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喬喬懶得聽她們話家常, 又呆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什麽有效信息, 便打算離開了。看看時間, 喬喬覺得顏寧已經買好禮物了，便也不再耽擱，躍上牆頭, 立刻就循着來時的路跑了回去。

顏寧正在糕點鋪子門口等它，跟老板問詢着，有沒有推薦的新品。

喬喬喵嗚一聲就跳到了她的肩膀上：“我要吃！”一邊說着, 小爪子就伸了過去, 指着擺出來的幾個樣品，“這個, 這個, 還有這個, 我都要！”

顏寧便跟老板說道：“這幾樣各來一份吧。”

老板趕緊應下, 拿了袋子給她裝好。

顏寧到底也沒好意思用陸宵灼的名字結賬。買好了之後，就抱着喬喬往回走，一邊打開袋子拿出糕點給它吃, 一邊問道：“你幹嘛去了？是不是看到熟人了？”

喬喬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口, 心滿意足地喵嗚了一聲：“等我先吃完再跟你說。”

顏寧也不着急, 輕輕“嗯”了一聲, 一手抱着貓，一手提着糕點和買好的禮物，慢悠悠地走回警察局去。

一人一貓走到路口的時候, 喬喬還在吃，連停下來說句話的空兒都沒有。

顏寧哭笑不得：“要不是你一直跟我在一塊兒，我還以為你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呢，有這麽好吃嗎？我怎麽覺着也就這樣啊，跟咱們常去的鋪子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嘛……”

喬喬喵嗚道：“你哪裏知道我受到了多大的傷害啊！我就是要吃！還要多吃！一會兒我還要吃魚，才能彌補我受到傷害的心靈！”

害怕顏寧拒絕似的，喬喬又趕緊說了一句：“我這是因公負傷，小白臉必須要給我補償才行！”

“好的好的。”顏寧一聽，就知道它肯定是看到了什麽人才跟過去的，那肯定就是看到或是聽到了什麽，不過應該不是很重要的事情，起碼不會傷及人命。

陸宵灼已經站在路口等他們了，一看到顏寧就立刻走了過來，接過她手上的東西，順便把貓也抱了過來，說道：“我也剛好忙完了，咱們這就回家吧。”

顏寧微微一愣：“要不，我先回家換件衣裳吧？”她以為只是尋常的約會，就傳了一件去年的舊旗袍，腳上是一雙棕色的方根小皮鞋，方便走路。頭發就更懶得收拾了，一如平時上班的時候，簡簡單單梳了個長辮子。

陸宵灼上下打量她幾眼：“很好看，這樣就行，不用折騰了。”

Advertisement

顏寧才不信：“難道你對女孩子的穿着打扮也很有心得？”

陸宵灼莫名地就察覺到了陷阱，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堅決否認，只道：“這倒沒有，我是覺得，寧寧這麽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顏寧就更不信了：“你可閉嘴吧！”

喬喬也喵嗚了一聲：“就是就是！虛僞的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顏寧捏了捏喬喬的小耳朵，這什麽意思嘛，是在說她沒有陸宵灼好看是嗎？真壞，顏寧決定今天不給吃小魚幹了！

陸宵灼只好答應下來：“那，要不要去買件新的？你喜歡什麽樣的？”

顏寧看他一眼：“不要！我有新衣裳！”

陸宵灼看她似乎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心知自己可能說錯話了，但一時半會兒又不知道是哪句話說的不恰當，便也不再多說什麽，趕緊應了下來：“那就先回去換衣裳。”

明霜霜下了班，一走出醫院，就看到了外面熟悉的人影，立刻毫不矜持地跑了過去，笑容燦爛得像是初升的太陽，耀的人忍不住眯起眼。

譚竈升也忍不住笑起來，看着她跑了過來，也快走幾步，伸出手牽起了她的手：“累不累？”

明霜霜搖頭，笑的眉眼彎彎：“看到你就不累了。”

譚竈升紅了臉，抿着唇笑了一會兒，才又說道：“先去吃東西？還是去電影院？”

明霜霜想了想：“都好呀，其實我還不餓，這才下午三點半呢。你不是最近在學制藥嗎？可以把這幾天你的疑惑講給我聽，我知道的就告訴你，不知道的等上班後我再去問老師。”

明霜霜嘿嘿笑：“多虧了你上次問我的那幾個問題，老師覺得我聰明好學，人又勤奮，最近可喜歡我了，我問什麽都會很耐心，也不會罵我了。”

譚竈升笑着看她：“老師不都是這樣麽？只要認真好學，肯定會更加喜歡你的。”

“可是我一個人也學不下去啊，醫學類的書籍太枯燥了，全是專業名詞，有好多讀起來都拗口，怎麽看的下去嘛。”明霜霜抱着譚竈升的胳膊撒嬌。

看着她明快活潑的少女容顏，譚竈升倒也不忍心責怪什麽。這個年級的女孩子，很多都是這樣耐不住寂寞和枯燥，總想着外頭廣闊的天空，明霜霜已經很好了，起碼她已經耐心學了好幾年，至今也仍在堅持，便說：“那我們一起學吧。”

明霜霜倒也沒有覺得不好，只要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麽，她都覺得歡喜，便立刻點頭應了下來：“好呀。”

兩人說說笑笑，手挽着手一同進了正陽商會的大樓，上了三樓，正要進去資料室，就看到譚景升從旁邊的辦公室走了出來。

看到兩人，譚景升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溫和地笑了起來：“竈升和霜霜來了？要去資料室嗎？”

明霜霜看到譚景升，剛剛還在腦子裏盤旋的西藥名稱頓時就不見了蹤影，滿心只想着：“在長輩面前手拉手表現得這麽明顯不好吧？畢竟還沒見過家長……譚大哥會不會是老古董啊？我這麽主動他會不會覺得不太好……”

想的多了，明霜霜就有些不自在，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譚竈升看到大哥也是微微一愣，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察覺到手心裏的小動作，卻是突然握緊了明霜霜的手，對着譚景升說道：“大哥，我跟霜霜想去資料室看一會兒書。”

明霜霜頓了一頓，心中一片狂喜，也握緊了眼前人的手，連帶着她并不喜歡的這棟大樓，也變得明亮好看了。

譚景升察覺到兩人的小動作，眼睛裏也流露出點點笑意，笑着點點頭：“那就去吧，資料室空着呢，沒有人。”

“大哥要出去了嗎？”譚竈升問道。

“嗯，出去有點事。”譚景升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去看你的書吧，不用為我擔心。你早點畢業了，才好來幫我。”

譚竈升點點頭：“嗯，我一定會以最好的成績畢業。”

兄弟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秘書就來催了：“大少爺，到時間了，咱們該出發了。”

譚景升便匆匆下樓去了。

明霜霜看着他走了，才吐了吐舌頭，唏噓了一聲：“你們家，比我們家還要忙呀？以後，你也要這樣嗎？”

譚竈升笑着看她：“大哥是主事，應酬多一些。而且，商會也不是一直都這麽忙，偶爾吧？大多數時候跟你們一樣，下班了就可以回家了。”

明霜霜想了想，又說：“你若是不想去應酬的話，就不要去了，我養你。”

譚竈升紅着臉捏了捏她的手指：“別鬧，反過來還差不多。”

明霜霜看着他臉紅的樣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兩個人走進資料室之後，譚竈升便将書本攤了開來，放到兩人中間，壓下她的手指：“好好學習了，不許鬧。”

明霜霜很是遺憾，卻也真的不再鬧他：“好的吧。”

看她一臉失落的樣子，譚竈升又說：“陪我學完這一章，咱們去吃飯，有你最喜歡的螃蟹。”

明霜霜頓時又高興起來，連忙點頭：“那就開始吧，你看你的，我看我的，你不會的來問我，我不會的就問你。”

“好。”譚竈升應了下來，笑容之中，眉眼溫柔。

吃了飯，又一起散步半個小時，譚竈升才将明霜霜送到了家門口。

兩人依依惜別，明霜霜倒是不再掩飾，覺得帶給父母看一看也是時候了，便試探着說道：“你要不要進來坐一坐？”

譚竈升微微一愣，目光流轉，但是靜默了一瞬，還是拒絕了：“霜霜都不早點跟我說，至少也該讓我穿的好看一點吧？”

明霜霜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突然了，但是看到眼前人的表情，已經足以讓她歡喜了，便說：“那就改天吧，我一定會提前一天通知你。”

她的話裏帶着幾分玩笑，譚竈升卻是鄭重地應了下來：“好。”

看着明霜霜進了家門，二樓卧室的燈亮起來之後，譚竈升這才離開，看看時間還早，便又想着回去拿書，也好晚上再看一會兒。

拿了書離開商會大樓的時候，譚竈升剛走到停車的地方，突然被一個人攔了下來：“二少爺。”

譚竈升臉上的笑容逐漸黯淡下來，說道：“我跟夏小姐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以後我們也不會再也任何關系。夏小姐應該心知肚明，請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那人擡起頭來，赫然是戲院的管家，此刻臉上正堆着笑：“二少爺誤會了，夏小姐并沒有糾纏您的意思。只不過，是希望二少爺能夠賞臉，跟我走一趟，有位貴客，對您的才華十分欣賞，想要跟二少爺秉燭夜談。”

“不了吧？我能有什麽才華？多謝夏小姐對我的賞識，可惜，終究要讓她失望了。”話說的謙虛又恭維，譚竈升年輕銳氣的臉上卻露出嘲諷的冷笑。

男人的臉始終隐在黑暗裏，恭敬地垂着頭，絲毫不在意對方說了什麽，只是固執地又重複了一遍：“二少爺，請您無論如何，都随我去見一見這位貴客吧。”

譚竈升的語氣就變得不耐煩了：“我若是不去呢？”

男人還想說什麽，前面突然開過來一輛車，車燈晃得人眼都睜不開，本來一片漆黑的空地也被照亮了。

譚竈升眯了眯眼，站在自己的車子旁沒有動。

“竈升，怎麽還沒有回家？”開過來的車子在他身邊停了下來，搖下車窗，露出來一張臉，赫然是譚景升，看樣子是剛從飯局上趕回來。

譚竈升頓時又笑了起來，舉了舉手裏的書：“來拿東西，大哥才回來呀。”

譚景升“嗯”了一聲，下車來：“沒事了吧？咱們一塊回去？”

“好，我來開車。”譚竈升應了一句，再轉過頭去，站在樹蔭下面的男人早就不見了蹤跡，他也就沒再多想，一邊跟哥哥說着話一邊上車去了。

考試過後，學校就放假了，這幾天顏寧過的格外自在，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睡醒了就上街去買零食吃，有心情的話，就去給陸宵灼送個午飯，沒心情或是天氣不好，就待在家裏看看話本子什麽的，別提多滋潤了。

不知不覺地，假期就這麽消耗了五天。顏寧看着日歷牌，頓感不能再這麽頹廢下去了，上次去陸家，陸太太還說等她放假了，讓她到家裏來玩，她也一直沒再上門去拜訪，便打起精神，換了衣裳準備出門去。

林晴也正走到她的院子裏來，看到她立刻招了招手：“正好，咱們出趟門，你既然收拾好了這就走吧，咱們早去早回，中午就不耽誤你給小陸送飯了。”

顏寧：“……我不送他也不會傻傻得餓着呀。”

林晴點了點她的額頭：“光長歲數不長腦子！那能一樣麽？”

顏寧：“哦。——娘，咱們去哪裏呀？”

“莫老太太請怎麽過去坐坐。”林晴嘆口氣，“她一個人也不容易，年紀大了難免啰嗦些，你到了之後就只管聽着，別管她說什麽。”

顏寧一聽就知道，說不定老太太又會提起莫安笙的婚事，想把他們湊作對，母親看來也是心知肚明的。這事顏寧的确沒法發表意見，還是得靠母親出馬，既如此，她就乖乖地當個垃圾桶，聽莫老太太發牢騷就好了。

到了莫家之後，莫老太太身邊的嬷嬷對她格外熱情，笑容閃的讓顏寧很是不适，偏偏人家又很有分寸，并無肢體上的接觸和親近，讓她拒絕都無從說起。

而喬喬又不肯來，這會兒已經不知道野到哪裏去了，顏寧孤軍奮戰，很是艱難，便往母親和林嬷嬷身邊靠近了些，腼腆地對着莫老太太微笑。

“寧寧是不是放假了？”莫老太太和藹地看向顏寧，“我見着鄰居家的孫女這幾天一直在家裏呢。”

顏寧點了點頭：“是的，老太太，這兩天學校剛放假。”

莫老太太便笑起來：“當個老師也是十分不錯的，冷熱的時候都有假期，也免得在外頭受苦。寧寧才分也好，女校可是好多人擠破了頭都進不去呢。”

顏寧依然保持着得體又不善言辭的微笑：“也是我運氣好。”

林晴趕緊搭話：“您這麽誇她做什麽？寧寧能去學校當老師，還真的是運氣好，她哪有什麽才學？書都讀到貓肚子去了。”

莫老太太便跟着笑了起來，轉頭跟林晴說起了別的。

顏寧暗自松了一口氣，在母親身邊坐了下來，默默地聽着兩個人的對話。

無非就是，早些年莫林兩家的交情，外祖父母和莫家叔叔嬸嬸都在的時候，兩家的那些快活日子，光是聽着，就讓人覺得很是歡喜。但是再一看到眼下人走茶涼的悲戚，卻又讓人難以自抑的哀傷。

莫老太太嘆着氣：“若是時間一直停留在那時候，多好啊……”

林晴沒說話，她倒不是那麽悲觀的人，何況她眼下還有更大的念想，也總想着，前頭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又如何願意一直念着過去的好？

但是她也沒有辯駁莫老太太，只說：“老太太也不必想這麽悲觀的，阿笙如今也長大了，家裏的鋪子也都能撐起來了。過兩年年紀到了，給您娶個評論有福氣的孫媳婦兒，您坐着享福就可以了，哪還有什麽不如意的？”

這話莫老太太愛聽，但是說起來莫安笙的婚事，她就又開始打起了顏寧的主意。這些天來，她也不是沒想過去打聽別家的小姐，年齡合适的也的确有，模樣兒性情都不錯的也有，但是綜合比較起來，還是顏寧條件最好。

家世比她好的，長相又出挑的，也輪不到莫家上門求娶，早就大把人排隊等着了；家世差不多，比她模樣好的，才學就不如她。且不說女校老師這個難得的工作，顏寧好歹也是個大學生，且讀了這麽多書，心眼兒依然單純可愛，到哪裏再去找這麽好的人選？

莫老太太心裏嘆着氣，琢磨着該如何開口。不是不知道顏寧跟相親對象處的還算好，但是小孩子嘛，情情愛愛的，來得快去的也快，這婚事只要哄着她應下了，林晴這邊，看在兩家人幾十年的情分上，肯定也不會多加幹涉。

至于有沒有感情，多大點事兒？誰還不是這麽過來的？日後進了門，多大的坎兒過不去？

林晴面上帶着笑，看着莫老太太若有所思的表情，心裏卻也不由警惕起來，已經開始思考着，若是老太太再提起讓顏寧嫁過來的事情，該怎麽應對。順便又想，或許她該抽空去陸家走一趟了，兩家孩子都見過彼此父母了，也都甚是滿意，也算是感情穩定了，她也該表個态，将這婚事默認了，省的後頭再招來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按理來說，這事兒該由男方父母來出頭的，但是偏偏，他們這一家留下的爛攤子，總是讓人猝不及防，為了閨女的幸福，她萬不能在這些小事上計較了。

顏寧坐在母親身後，叭叭地磕着瓜子，突然感覺到周圍安靜了不少，她嗑瓜子皮的聲音就顯得有點大，便停了下來，眨了眨眼，擡頭看向母親。

莫老太太正盯着她的臉神游方外，看到顏寧這幅表情，忍不住就笑了起來，臉上的法令紋都顯得慈祥了一些，又看向林晴，說道：“寧寧越長越漂亮了，像你年輕的時候。”

林晴聽着她的恭維，心裏更是一緊，笑道：“您這話說的，我都分不清是誇贊還是揶揄了。我年輕時候哪算得上漂亮？頂多就占個娟秀罷了。”說着看了一眼顏寧，嘴角多了幾分笑意，“還好寧寧比我好一些。”

正說着話，莫安笙也從外頭走了進來。

林晴看過去，笑着道：“阿笙回來了？可是去鋪子裏忙生意了？”

莫安笙點了點頭：“林姨，您來了。——不是，我去學校了，這就要畢業了，我去處理些事情，下個月開始就不用再去學校了。”

“畢業了就好了，家裏人多了也熱鬧一些。”

莫安笙笑着應了一聲，卻沒有反駁。其實在大學期間，他也沒怎麽住過學校，一開始是因為他身子骨不好，總是時不時生病，所以也沒法住校，怕連累到別的同學。後來他的病漸漸好轉了，祖母卻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有好幾次他不得已都是在深夜趕回來。時日長了他也察覺到了，祖母并不希望他遠離，便也再次搬了回來，依然住在家中。

不論多晚，他必定會在晚上回到家，然後每日早起一個小時，趕去學校。這一年下來，身體也健壯了不少，算是有所收獲吧。

莫老太太也看向了自己的孫子，不鹹不淡地問了一聲：“回來了？我今天好着呢，你去忙活你的事吧，不用你。”

莫安笙一時之間有些羞赧，低下頭說道：“孫兒的事情已經忙完了。”

莫老太太頓時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陰陽怪氣道：“喲呵，今天不着急出門了啊？”

莫安笙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語氣雖然依舊溫和，卻難得的帶了幾絲嘲諷：“若是您今天身體無恙的話，我倒是很想去看望一下晨晨，她感冒了。”

聽到這個名字，莫老太太的臉色刷地變了，猶如惡鬼附身一般，面目猙獰：“住口！”

作者有話要說： 陸大少爺：看着我自己這張臉，要是誇別人好看，我也覺得挺虛僞，但是寧寧不一樣，寧寧是最好看的！

顏寧：閉嘴！滾蛋！

喬喬：就是，虛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