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炝鍋(6)

張靜欣到樓下問酒店前臺是否還有房間,前臺很抱歉地告知已經住滿。待她折返回房陳千語已經睡得輕鼾陣陣……張靜欣無奈,向前臺再要了個枕頭和浴衣,去洗澡——今晚就同房而睡吧。

陳千語的那一吻倒是吻得很堅定而綿長,待那一吻結束她便更加堅定地倒回床上且睡得無比踏實,接吻的觸覺還在唇瓣之上卻怎麽看陳千語怎麽都覺得方才是她回光返照。

張靜欣其實已經訂好了酒店,可現在也不太想走……那姑娘的酒量和其酒品一樣爛,心情好和心情壞同樣容易喝醉,更何況陳千語是兩種心情交織在一起不醉才怪。怕她半夜醒來想上個廁所或者喝口水的,沒人在身邊有點兒慘。這姑娘最近已經很慘了,想上廁所或者喝水都還好辦,怕就怕她一個猛紮想吐,吐完發現錢財已空的自己孤身在異鄉酒店,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那才是人間悲劇。

張靜欣說服自己留宿之後便心安理得地洗澡。

永日香是一家非常有心的日式酒店,不僅房間布局和擺件都是正宗日式,連浴衣都是日式的。剛才服務員随她上樓,從衣櫃裏拿出一件藍色花紋男款睡衣給張靜欣,悄聲道:“每間房都有準備兩件衣服,一件紅色給女士,藍色給男士。因為十月螃蟹正肥很多客人往Q城跑,店裏也住滿了,沒有多一件紅色的了,張小姐見諒。”

什麽顏色給誰穿的她倒是不介意,男款就男款,反正都是左右一罩系上腰帶的事兒。

洗完澡在浴室裏用最小風量盡量不制造太大的噪音慢慢吹幹頭發後出來,見陳千語上半截在床上,下半截已經挪到地板上了,更神奇的是她已經自己換好了浴衣。

“睡得真豪邁。”張靜欣将陳千語雙腿扳了回來,為她整理好被丢得亂七八糟的衣服,将被子蓋好。

漫漫長夜總算來臨。

陳千語一般不怎麽喝酒,工作勞頓讓她需要每天保持清醒的頭腦和充沛的體力,酒精攝入太多連她最重要而敏銳的舌頭都會被麻痹。但人總是帶着情感活着,開心或者不開心都希望能有個宣洩通道。普通葡萄酒能幫助睡眠,但啤酒和白酒完全就是安眠藥。

等她醒來已經是第二日,日光奮力想從百葉窗的縫隙中照進卻被阻攔,整間閣樓散發着安逸的溫暖和早晨的寧靜。

昨晚怎麽回的酒店陳千語已經沒有印象,她只記得自己在海邊喝酒吃燒烤很開心,後來是喝多了?

“嗯?”

一聲微弱的哼呢從耳邊傳來,身邊分明多了一個人!

陳千語驚愕地扭頭,在看見張靜欣恬靜睡臉的那一瞬間對方的胳膊毫不客氣地橫着搭了過來正好壓在她的胸口。

“張、張老板?”陳千語想起來了,昨晚喝了一半張靜欣來了。張靜欣喝得節奏快又多,陳千語被她帶得好像自己也酒量驚人,沒兩下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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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欣怎麽會來Q城?怎麽會相遇怎麽會跟着到酒店來然後兩個人還睡在一起?這些重要的細節陳千語反而不記得了!傳說中的喝斷片?!

陳千語這一聲呼喚沒把張靜欣呼喚醒,倒讓她舒服地挪動,挂在陳千語胸前的手臂也輕輕蹭動了一下。內衣被整齊疊放在桌上的陳千語感覺到張靜欣的手肘蹭到了不得了的地方...為什麽它們在這個時候如此有存在感?張靜欣你這個混蛋不要蹭了啊越蹭越不得了!

陳千語苦不堪言,從張靜欣手肘下處傳來一陣陣又酥麻又脹癢的感覺,連着她的心甚至波及古怪的深處。陳千語想要将這睡不安分的人叫醒,卻怕她醒來一挪開手臂甚至不挪開手臂都能感受到身下人的變化,到時候才是真尴尬!

陳千語憋着聲慢慢地想将張靜欣的手臂推開,悄聲無息進展順利都推一半了,張靜欣毫無預兆地醒來看着她道:“陳小胖一早就這麽惦記我抱我手臂?”

陳千語看着她時臉一下全紅了:“不、不是,你壓着我了才...”

張靜欣似乎完全沒聽她在說什麽,只舒展了五官,笑得柔軟:“早啊,陳小姐。”

陳千語的尴尬、羞澀、不知所措都被她的笑容凝固後瞬間融化,太近的距離會讓人有種親密的錯覺,她不知再說什麽好,只好以同樣的方式回應:“早,張老板。”

陳千語捂着胸口說要去洗澡,張靜欣盤腿坐于蒲團,翻動着桌上的菜單:“這家店還不錯的樣子,提供住宿還提供日本料理,號稱食材空運,主廚是正宗日廚。小胖子要不要來試試它們家的刺身?”

陳千語走進浴室的那一刻回道:“什麽小胖子啊不要将吐槽我轉化成這種萌化到理所當然的稱呼好不好!刺身...我真沒胃口,昨晚喝太多現在感覺整個身體裏填滿了水煮肉和苦水,又油又膩又惡心。”

“這樣啊,那我自己去吃了。”張靜欣合上菜單。

陳千語洗澡時努力回憶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可怎麽想都只能想起她和張靜欣坐海邊聊天時的零碎畫面。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太過專心而做了太多功,待她洗完澡吹完頭時肚子裏雷聲滾滾。

也是,時至中午一點半,餓是理所當然的。

而偏偏在這個時候她聞到了鐵板的香味!

這什麽味道?這麽豐滿的牛油香難道是鐵板和牛?

陳千語頭發都沒吹幹就沖了出來,張靜欣背對着她說:“原來可以送到房間裏來吃。”回頭一看提醒道:“冷靜,把浴衣綁緊點。”

陳千語看着還在鐵板上滋滋作響的和牛目光有些許呆滞,張靜欣面前擺了一排各種刺身和壽司拼盤,長碟上三文魚魚腩刺身在蘿蔔絲和姜片的包圍下顯得鮮嫩肥厚,讓陳千語口舌生津食指大動!

她一邊将腰帶綁緊一邊跨到張靜欣的對面,想起上回因為吃多了炸豬排而錯過了神戶和牛,這次饑腸辘辘之時它又出現了,實在不能再錯過!

陳千語拿起筷子夾起一塊和牛肉道:“這頓我請了。”

“嘿,你不是說你不吃嗎?”

“現在餓了,張老板別介意我搶你食,我真快餓死了。”

雖然陳千語曾經在一周內連續兩次吃和牛肉導致被膩得往後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對它沒胃口,但很明顯,她已經平安度過了對其的厭倦期。

和牛肉擁有明顯的大理石脂肪花紋,這種被稱為世界上肉質最好的牛肉肉質細嫩而多汁,飽和脂肪酸含量很低,一口輕咬下去肉中的油汁滿滿在唇齒間流淌。舌尖微微一動肉就融化入喉,嫩滑的肉感和香汁融合在一起,味覺和觸覺上的雙重享受的确是能讓進食者感到值回票價。

陳千語雙臂夾軀閉着眼幸福又綿長地“嗯——”了一聲:“感覺一路醒到了昨晚呢!好吃!”

張靜欣在倒清酒:“昨晚的酒真的都醒了?你知道昨晚你都做了什麽麽?”

陳千語的動作頓在夾第二塊和牛肉上:“怎麽?除了吃飯喝酒我還做了什麽?”怎麽聽張靜欣話裏有話?陳千語有點兒慌張啊。

難怪——兩只筷子分別卡住甜蝦壽司的腰側将壽司夾起,翻轉過來将蝦背入醬油中蘸點兩下,蹭點兒融化在醬油裏的現磨芥末粉,迅速入口——張靜欣還覺得奇怪呢,按陳千語那藏不住事的個性昨晚強吻了別人今兒起來怎麽能裝淡定裝得如此淡定,敢情是忘了。

“張老板……不帶你這樣的。”見張靜欣笑而不語只顧着吃,陳千語心裏有點兒發毛,“怎麽自己起個話題之後什麽都不說啊?我到底做了什麽……不是喝吐了吐你一身吧。”

張靜欣:“那倒沒有。”

“那就好,最失态的事情沒發生我也就安心了。說起來,張老板你怎麽會到這裏來?我記得我沒跟任何人說我在Q城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還是在小燒烤攤上找到我的吧?”

“這問題昨晚你就問了五六七八遍了,我跟你說了好幾次了怎麽今天一醒又問?”

陳千語眨巴眨巴眼:“你……說過了嗎?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

張靜欣挖了一勺海膽刺身:“嗯,很新鮮,小胖來嘗嘗。”

陳千語不死心繼續追問,張靜欣無奈道:“我真的說過了,實在懶得再說。陳老師你多吃點兒芥末醒醒酒吧。”

陳千語:“……”

刺身就是吃個新鮮,這家店的食材确實不錯。

肥厚柔滑的三文魚魚腩刺身下肚後,張靜欣已經喝掉了二兩清酒,又要了兩份整條星鳗魚壽司。

“日料适合我,吃不撐吃不膩。”張靜欣沉浸在鳗魚壽司的美味之中時,陳千語想起了一個細節,豁然開朗。

“張老板。”陳千語道,“你私人微博賬號是不是叫用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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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媽咪走了,方老板被她捏在手裏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但高幼薇的日子還是有些不好過。

她媽媽不太看娛樂新聞,但架不住身邊有人會看,于是女兒在國內有些同志緋聞的事情就傳入了母上大人的耳朵裏。母上大人都懶得和高幼薇對峙,直接安排她去相親了。

高幼薇本來就忙,哪有時間去應付男人,喝了兩口白酒壯膽給媽咪打電話過去。

“什麽意思?”母上剛接電話時語氣還挺溫和,說到重點處馬上就不善了,“你是說你不想去?那你想和誰結婚?那個美食評論家?你真是同性戀?”

“……也不是。”高幼薇最怕母上這種不帶明顯情緒卻有化骨綿掌威力的說話方式,“只是最近太忙了,能不能過段時間再說?”

“誰不忙?當年我也很忙不是照樣抽空結婚生小孩?你每天還能工作應酬24小時?”

“……”

“明天晚上六點到八點,就兩個小時,我已經讓你的助理為你安排好一切,到時候你去就行了。”

“……好的媽咪。”

“別老讓我操心,多大人了還分不清輕重。這次跟你相親的男孩質素還不錯,我也在和他爸爸談生意,你好好瞧瞧吧。”

“……是的媽咪。”

挂了電話高幼薇單手撐在桌面上忍不住用手指敲打桌面制造點聲響。

不是家長的朋友就是家長的生意夥伴……惹不起,一點都不好玩,還是打壓方坤那樣的孬種比較有趣!

高幼薇穿了件比較正式的小禮服就去見面了,對方倒是一個斯斯文文的男人,姓黃,戴着眼鏡西裝筆挺,說在國內做生意。

高幼薇多能裝,擺上一副大家閨秀笑不露齒的模樣,說話也細聲細氣的好不知性,聊起商場的事情雙方竟能聊到一起去。

看得出來黃先生還是挺喜歡高幼薇知書達理又能賺錢的特性,眼看就要到八點,高幼薇也算是快能功成身退,臉上笑僵的肌肉終于能休息一會兒了。

“那高小姐的電話號碼是否能交換一下……”就在黃先生想要和她交換聯系方式時,高幼薇一直保持的端莊笑容瞬時不見,她的目光穿過他的肩膀往後看去,黃先生聽見了急促而兇猛的高跟鞋砸地的聲音正迅速往他們的方向襲來。

黃先生正要轉頭一探究竟,一個女人一陣風一樣已經殺到他們面前,拿起他手邊還沒喝完的紅酒以電閃雷鳴之勢潑到了高幼薇的臉龐上。

酒花四濺!

桑青雅放下酒杯厲聲道:“高小姐好興致啊,聽說你想睡我?你也不照照鏡子憑你也想睡我。行,有本事你就來試試,還不知道誰睡誰!”

桑青雅撂下話就要走,低頭看了一眼木然的黃先生。

“看什麽看,沒看過料理人渣?”

黃先生:“……”

桑青雅潑完酒就走,服務員悄然而至拿來面巾遞給高幼薇:“小姐,您沒事吧?”

高幼薇接過面巾笑着搖搖頭,将臉上的紅酒擦掉。

黃先生驚訝地說不出話,方才那一幕細思極恐!

“那個……”黃先生緊着聲音問道,“你還好吧?”

高幼薇道:“沒事沒事,一點私人恩怨驚擾到你了。”

“不,沒什麽、沒什麽……”

時至八點整,黃先生匆匆忙忙地告辭。

“黃先生。”高幼薇叫住他,“電話號碼,還需要交換嗎?”

黃先生尴尬道:“改天吧。”然後風一般地旋走了……

高幼薇坐在原處繼續擦脖子,滿身的酒漬這一身衣服看來是不能要了。

回想方才桑青雅兇狠的模樣,高幼薇胸中發熱:“wow……真是烈女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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