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炝鍋(13)
張靜欣到底是誰?
高幼薇一夜沒睡,在查關于張靜欣的一切,卻發現一切都很蹊跷。
張靜欣和她母親單獨生活到23歲這件事毋庸置疑,她母親居然是個賣豬肉的……江湖最高地位是S市最大農貿市場生肉類A排第一戶;接觸過最高端的人物是H市名滿天下的奸詐大廚,為了捍衛自己豬肉的質量和其大吵一架;最出名的事是看見個買菜的老太太被親孫子搶了生活費要去賭,操起菜刀追其三條街。
就這樣一個市井小人物的女兒究竟是怎麽知道永動集團虧空一事?
她爸爸是誰?
難道會是Z氏超科集團的張家亮?不可能,張家亮年過五旬依舊單身,年輕俊朗保養得當,看上去如同四十出頭,身價一雙手差點數不過來,是很多女人夢都夢不到的丈夫首選。
雖早有傳聞張家亮已有妻孩且十分保密從未曝光,但...
賣豬肉的和科技大亨?!現在編故事的都不敢編這麽大的了。
将電腦合上,繼續讓人去查張靜欣。高幼薇喝了一大杯溫牛奶在天亮前努力尋找睡意。今天還有許多非她不可的事情要做,她無論如何都要睡一會兒。
可是一想到張靜欣,一想到她在外面為了女人胡鬧的事情可能會傳到她媽咪的耳朵裏她就恐慌得渾身發冷,難以入睡。
一夜沒睡的不止高幼薇,陳千語一樣夜游到很晚。
從花前月膳出來時陳千語的确是被氣得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大罵高幼薇,腦子裏想到的全是她霸道不講理的模樣,以至于自己走到哪裏都不知道。
面前也是一條小巷子,巷子裏全是吃夜宵的小店,一方方和食物有關的閃亮招牌挂起倒是激發了陳千語的食欲。
想到在花前月膳菜單上的那些點了卻沒來得及吃的美味陳千語就懊悔不疊!這個混蛋高幼薇!一巴掌真是不足以平息心中的怒火!應該把她揪起來狠狠地肘擊!右直拳!左勾拳!唔,不行,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吧,好餓!
心情不好的時候更是不能虧待自己,飽餐一頓才是生命從海洋走向陸地,從茹毛飲血到學會用火的真正奧義!
陳千語走進一家叫“金牌小廚”的24小時營業的燒烤店,店裏三三兩兩有些客人,她坐到寬寬的桌前,叫了兩聲服務員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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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千語點了招牌烤五花肉、香菇、蜜汁雞翅、金針菇、麻辣牛蛙、炒飯……
“小姐喝點什麽嗎?”服務員問道。
想起張靜欣,陳千語點了一紮啤酒。
屋裏開着暖風,還沒開始正式供暖的季節裏拼服務的商家首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暖氣問題。
但這個燒烤店本來就偏熱,還沒吃上菜陳千語就感到身上有些悶,忍不住脫去外套。外套拿在手裏卻沒找到衣簍,只好塞在座位邊上。
啤酒不苦,很好喝,但上菜上得太慢喝酒都要喝飽了。招牌烤五花肉先上了,陳千語一口下去肥油滿溢,香是香,但實在太膩了。她點了兩份共十串,吃完第一串就沒胃口再吃下去,只好去吃香菇。這香菇居然是剪腳小花菇,黑頂已經暴花,菇紋明顯,肉厚香醇,口感細膩鮮美,難怪價格偏貴……小花菇含水量略低,若是按普通方法燒烤會在口感上造成枯燥感,廚師很有心地用白菜葉穿插在香菇片之間補充水分,濕潤味覺。廚師是有想法的,可是為什麽招牌五花肉上就沒能想到解膩之法?白白浪費了美妙的肉質。
雞翅夠味,但偏偏要翅中連着翅尖,吃着費勁還容易糊一臉。
金針菇塞牙手邊還沒牙簽、麻辣牛蛙倒是沒什麽缺點但是上桌時碗邊全是油、炒飯量太大米飯都散開了毫無造型可言。
陳千語這頓飯吃得喜憂參半,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揪心感。
“不好意思,小姐,能打擾您一下嗎?”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站到她身邊,“我姓張,是這家店的老板。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我想對這次的就餐向您做個小調查。”
陳千語不太喜歡吃飯的時候被人打擾,但這位老板姓張,還如此溫和有禮,随意聊聊也好。
得到陳千語的答允之後老板拿了紙筆坐到對面,陳千語說:“老板,你們有個好廚師,在細節的處理上差強人意,如果能在環境和餐具的細節上再用心一點就更好了。”
“哦?”老板覺得有趣,笑了,“小姐,你蠻會吃的,我們的廚師的确不錯,但一直有客人反饋一些小毛病。這家店就我一個人打理,每天從早忙到晚根本沒時間去細想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你想聽實話嗎?”
“當然想。”
“老板,你有自己吃過招牌烤五花肉嗎?”陳千語将她沒吃過的烤五花肉推到老板面前,“雖然涼了之後會更膩,但只要認真一吃就能吃出問題來。”
老板拿起烤五花說:“我知道,一直有人反映說肉太膩了,可反饋的基本上都是女性。我的顧客有男有女,如果一味迎合女性口感的話就會讓男性吃不過瘾……哎。”
“為什麽不找到迎合女性口感又能讓男性大快朵頤的方法呢?”
老板愁道:“哪有這麽完美的事。”
陳千語咧嘴一笑:“有啊。”
今天花前月膳結業的時候又不見老板張靜欣的蹤影,秋葵一直躲在衛生間裏不肯出來,小葉說要去看看她怕出事,被西芹攔了下來。
“等我們走的時候再叫她吧……”
小葉見西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回憶起這兩位小廚的關系好像有那麽點古怪……別的人不好多說,小葉将衛生打掃好就走了。
見小葉離開,花前月膳裏總算只剩她和秋葵,西芹走到衛生間門口輕輕叩門。
“秋葵……之前是我不好……你別生我氣了,出來吧,我送你回家。”
秋葵沒搭理她。
西芹躊躇了一會兒繼續說:“好嘛,我都跟你道歉了你還想怎樣呢?我吻你的時候你也沒拒絕呀!”
就算憋死了秋葵也不能在這個時候搭理她!
西芹看一眼腳邊破損的花盆,咬咬牙一腳踹了上去!
在驚天動地的響聲和西芹嗚咽的聲音中秋葵一臉慌張地沖了出來抱住蹲在地上痛苦捂腿的西芹,眼淚在眼睛裏打轉:“你怎麽回事!傷着哪裏沒有?”
“心裏難過……不小心一腳提到花盆……”
“你是豬嗎!怎麽會有這種不小心!這是什麽……居然流血了!天啊!快點叫救護車!我的手機呢!”
西芹拉住慌張的秋葵,将她揉進懷中:“你總算肯出來見我了麽?還生我的氣?我是真心向你道歉呢……對不起,無論吻你是否得到你的允許,後來被師父看見也都是我一時不察,全都是我的錯,你可別虐待自己了。”
秋葵反應過來:“你……你是故意的?”
“不故意的你怎麽肯原諒我。”
“誰說我原諒你了!”秋葵一把将西芹推了出去,“你這個騙子!”
連續兩次被秋葵內力所傷西芹簡直要吐血,但見秋葵白白的小圓臉上泛起紅暈,當真可愛死了,心都被她融化了……
兩個人一同關門走人,剛走出巷子就見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她們面前。
西芹本能地将秋葵拉到身後,車門打開,下來幾個高大的男人。
“你們想幹什麽?!”西芹緊張道。
“別怕,上來吧。”張未童從副駕上探出腦袋,“我是來送你們回家的。”
“咦?未童?你不是去旅行了嗎?”
張未童一臉無奈:“是啊,都要走了臨時被我姐抓回來……哎,上車吧!”
“出了什麽事?”
“回頭再跟你們解釋,來吧。”
張未童是受張靜欣之命來“護送”花前月膳的兩位廚師回家的,張靜欣說最近出了點事,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別問那麽多,你回來幫我就是。
張未童差點被女朋友爆頭才争取到回來的機會……這張家一家子都不好伺候!
“對啊!這……的确是好辦法!”
陳千語建議金牌小廚的老板用辣白菜包裹烤五花,既保存了肉質的肥厚香美又解油去膩,這是行家的手法。
“可以将小花菇價格提高,同時菜單上的香菇改為小花菇,如果想要有親民的香菇菜品可以再單開一欄。雞翅分翅中和翅尖,再注意一下餐具上的細節和菜品的品相就好了。”
老板道:“您說的太好了。請問……您也是做餐飲的嗎?”
陳千語正想開口,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小聲議論:
“那不是陳千語嗎?”
“陳千語是誰?”
“哎呀,就是前段時間微博上掐得很狠的那個裝逼美食家,還抄襲呢。”
“……你說得太大聲了……”
陳千語像是被剮了一刀,臉上飄紅。她低頭小聲道:“我啊,我就是個普通的食客而已……”
新住的酒店有些破舊,暖氣不太給力,陳千語洗完澡出來時身上發寒。
什麽也做不了直接鑽被窩,卻感覺被單不潔,心中別提多別扭。
是不是應該去找個房子租下來呢?雜志社的老板不僅讓她不用坐班,給了旅游基金,甚至還加了她的薪……破産的她手中漸漸又開始有點閑錢,是應該找間房子先租下來,心定了,生活也會安定。
可她心沒法定下來,很慌。
第二天一早去了雜志社,本來要去和老板開會,結果在臨開會之前老板收到推廣部的一封郵件,臉色大變,打電話過去質問:“APP的廣告商為什麽會臨時撤資?什麽?這和陳千語有什麽關系?!”
對面不知說了什麽,老板的臉色變得很是古怪,看了陳千語一眼便走到辦公室外說話了。
陳千語就坐在老板邊上,面無表情地看一眼郵件,大意是說APP最大的投資商因為陳千語的負面形象不想繼續合作。之前并不知道陳千語這回事,雜志社刻意隐瞞也算是毀約在先。
老板的話時不時從外傳來,陳千語只覺得頭疼欲裂。
手機響起,她看一眼是高幼薇的微信,內容都沒看她就将手機狠狠關機!
回B城果然是錯誤的決定,她就應該遠行!
午飯自己吃了,索然無味,下班之前忽然變天,滾滾鉛雲從遠及近将整個城市壓低,隆隆雷聲傳來不多時,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冬雨來得如此突然。
陳千語将車還給莫岚了,莫岚說高幼薇讓她接着開,沒說要要回,陳千語什麽也沒說,她不要高幼薇的東西,按照租車的市場價将她這段時間開車的費用一并結給了莫岚。
既然是商人,那就全部給她算清楚才好。
陳千語沒帶傘,站在公司樓下望着被雨水充斥的世界。
這次雜志社可能要為APP的事情賠錢,這筆錢不知道有多少,但陳千語也是不能不發聲的。
老板對她很好,她不能逃避。
可是她的銀行賬戶裏已經空空如也,拿什麽賠給人家呢?
陳千語走入雨中,雨聲聽起來很恐怖,但真正接觸卻也沒那麽誇張,只是身上馬上就濕透了。
心情DOWN到極點,手機卻響了起來。
“千語……你在哪裏?鹿山小區的房我将鑰匙快遞給你了,你注意查收一下。”
陳千語什麽也沒說,挂斷了高幼薇的電話。
無論跟高幼薇說多少次她都不會懂……她根本就不必要懂吧,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說再多也都是無用功。
B城的下水系統為人诟病,雨才下了多久地上就已經四處積水。
和她一樣沒帶傘奔跑回家的人都紛紛回頭用古怪的眼神看她,估計心中都有一致的答案:只有失意的人才會淋雨。
陳千語已經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的了,她只想要讓自己好過一些。
電話又響起來,這是媽媽的專屬鈴聲。
陳千語躲進老舊已經廢棄的電話亭裏,媽媽開口就問:“千語啊,你在哪裏?怎麽那邊雨聲那麽大?”
陳千語啞着嗓子道:“哦……沒什麽,我只是……在外面。”
每次媽媽來電話都要催她結婚、催她回家,她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媽媽争執這些:“媽,我還有點事,等我回家再給你打回去好嗎?”
自己生的女兒無論在外住多久,身為母親還是能一眼看透她:“千語,你別挂電話,我不是要跟你說那些事情。雖然你一直都沒跟家裏說,但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們也從別的渠道了解到了。我和你爸也不太懂你工作上的事情,但你是我們女兒,你的為人如何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這個社會競争很激烈,你有你的好勝心。但你再要強也是我們唯一的女兒。”
“……”
“這些年你在外面賺了不少錢,沒買車沒買房把錢都寄回家裏給我們,我和你爸一分沒動,都給你存着呢。現在你需要用錢,我已經将這筆錢彙到你賬戶裏了,你去看看,不夠再跟媽媽說。”
眼淚的溫度還是能讓它從冰冷的雨水中被識別。陳千語擦掉臉上的眼水,想要逞強說句讓家人安心的話,卻發現喉嚨緊得厲害,怎麽都無法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呀,不想回來就繼續打拼吧,結婚的事也是你自己的事……只要你記住,無論你飛多高,遇到了什麽樣的困難,都有我們做你的後盾。家是你永遠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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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