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收汁（7）

陳千語答應明天下午和高幼薇見一面,高幼薇選在太古裏三樓那家英式下午茶餐廳，這是她們初次見面的地方。

她和高幼薇的關系多少有點兒敏感，張靜欣一路看過來還一路打趣，嘴上輕松但心裏究竟怎麽想的陳千語也是能猜着一些。

這事絕對不能瞞張靜欣,就算被她吐槽到千瘡百孔也要老實交代。她們才剛剛在一起，還指望着蓋一層摩天大樓呢,不能在地基的時候就埋下不安的種子。

“嗯？去呗。”張靜欣将蘋果、菠蘿、猕猴桃、火龍果等好幾樣水果切塊倒在小鍋裏,架到電磁爐上,大火燒開後改中火煮一會兒,“你和高老板認識這麽多年了,怎麽見個面還要跟我申請？”

張靜欣表現得極其大方，反而怪起陳千語太小心翼翼了。陳千語坐在吧臺上賤兮兮地看張靜欣：“裝什麽淡定呢嗯？張老板？剛才急匆匆殺回來的人是誰啊？

一個多小時之前，陳千語挂了高幼薇的電話後直接把手機放床上，洗澡去了，張靜欣往後的好幾個電話她自然也都沒接着。撐着最後一點電打過去,陳千語還是沒接，手機自動關機了。

在回家路上不知道陳千語發生什麽事的張靜欣着急，加速前進！

張靜欣一向開車穩，極少沖的這麽快。到了家發現屋裏燈暗着的，開門進去找一圈沒見着陳千語人。跑去8棟一看，陳千語包着腦袋剛洗完澡，臉上敷着面膜不好露出迎接的笑容：“你回來啦！”

張靜欣定定地看着十分家居感的陳千語半晌，懸着的心才落了回來。

“你給我打電話了？我沒接着，剛才去洗澡了。”陳千語揭下面膜，聽完張靜欣的話後不好意思，但也明白為什麽一開門時見着的是臉上布滿緊張的張靜欣——突然被幸福感包圍，什麽也不說，小碎步移到張靜欣的身邊拉她衣角，柔聲道，“抱歉，是我不對，下次我仔細點兒，做什麽事之前檢查一遍手機，跟你通報一聲好讓你不會擔心。”

張靜欣笑道：“哪裏需要這麽麻煩，可能是最近有些事情讓我心神不寧吧。”

“為了什麽事心神不寧？”陳千語尋思了一下問道，“因為紙然那件事？”

張靜欣點頭。

“放心吧，紙然我早就查過了，她動不到我，也不會動我，她還指望我長命百歲每年給她貢獻一點兒話題呢。”

“我也查過她的背景，她和彩虹出版社其實就是方坤的棋子而已。方坤被高幼薇打壓之後手裏的影視娛樂項目黃了，玉龍酒店也一蹶不振，只要方坤不再出來鬧紙然就是小菜一碟。但你要和紙然正面交鋒，我始終有點擔憂。”

“擔憂什麽？怕我還被她擺一道麽？在你心裏我就這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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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靜欣安慰道：“你吧，也不是傻，就是很多時候心腸軟。”

陳千語說：“從小到大我爸媽都教育我要做一個好人。什麽是好人，首先要正直，不以惡小而為之。但後來我發現是非衡定的标準并不統一。我是個好人，但卻無用，這種感覺實在糟透了。”

想起被奚落的父母、被坑害的老板，還有一直對她都這麽好的張靜欣，她們其實可以過得更加無憂無慮，卻因為她而遭受到一些非議和損失。

她這時候再不站起來給予反擊更待何時？

張靜欣見陳千語情緒有點亢奮，怕她無法安睡，邀請她去7棟喝點兒水果奶茶。

這種分分鐘串門“上你家”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張靜欣的手藝棒，最難得的是特別合陳千語的心思。

早上想吃五谷，就有五谷；中午想吃肉，立刻有肉；晚上想喝點什麽，酒水自制飲料一應俱全。陳千語在家待了一天被暖氣烤得喉嚨發緊，正想喝點什麽張靜欣就要去來一發睡前奶茶……

不嫁她嫁誰？

來到8棟，陳千語就趁着方才張靜欣主動提及高幼薇的熱乎勁把和高幼薇要見面的事兒說了。張靜欣表現得很是大度，倒弄得陳千語不甘心了。

張靜欣：“剛才急匆匆殺回來的的确是我，但就算是我再寶貝我的女朋友也不能阻止她去見她的朋友，是不是？”

水果煮出了香味，張靜欣關火，她知道陳千語喜歡甜口，特意多放了點兒冰糖，把鍋蓋蓋上保溫，張靜欣又走回廚房。

陳千語跟了上去：“張老板真是會說話，給我顆糖就讓我沒法發作了，反而成我小氣愛計較了？”

“我可不是這意思。”張靜欣起了微火放入水和白砂糖炒糖色，等糖色金黃倒入水和紅茶茶葉，煮出茶香，一鍋奶茶就煮好了，“我和高幼薇以前針鋒相對過，也不太好見面。你和她有什麽話說我跟着去多難看？而且我相信你能處理好。”

張靜欣的話不無道理。

如果她要跟着去，陳千語還真是有點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可她這麽懂事，陳千語又覺得少了點什麽……

張靜欣太大方了。

奶茶備好，張靜欣将鍋裏的水果倒在大罐子裏，晃攪均勻後倒了一部分入奶茶：“來嘗嘗是不是你喜歡的口味。”

果味本是帶酸，但張靜欣放的冰糖和焦糖沖淡了酸味，突顯出來的只有果香和茶香，僅存的一點兒酸味倒變成抓味覺的重要武器。喝一口，幾種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好幾層味覺感受，讓陳千語抿嘴凝神慢慢品味。

“這水果奶茶……”

陳千語正要開口就被張靜欣止住了，她扶起陳千語的臉龐吻下去，舌尖在她的唇上點了點，軟軟地探進去，讓陳千語有些猝不及防，卻又能馬上放下防備，閉起眼睛感受更加甜蜜的吻。

“這是給我女朋友的晚飲，護胃安眠，卻不是給美食大師來品鑒的料理，你只需要負責喝就行了，別費腦子來想怎麽形容它了。”

“唔……”

“別喝太多，對腎會有負擔，早點睡吧。”

張靜欣早就說過她喜歡接吻，但陳千語突然接到纏綿的吻時還是會有恍若隔世的感覺，繼而喉嚨發堵，剛才要說的話全都忘了。

“外面又下雪了。”張靜欣看一眼院子，“不如今晚你就留下來吧。”

陳千語雙手握着暖呼呼圓鼓鼓的奶茶杯子，低頭紅臉小聲地“嗯”了一聲。

“往你家走的石階估計都結冰了。我怕你回去摔臺階上。你這一摔鬧雪崩就糟了。”

陳千語：“……”

不能好好說句情話對嗎？

喝了半杯奶茶張靜欣就不讓她喝了，催她去洗澡。

陳千語和張靜欣分別洗了澡，張靜欣把長發盤在腦後的樣子特別幹練，手裏拿着吹風機走到沙發後，拍拍沙發背讓陳千語坐過來，要幫她吹頭發。

“吹頭發……這點小事我自己來就好啦！”

張靜欣還是将她按好：“你動作慢，都已經一點了，號稱不熬夜的陳老師去哪兒了？過了這個月你就是三十歲的人了，眼霜晚霜各種霜都比不上良好的睡眠。來，把眼睛閉上。”

陳千語不服想辯，一張口吃了一嘴頭發，把頭發撥開聲音也被吹風機的呼呼聲淹沒……

吹完頭發困意濃濃，窩到被窩裏等着張靜欣。

張靜欣喜歡在床面上鋪一層柔軟的毛毯，冬天睡起來舒服不發寒。

張靜欣吹完頭發後進屋，和方才盤發的幹練感比起來，散下頭發的她在落地燈的襯托下有些迷蒙的陌生感，這種陌生感增添了點刺激性——她和張靜欣認識才不到半年的時間，相對于父母、親人和好友而言，張靜欣的确就是一個充滿陌生氣息的人。而這個人爬上了床，将她衣服脫去，吻她最私密的地方……令她舒服得無法繼續思考。

第二天，陳千語發現自己居然是從張靜欣的懷裏醒來的。

“早……”懷裏的人一動張靜欣就醒了，看了陳千語一眼又把酸澀的眼睛閉了起來，吻了吻她頭頂，懷抱她的手臂縮緊了一點。

“早。”陳千語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了，只記得張靜欣分她腿又去親她那處……她舒服得将手指插-進張靜欣柔順的發絲之間，不多久就……

難道一做完她就睡着了？難怪習慣了一個人睡覺的陳千語被抱着也能入睡。

“嗯，昨晚睡得好嗎？”早上張靜欣的嗓子還沒開，有點兒沙啞，帶着慵懶的語調，很好聽，但……和她相處久了總覺得她的話不能随便接，接得好還是接不好都會掉入她的陷阱！所以陳千語選擇了緘默。

“肯定好啊。”張靜欣說，“剛做完兩秒鐘你就開始輕鼾，一覺睡到大天亮，根本不需要水果奶茶，多做一些睡前運動就好了。”

陳千語：“……”

張靜欣這是挖了陷阱見陳千語不跳，一腳給她踹下去的節奏。

“不過，看在你昨晚哼得很好聽的份上我就不計較這件事了。”

陳千語這回是徹底清醒了，從張靜欣的懷裏掙脫出來，跑去洗漱。

“怎麽了？害羞？”

陳千語紅着臉刷牙，張靜欣站到浴室門口，頭發有點亂，幾絲應該分在側面的長發遮到了眼前，嘴角彎彎地往上翹，唇形明顯。睡袍的帶子垂在□□的腳踝邊，高挑的身體上垂挂着敞懷的深藍格子睡袍，胸口和腹部隐隐約約從睡袍之後透出來一些，緊致的肌膚昨晚陳千語還觸碰過……體溫燙手。

本來就有點兒害羞，被張靜欣這一把若隐若現激得差點嗆水。

張靜欣走過來從她身後環過來，手臂圈在她的腰處緊了緊，唇往她的耳朵上貼：“要回來了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

陳千語一陣陣地發軟：“我……我自己開車去就好了……”

“沒事，反正不遠，晚上有道新菜還想你來嘗嘗呢。我開車送你去吧。”

張靜欣不知道要使什麽壞，把陳千語按在浴室的牆上吻了許久，一直到陳千語見着高幼薇時，張靜欣深吻的感覺似乎還在占據她的感官。

“好久不見呢。”高幼薇穿了一身駝色的呢子雙排扣的外套，頭發剪斷了點，燙成卷垂在胸口，劉海也換成斜分的了。見着陳千語時将墨鏡摘了下來，露出熟悉的笑容。

陳千語發現今天高幼薇妝很清透，黑褲短靴花圍巾，看上去整個人似乎年輕了不少。

“好久不見。”陳千語雙手插在羊羔絨外套的口袋裏，相當局促。

高幼薇一直保持着笑容，和陳千語一前一後來到訂好的桌邊，面對面坐下。

“最近經常能看到你的消息，很多餐廳老板來找你點撥？”高幼薇為陳千語倒茶，白霧從銀質茶杯中升起，陳千語聞到這茶是她最喜歡的一款，由佛手柑熏制而成的伯爵茶。

倒完茶後高幼薇将奶杯推了過來：“別累壞了身子。”

高幼薇這些話讓陳千語有些別扭，她們之間的确生分了。

“高幼薇。”陳千語說，“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覺得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已經不能更壞了，所以用什麽方式說話其實都不妨，不是嗎？之前你說你看見我和張靜欣在一起……是的，我的确和她在一起了。對不起，我之前說我不會是……不會喜歡上女人，當時我不是故意騙你……”

“我知道，你只是無法喜歡我而已。”高幼薇倒很坦然，“我說了，我已經明白了，想通了，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會那麽開心。”

高幼薇也沒想到會這麽巧遇見陳千語，當穿着露背裝，十分漂亮的陳千語從她的桌邊走過時，她眼睛為之一亮，開心地想叫住她，卻發現陳千語根本沒有發現她，含着微笑走向了張靜欣……

高幼薇看着陳千語和張靜欣坐下，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飯，心裏一頓一頓地痛，對面桑青雅跟她說什麽她都沒能聽進去。

直到後來陳千語火急火燎地跟着跑了，她擔心陳千語會不會出事跟上去，躲在人群最後面，而後見她拉扯着張靜欣進了應急通道，她怕二人争執陳千語吃虧，也進去了，卻見到樓梯下的兩人吻得難舍難分……

“以前也有聽說過，什麽喜歡一個人的最高境界不是擁有，而是成全，我都覺得好扯淡。誰都不是聖人，成全誰呢？愛就是擁有啊，得不到還愛個什麽勁。可是……”高幼薇後悔剛才把墨鏡摘下來，不然也可以擋一擋現在發紅發脹的眼睛，“我看見你的笑容……我從來沒辦法給你的笑容，我忽然就明白了所有事。你不愛我，你有你愛的人，就算我嫉妒我難過，這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陳千語就像是被高幼薇的話定住了一般，不知該說什麽，思考和行動都遲鈍了。

她人生中經歷過不少表白，但很怪，沒有一次表白能像高幼薇這樣，讓她心酸，甚至有點兒內疚。

“我不想失去你，不管是朋友還是合作夥伴。我想說的就是這麽多，一切看你的意思。”

高幼薇把選擇權交給陳千語，陳千語自然是很難拒絕，但她有點害怕重蹈覆轍。

“不用擔心我繼續動你的腦筋，我一向說到做到。況且你和張靜欣已經在一起了，是吧？我不會對別人的女朋友出手的。”

陳千語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想半天突然笑了，高幼薇也跟着笑起來。

“我真……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高幼薇：“那就不說這事，說點別的。你最近又起來了，那個紙然，就是彩虹出版社抄襲你書的那個作者你還記得嗎？原本我都把她給忘了，加上前段時間我被我媽管的死死的也沒這個閑心。要不是她在電視上又提起你我還真是記不起這是那顆蔥。當初收拾了方坤我還以為這群蝼蟻怎麽着也該哆嗦着把自己藏起來，看來真是我年紀大看不懂這個嚣張的世界了？你最近風頭也在往上冒，要不趁熱打鐵把之前的賬清算清算？ ”

陳千語說：“我都已經部署好了，只等時間。”

“好。”高幼薇說，“我們合作吧，連同彩虹出版社一同連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