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炝鍋（11）

“張靜欣！你終于舍得出現了啊！”

“這連名帶姓的叫……怎麽覺得有點殘暴？”

桑青雅的火氣都要從電話這頭噴到張靜欣面前了：“你還敢說！你跑哪裏去了連未童都不知道,給你短信微信電話全都沒回應，我都快要去報警了！”

“我去外地為新一季菜色找靈感，出外都不太注意手機一直都是這樣的你也知道。回來看到你的留言，到底怎麽了？和你的小坤坤吵架了？”

“別提那個渣！你在店裏嗎？我去找你。”

“好。”張靜欣舀一勺她的勃艮第紅酒炖牛肉,味道正正好，“你過來吧，還有好吃的。”

十一月初的B城霧霾依舊,出門就是深入寂靜嶺即視感。

昨夜B城人民終于等到了盼望已久的大北風将霧霾吹了個一幹二淨,今日一早陽光普照,讓B城人民恍若隔世。

雖是晴空萬裏難得的好天氣，但北風呼嘯，正午時分小葉和西芹、秋葵在花前月膳二樓搭防風罩,張靜欣做好了牛肉端上樓來：“各位小朋友辛苦了,午飯做好了，吃完再繼續搭吧。”

三人歡呼着放下手裏的工作拿來碗筷盛飯開動！

“好吃！”秋葵吃一口眼淚差點噴出來，“之前我在家裏也試着做了這道菜，感覺不錯，但和師父做的比起來還是差遠了！師父做的好好吃！”

張靜欣敲了她腦袋一下：“今天嘴怎麽這麽甜？放心，明年肯定給你漲薪水。”

一塊牛肉含在嘴裏，秋葵鼓着圓圓的臉窩着嘴正色道：“薪水什麽的才不是我追求的呢！只要能讓我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将師父的拿手絕活都學到了，那才是我最大的財富！”

西芹倒吸一口涼氣斜眼看她：“盤子都洗不幹淨的家夥拍馬屁的技術倒是無人能及。”

張靜欣笑道：“西芹姑娘怎麽看着這麽酸呢？”

桑青雅上二樓來聞到肉香也餓了，小葉幫她加了雙碗筷，吃得唰唰的。張靜欣坐在對面幾次想問起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她不行不行的，桑青雅都沒嘴理會她。直到大碗飯配着肉下肚，再要了一杯烤布蕾當甜品這才滿足地擦嘴漱口，拉着張靜欣到樓下的卡座裏抽煙道起近期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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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高幼薇嗎？”張靜欣很久不抽煙，二手煙的味道更受不了，打開窗散味，“你家小坤坤鬥不過她？現在窮到要賣褲子了？怎麽回事？當初坤坤可是整的陳千語在B城都混不下去我店也差點關了，戰鬥力可以的啊。”

桑青雅耷下眼皮特鄙視張靜欣：“行啦靜靜，你這張嘴也真是讨厭，心裏明明讨厭死方坤了還在這裏說反話。誰是坤坤啊！而且他也不是我家的了！我跟他分手了！”

“分手了？他答應了？”

“我都踢爆他蛋蛋了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張靜欣：“(⊙▽⊙)什麽，臨分手了還讓人家斷子絕孫？這合适嗎？坤坤怎麽可能會放過你？”

“他敢再來煩我一個試試，我真的會讓他斷子絕孫！真是煩死了，他将我這裏的副卡都凍結了，我自己的卡裏的錢也被他轉走了，我真想從你這兒借兩把刀上他家把他剁了！這王八蛋說不和他複合他就不把錢給我！憑什麽啊！他副卡放我這裏我都是給他買東西的時候才用，平時我買東西全是刷我自己的卡。現在倒好，說什麽我花完他的錢就走人……我花的都是我自己或者我爸媽一分一分掙出來的錢誰花他的錢了！多大臉！”

張靜欣道：“看出來是吃飽了，喊話都從丹田喊出來了。小點聲，別吓着路過的文藝青年。這麽說來如果你不和他複合他就扣着你的錢當分手費了？”

桑青雅臉色一變：“你這麽一說……的确啊！丫最近窮瘋了吧！連我放車裏的相機都被他拿走了，卡裏的錢肯定沒法拿回來了！”

“可那是你的卡啊，去銀行挂失呗？”

“當初他說他有銀行VIP卡，用着方便就給我用了……原來早就留了這麽一手！……怎麽辦呀靜靜，要是我爸媽知道我做了這麽傻缺的事情肯定得罵死我抓我回法國……靜靜……”

張靜欣嘆了口氣：“別的姑娘戀愛是沒智商，你戀愛智商和錢都沒了，怎麽說你才好。”

“你就不能不說我嘛……”

張靜欣将一張信用卡拍在桌上：“密碼是花前月膳開業的日子，你先拿去刷吧。盡量別刷爆，我也沒別的卡了。”

桑青雅扁着嘴一副感動又滿足的小女人樣：“靜靜，我最愛你了！回頭我一定把錢還你，加利息！”說着站起來抱住她的脖子一口親在她的臉上。

張靜欣嫌棄地将她推開：“你這是什麽毛病啊，大紅色亮片唇膏抹完就往人家臉上親……”

“這不是太愛你了嘛！”

“诶？”張靜欣眼珠轉了轉問道，“對朋友可以這麽親熱是正常的事？”

“怎麽不正常啊？這是表達愛的方式！好啦，我還有事先走了，如果方坤來問你你就說你回來後就沒見過我啊。”

張靜欣：“他倒是敢來找我，我兩刀給他削了。”

桑青雅走得倒是快，估計是拿着卡買東西去了。

餐廳還沒開始今天的營業，張未童正式辭職了，樓上那三位在聊什麽聊得很開心。張靜欣獨自坐在樓下，打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點動，神情有些失落。

這幾天陳千語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也不到店裏來，哪兒都見不着她的影子。先前在Q城喝醉的那一吻似乎過了很久，但認真回憶，它不過就是一周前的事。

那個吻之後好像也什麽都沒改變。

張靜欣被悶了好幾日，桑青雅今天倒算是幫她解開心裏的疑團：其實朋友間表達好感或者感激的方式也是可以這麽激烈的。

……

真的可以這麽激烈？張靜欣摸着下巴，記得她還在Q城上學的時候，快要開校運會，大中午的她早了一些來學校打算去為跳高比賽熱身。用昨天向勞動委員借來的鑰匙打開教室的門拿運動服，沒想到驚擾了在教室裏親熱的倆人。

張靜欣正要道歉，卻發現這是兩個姑娘在親熱，其中衣冠不整的正是她的同桌班長大人，另一個好像是高中部的學姐。

“诶？抱歉，你們繼續。”張靜欣很知趣地退出來，走到樓下忽然又想起運動服還在教室抽屜裏呢……擡頭望了望，沒動靜，只好站在樓道裏等。

很快，班長就出現在她身邊，已經将校服穿好長發梳好了。

“你……都看到了是不是？”班長雙手背在身後，臉上紅撲撲的，像是做了什麽錯事被發現，卻又莫名地帶着一種嬌嫩的喜悅，好像在等待張靜欣對她方才的行為做出點正面的評價。

“啊，看到了局部，沒看到重點。”張靜欣老實回答。

班長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啪”地一聲極響。

我去——！

張靜欣掀開袖子，胳膊上的五指印那叫一個通透——會疼的好嗎？

“你就這張嘴讨厭！我告訴你啊不管你看到了什麽都不許跟別人說！”

張靜欣揉着胳膊：“不就是大中午的和個學姐在教室裏做兒童不宜的事情麽？我懂的。別害怕，反正兩個女生不會懷孕。”

被張靜欣這麽一說班長的臉立刻血紅：“你說什麽吶！她、她只是親了我一下！你不知道現在好朋友都是互相親來親去的嗎！你可別瞎說！”

在成長的漫長道路上張靜欣的确是見過很多姑娘們彼此親來親去但最後又轉去交男友、結婚的。班長如此，好友桑青雅也是這樣。

可是，張靜欣始終都覺得事情不該如此。友情類的親吻多數只是在臉頰上便好，像班長和陳千語那種對着嘴就吻下去的還說是“好朋友”？騙鬼嗎？

張靜欣一邊想一邊轉到了後院裏，忽然車庫裏傳來一聲大動靜，張靜欣跨步上前一看，見西芹将秋葵的一只手壓在牆上，扣着她的下巴正在吻她——吻嘴。

秋葵忽然發現張靜欣，一把将西芹推飛。西芹正投入在接吻的绮麗氣氛中哪會想到小秋葵會突然喚出內勁将她震開。西芹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質問，也看見了張靜欣……

張靜欣雙手背在身後，像個教導主任一樣彎腰看她：“光天化日之下，你們在我的車庫裏做什麽呢？”

秋葵捂着嘴，眼角的淚花還在，目光在張靜欣和西芹之間來回掃視，什麽也說不出，掉頭跑掉了。

“喂……秋葵……”西芹站起來，秋葵已經逃得無影無蹤了，而張靜欣還在看着她……

“我、我只是在感謝秋葵幫我洗了一周的盤子而已。”西芹不敢再看師父，和秋葵一并溜走了。

張靜欣瞪圓眼難以置信：又是為了感謝？現在感謝的方式都太過盛大了吧？

桑青雅從張靜欣這邊拿了卡火速去給車加了油。分個手油泵都要被燒了，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油加滿桑青雅如同吃飽了飯睡好了覺可以去辦別的事了。

前段時間方坤的事情讓她生活一團亂，連母親的生日都差點忘了。眼看還有最後一周的時間，她得趕緊去買了禮物寄去法國。

開車到商場，桑青雅走到專櫃前看見一只色正圓潤的天然玉镯，想來母親應該會喜歡，對導購說：“您好，麻煩把這只玉镯給我看看。”

導購正要過來，忽然飄來傲慢的聲音：“将那只玉镯給我裝起來。”

桑青雅一看，竟是高幼薇！

“喲，桑小姐，真巧呀。”高幼薇束着高高的馬尾，風衣的領子豎起，戴着黑色手套的雙手交疊在身前，手邊堆了一堆朱紅色的包裝盒。

桑青雅冷笑道：“大老板怎麽也有時間來逛商城？哼，不必這麽客氣了，我想要的東西我自己買，你買的髒東西我可不想要。”

高幼薇哈哈大笑：“桑小姐，你想太多了，我可不是買給你的。”

桑青雅心裏被堵了一腔尴尬，真是沒想到買個禮物也能碰到這種瘟神，不理她，走到另一側，對導購說：“這條項鏈給我看看。”

高幼薇：“那條項鏈我也給我裝起來。”

桑青雅忍不住罵道：“你是有病嗎？！”

高幼薇扭了扭胯：“我是有病，可我有錢啊。”

無論桑青雅再要看什麽高幼薇一并買下，桑青雅掉頭就走——神經病！明年春節一定要去廟裏燒香！都是哪裏來的大鬼小鬼纏着她甩都甩不掉啊！

桑青雅一路下到停車場拿車，高幼薇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她身後。桑青雅快步疾走，高幼薇不動聲色跟在其後。

“高幼薇——！你是變态嗎？跟着我做什麽！？”桑青雅猛地回頭怒道。

高幼薇茫然：“诶？我也來拿個車都有錯？”

WTF！

桑青雅将車門打開，高幼薇的車居然就停在正對面。

“哎呀好巧。”高幼薇趴在車邊笑道，“桑小姐也開奧迪？咱們的還是情侶款呢！”

“去你大爺的情侶款！滾！”桑青雅發動車猛地沖出去，高幼薇對着她的車尾一邊揮手一邊道：

“別開太快呀桑小姐，我還等着你來睡我呢？好期待呀咱們床上見！”

桑青雅的車開出了高幼薇的視線範圍，高幼薇意猶未盡地轉身，突然看見陳千語就站在她斜對面……

陳千語正要開車門的動作停滞，臉上盡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高幼薇的笑容馬上凝固，兩人對視的那一剎那陳千語立刻回過神來，開車進去。

“千語——！”高幼薇快步上來拉住她的車門，苦笑道，“這事鬧的，我開個玩笑而已，你肯定誤會我了，要不要聽我解釋？”

陳千語将她的手推開：“你沒必要和我解釋。”

“千語！”

陳千語将車門關起，車往外開了五米又退了回來，她從車裏走出來認真道：

“拿感情的事來當做玩笑這一點都不好笑，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我誤會什麽，因為我對你從來都沒有誤會。你這個人從來都是這個樣子，前一秒說的跟真的一樣後一秒繼續嬉皮笑臉。你很有錢，你可以做到很多人幾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會願意被你當做玩笑的對象。只有尊重感情才會被感情尊重，這個道理你懂不懂？我要說的就是這麽多，作為一個跟你認識多年的人對你的一點點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