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血脈
第40章血脈
岑萌打開門看到齊洛的一瞬間,幾乎要炸毛了,這是登堂入室來跟姐示威嗎?
然後她看到了齊洛攙扶的那個幾乎渾身沾滿泥土和血跡的人,她被吓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看出來是陶嘉然。岑萌快被吓沒脈了,連聲音都走了樣:“怎麽了?這是。”
緊接着,她怒視齊洛,人都傷成這樣了,還不趕緊送醫院,她岑萌家是醫院嗎?老女人你這是要幹嘛!
齊洛怎會不知她所想?她狠狠翻了岑萌一眼。當姐白癡不知道該往醫院送嗎?是她自己不要命偏要來你這兒。姐就是個司機!司機而已!想到自己不過是個司機,齊洛心裏泛苦。
陶嘉然聽到那驚聲尖叫,定了定神,聚攏目光,看清是岑萌,她嗓音嘶啞:“帶我去見你爸!”
“啊?”岑萌嘴巴張得老大。您這是生死關頭見真情,生命垂危來提親嗎?真不用這樣。養好了傷,姐等你八擡大轎來娶,沒八擡大轎也沒關系,只要你點頭,姐分分鐘嫁給你。還是你來向我爸交、黨、費來了?告訴他這是你的黨、費,這是你最後的願望?還是你其實愛的是我爸,看到姐這張和姐的爹有三分相像的臉就情難自、禁?呸呸呸!岑萌忍不住噴自己,越發覺得自己腦補得不科學了。
老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就是說小孩不靠譜,還是大人穩妥。就在仨人六目相對含情脈脈的時候,季女士的聲音響起:“誰啊?萌萌。”人随聲到。她一眼看到陶嘉然渾身是血,顧不得其他,趕緊把她們讓進屋,扯着喉嚨喊:“杏林!杏林!趕緊的!救人要緊!”
岑子實正和王杏林在樓上讨論着項目基金的具體運作,突然聽到自己老婆在樓下沒命地喊,還以為房子着了。兩個男人顧不得形象,火急火燎地噔噔噔跑下樓梯。
王杏林畢竟年輕,第一個沖下來,出于醫者的本、能,他一眼盯上了傷者。他沁浸西醫多年,又是中醫世家家學淵源,馬上瞧出了患者頭上鈍器傷、左臂刀傷,雖然失血,但并不危險,基本都是皮外傷。只是看情形,似乎右小腿也有傷,不會輕于骨裂。他顧不得男女之別,分開衆人,俯下身,撕、開陶嘉然的褲腿,細細查看。
眼前是一截白皙小腿,肌肉紋理分明,王杏林敢說這是他見過的最漂亮最合乎解剖學美學審美觀的小腿。若非那腫、起的青痕破壞了整體觀感,他真敢說這是最完美的。就像畫家酷愛名畫,書法家酷愛名帖,作家對美好的文字愛不釋手一般,他從小學醫,了解人身體上的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也就對美好的人體結構有着一種說好聽是職業信仰說不好聽是近乎變态的追求和向往。也因此,他快四十了還沒結婚,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只因為他對對方的身材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他向往符合他心中的美學标準的女神能夠降臨他的生活,又恥于對別人講出自己對另一半的要求,為他奔四十不結婚不找對象他爹都快氣瘋了,可也是拗不過他。
此刻,王杏林近乎膜拜地撫、摩過陶嘉然的小腿,觸手光滑。還好只是骨裂,沒有嚴重到骨折。也仗着陶嘉然從小習武,身子骨結實,這要是換做個普通女子,怕是骨頭早折了。
“怎麽樣啊?”岑萌關切地問。為什麽她覺得王杏林撫在她師姐小腿上的手那麽多餘呢?人家明明就是大夫啊。這又不是封建社會,還有什麽男女大防,看個病都要隔簾問診、懸絲切脈的。不過她就是看那手礙眼,總覺得像……鹹豬手。
“沒事兒,骨裂了,不算嚴重。敷上藥,靜養一個月就好了。”王杏林抑制住心頭的異樣,說道。
那就好。幾個女人幾乎同時如釋重負。
“謝謝。”陶嘉然忍着疼痛,聲音微弱。
“不……不客氣……”王杏林聽到她聲音,雖然傷病中不很清晰,但并不驕矜,透着些淡淡的磁性,他心中一動,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季女士畢竟姜是老的辣,她見狀,微一挑眉。
齊洛皺眉,為什麽有種不同尋常的氣氛?
“家裏有醫藥箱嗎?”王杏林并沒忘了自己身為醫者的責任。
“有,有!我去拿!”岑萌答應得痛快,擡腿上樓去拿醫藥箱。此刻,她心裏眼裏只有她師姐的傷,顧不得齊洛這個老女人杵在那兒。而且這是她家她的地盤,她還真就不信齊洛能咋的。
直到這時,岑子實才得空看清躺在自家沙發上的年輕女人。就那麽一眼,岑子實就被定在當場。他腦中淩、亂一片,過去的、現在的、真實的、虛幻的,種種片段交織在一起。他恍若看到躺在那兒的不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而是那個人,她又回來了,還是渾身血污。是誰把她傷成這樣的?居然有人敢這麽對她!岑子實恨不得去找那個傷她的人拼命。
季女士看出自家男人的異樣情緒,也約略猜出他所想,她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陶嘉然……”
岑子實一驚,錯愕地看着妻子。他幾乎瞬間就确定了他們有着同樣的血脈,他胸中湧出強烈的、難以抑制的責任感,這麽多年了,他終于又有了一個親人。為什麽老天爺到今天才讓他見到她?
陶嘉然因為失血,腦子有些昏沉,她知道有人在給她清理傷口、包紮,她恹恹的,強烈的困意泛上來。不過在看到岑子實的一刻,她突地憶起自己來這裏的因由。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見到岑子實這位曾進、入過胡潤排行榜的成功商人。不過她覺得他不像商人,倒像個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渾身上下透着股子書卷氣,還有點兒說不清楚的親切感,尤其那眉眼、那五官,總覺得熟悉得像在哪裏見過。她微微探身,沒忘了禮數:“岑總,您好。我是華文的陶嘉然。”
岑子實聽她聲音虛弱,心中不忍:“這是怎麽弄的?”
“被人打的。”
圍觀的幾個人都呼吸一窒,不忍想象她被打的畫面。王杏林拿着棉簽的手更是一哆嗦。他暗攥拳頭,這麽美好的女子,居然有人下得去手!他一定要為她讨回公道。
陶嘉然艱難地環顧一周。岑子實察言觀色,寬慰她道:“沒事兒,放心,都是自己人。”
陶嘉然微一沉、吟,說道:“華文內部有重大舞弊,副總李禾為首,至少涉及到財務總監,可能還有其他人參與。”
岑子實一聽,眉頭緊皺。
陶嘉然接着說道:“金額不會少于四十萬元,岑萌那兒有大部分數據。我手頭還有一部分調查的內容。我去找肖總理論,他讓我不要聲張……”
岑子實一聽還有自己閨女的事兒,扭頭看岑萌,只見岑萌驕傲地點點頭。
齊洛整個人都不好了。陶嘉然你缺心眼嗎?她又恨又心疼地想。這高低是他們岑家的事兒,你就是一打工的,懂不懂什麽叫“肉食者謀之”啊?你還真想嫁入豪門拿這個當彩禮啊?
她狠狠扭過頭,不願意再看陶嘉然。
從她們進門到如今,季女士把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收入眼中。她敏感-地發現這個送陶嘉然來的女人對陶嘉然不一般,有種說不清楚的熟悉感和……親昵感。看兩個人的互動,不像是要好的朋友,倒像是一起生活多年、對彼此習慣都熟悉非常的……夫妻?她眼眸微張,心中警鈴大作,看看陶嘉然,又看看齊洛,難道是真的?遺傳基因在作祟?她不敢想下去了。
只聽陶嘉然繼續說道:“今晚我剛到家門口,三個小混混就把我給打了……幸虧我朋友送我來……”她聲音一頓,又道:“如果岑總也覺得這事兒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我謝謝你們照顧我。我一會兒就去公安局報案……”
陶嘉然突然的淡漠和疏遠的語氣讓岑子實很不好受,他仿佛又看到那張相似的臉,還有那句決絕的話:“我的事兒,你別管!”他真的不希望這孩子也是那樣鑽牛角尖的性子。誠然這社會有太多不公,但不管處境怎樣,都不該對人性失去信念。他盡量柔着聲音說:“你安心在這兒養傷,我會處理好的。”
這時,王杏林的助手小郭按照他的指示帶着需要的藥和醫用器材來了。衆人合力,把昏昏沉沉的陶嘉然移到樓上的客房床、上。岑萌真想說讓她師姐和她睡一個床吧,不過想想她老娘鐵定不會答應,還是算了。
王杏林細致地給陶嘉然縫好傷口,貼好橡皮膏,又在小腿上敷好藥膏,把內服外敷的藥一項項跟季女士交代好,這才依依不舍地告辭。
岑子實疑惑地看了又看各種藥的包裝袋。王杏林會意:“岑總您放心,這都是我們院研制的特效藥,基本上沒什麽副作用。雖然還沒有正式面市,但都是經過臨床有正經批號的。”說着,他扭身看了看已經昏昏睡去的陶嘉然,心想,我怎麽可能害她呢?一定是給她用最好的藥。
岑子實這才略覺放心,表達了感謝,熱情地送王杏林和小郭出門。
家中的保姆來打掃房間。岑子實腦筋一轉,沖着自己媳婦使個眼色,又沖着地上為包紮方便剪下的陶嘉然的頭發努努嘴。季女士會意,趁着沒人注意的當兒,小心地收起那一小撮頭發。
齊洛覺得自己也有必要告辭了。雖然她愛的人宿在了她的情敵家,不過也是情況特殊,她就沒有理由留下來了,即使她不甘心。
“謝謝你把小陶送來!也算是救了她一命。”岑子實對齊洛很客氣。
為什麽感覺怪怪的?齊洛心裏犯嘀咕。怎麽感覺像是她把陶嘉然送回了家?岑家兩口子尤其是岑子實對待陶嘉然完全不似對待手底下的員工,那關心的樣兒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倒像是關心自家孩子。她齊洛認識陶嘉然十年了,怎麽不知道她還有這麽一門親戚?
齊洛心中疑惑,卻也沒失了分寸,她禮貌地笑着,把自己的名片遞過去:“岑總要是誠心謝我,以後就請多光臨小店。”
“哦,”岑子實接過名片,看到名字的一瞬間,他才了然為什麽自己之前看齊洛那麽眼熟,原來是遲皓的前妻。“呵呵,”他打個哈哈,“一定光臨,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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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