的渣男老公。

就是因為這個家夥，那位夫人不來培訓班了，巫謹也沒能夠學到什麽正宗的手藝。

正好巫謹現在心情不太好，所以走過去的途中順便照着這位男士的臉拍了一下。

那個男人蒙了，大概是被巫謹能力影響，居然沒有暴跳如雷。

不過秦璐璐确實吓到了，他不清楚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但巫謹很顯然也不打算解釋自己的行為。

秦璐璐:……算了，當沒看到吧。

三人被巫謹帶去尹諱銘那邊，尹諱銘也就才剛蓋上保溫杯的蓋子。

為了自己在尹諱銘心中的形象，巫謹再一樓脫掉了玩偶服，還刻意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原本緊張的三人:……

原本秦璐璐直面無相鬼，其實一直是有些顫抖的，結果等到尹諱銘面前的時候，莫名的就不緊張了。

秦璐璐跟尹諱銘解釋了原先無相鬼告訴他的一切。

“遲了？”尹諱銘皺眉，“什麽遲了？”

“不知道。”秦璐璐搖頭，“他說我們誰都救不了。”

衆人下意識的看向了白狼，而正在看幼教的白狼眨巴眨巴眼睛，不懂為什麽大家都要看自己，不過還是朝尹諱銘他們露出了一個笑容。

“所有人都去問過了嗎？”尹諱銘又問秦璐璐他們。

“能找到的都接近過了，在其他城市的我們也有聯系當地的異管局。”秦璐璐嘆了口氣，“沒有發現。”

“還剩一個。”楚凡忽然出聲，“他的那些同學朋友裏面還有一個在本市的。”

“那個是個精神病。”秦璐璐嘆氣，“現在被關在醫院裏頭治療，一句話都說不清楚。”

“他說廖石已經死了。”一位女士推門進來，正是這邊異管局的局長，她看到巫謹之後笑着打了個招呼。

而後局長看向了尹諱銘:“中午午休，我過來看看。”

“你剛才說廖石已經死了？”尹諱銘問她。

“并不是我說的，是那位得了精神病的男士。”局長走進來坐下，“他五年前跑去警察局自首，表示自己殺死了自己的老朋友廖石。”

“不過他到底怎麽殺死廖石的暫時沒有個定論，他大概是真的瘋了，理由千奇百怪。”局長打開自己自帶的保溫杯，喝了一口。

他們在聊天，巫謹在用迷茫的目光打量這位局長。

局長又回頭沖他笑了笑:“您和尹先生是一對兒吧。”

巫謹點點頭。

“那你們發生關系了嗎？”局長又問，她總覺得巫謹年齡比她大，但看着花花腸子絕對沒有自己多。

尹諱銘正在思索無相鬼為什麽要現在出現，那個廖石到底什麽個情況，聞言腦袋上青筋直突突。

不過沒等尹諱銘開口打斷，巫謹就搖了搖頭:“還沒結婚，那種事不能做。”

局長戰術後仰:“你真純情。”

“這個叫儀式感。”巫謹糾正她，“老東西以前教過我，成親前對愛人做那種事是不負責的，因為很可能出現意外。”

“我有尹諱銘就夠了。”巫謹皺眉，“不想多出一塊小玉佩。”

尹諱銘捂住了巫謹的嘴:“繼續讨論廖石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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