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跟阿爹學的
回到上華村後,程郎玉要去接夫郎。
但他在祖屋找了一圈,沒見着葉忍冬的影子。
碰巧見譚春柳出來,程郎玉問:“阿奶,冬哥兒去哪兒了?”
譚春柳道:“被他大嫂拉出去摸魚去了。”
“摸魚?”
老太太笑着點頭:“靈秀說要做燒烤吃。”
說到燒烤,老太太也不免想起自家大孫媳婦那一雙巧手,做什麽菜都好吃。
程郎玉匆匆出門:“那我去找他。”
“孫子哎,在三道灣。”
老太太擦幹淨手,接住程仲書買的紅封殼子,嘴上嫌棄:“真是,遇到冬哥兒的事就性子急。”
程仲書老臉笑笑,将藏在身後的兩個娃娃拉出來。
“見着人了?”
程仲書嗯了聲,咂吧口煙。“看着腦子瘋了,還想賣孩子。”
譚春柳面露疲态,安慰道:“別想了,燒心窩子。”
老頭子是個喜歡什麽事都要在心裏轉三圈的人,藏事兒多了,上年紀的人也累得慌。
她給三個人倒了溫水,也坐下來休息。
嗑點瓜子兒,聊些村裏的事兒。
程郎玉小時候,能玩兒的時間不多。
為了讀書,大部分在鎮上。只偶爾夫子會放一天假,他才有機會回來。
聽到三道灣,這才想起年少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
那時他娘還在,程安華為了方便打獵,在山腳下修了茅屋。
娘為了照顧他,也從祖屋搬去那邊住着。
因此,他也就從小住在那兒。
但阿爺怕他孤單,每回就會讓最大的程立君帶着其餘的哥哥姐姐們過來,把他帶出去玩兒。
玩兒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三道灣——從山上拐下來的小溪流。
大堂哥程立君喜歡拿着書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守着。
就這一條溪水,他們能玩一天。
可惜……人生變數太大,也變得太快了些。
獨自回憶感嘆,不知不覺走了一刻鐘。
村子的東北邊,就是三道灣。
此時,四個大人,兩個小孩正玩得熱鬧。
隔着溪水不遠,搭着個鐵架子。程立民撅着屁.股,像只大□□趴在地上,艱難生火。
大堂哥還是那般,坐在那大石頭上,捧着書。不過這次不是看,而是溫聲念。
大嫂蹲在溪邊,帶着自家夫郎叉小魚。
程立民成功點燃火,哇呀呀跳着。看到了走來的程郎玉,他興奮地招招手,喊道:“阿玉弟弟啊,快來吃燒烤嘞。”
程郎玉眉心一動。
這燒烤,是大嫂最開始在家裏做的。當年被征兵前,就吃過一次。用料多,還都不便宜,是大嫂擺攤得來的錢買的。
葉忍冬聽了,忽的支起耳朵望去。
猝不及防對上男人平和的眼。
他側身,不好意思地放下紮高的衣擺,幾步跑到程郎玉身邊。
“阿玉,回來了。”
“玩兒得可好?”程郎玉話語溢滿溫情。
“沒抓到,都是大嫂抓的。虎子都抓了一條。”
葉忍冬垂着腦袋,有些沮喪。不過下一瞬,他揚起笑。
“阿玉以前也這樣玩兒過,對吧?”
程郎玉低頭,貼貼他臉。自鼻腔發出嗯的一聲。
臉頰邊的溫度還可以,程郎玉幫他攏了攏領子。
“手別碰涼水。”
葉忍冬将手塞進大手,乖乖點頭:“阿玉,我曉得的。”
程郎玉側頭,嘴唇擦過葉忍冬額角。
“乖。”
葉忍冬害羞,跟被吓到的兔子似的,又噔噔噔跑到溪水邊。
程立民憂傷地蹲着轉身,碎碎念着:“我幹嘛要看,幹嘛要看!”
“讨厭,我也要娶媳婦。”
程立君聽到後,噗嗤一笑。嘴裏念着的故事斷了。
鐘靈秀連帶着她倆孩子齊刷刷看着程立君,一窩的癡迷樣,就差留點口水。
相公/阿爹笑起來真好看!嘿嘿嘿……
程立君悶咳一聲道,不好意思看他媳婦兒。
“弟弟啊,要不你催催娘?”
“哼。”程立民屁.股挪挪,避開他,“站着說話不腰疼。”
程立君像是沒接收到親弟弟的怨念,繼續道:“你想要哥兒還姑娘?”
程立民揪着野草,不說話。
“哥哥關心你還不領情,啧,白帶了這麽個弟弟。”程立君裝模作樣搖頭,作勢拿起書。
程立民蹲着,倏地沖石頭邊挪去。
剛巧,程郎玉也站在那兒,不解地看地上那一大坨熊餅。
熊露出腦門兒,眼中全是渴望:“大哥,阿玉弟弟,可不可以叫嫂子或者弟夫郎幫我介紹介紹,我自己相看?”
程立君揶揄:“你還想挑個一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自己純粹是媳婦兒先逮着他的。
“切,不願意就算了。”程立民磨牙,又跟螃蟹似地橫着回去,繼續填炭。
程郎玉跟程立君只覺幼稚。
山腳清風吹過,溪邊的幾人長發浮動。雲被拂開,太陽照得人半眯着眼。唯一例外的,就是那雙杏眼。
葉忍冬在程郎玉來了之後,就不受控制地看他,連蹲在他旁邊扯草草玩兒的元宵都注意到了。
小孩帶窩窩的手扒着葉忍冬的褲腿,悄咪咪道:“冬冬嫂,阿玉叔打不打呀!”
葉忍冬沒聽懂,捏住小孩軟綿綿的手。
“阿玉叔打什麽?”
元宵小藕腿撐着站起,趴在他耳邊:“哥哥怕阿娘打,偷偷看。”
他以為自己的聲音小,實則所有人都聽到了。
鐘靈秀好笑看着自己兒:“你阿玉叔叔心疼還來不及呢,怎麽會打。”
葉忍冬霍地臉紅。
溪流叮咚響,清澈的水面映照着他此刻的羞。
程立君放下書,大步上去抱過自己的哥兒崽崽,勾下他鼻尖。
“哥哥被打是哥哥不聽話,你冬冬嫂是不是可好了。”
元宵環住自家爹的脖子,真誠道:“嗯嗯,阿玉叔不打哦。”
程郎玉溫和道:“嗯,不打。”
“走咯,跟阿爹去看阿民叔烤肉肉。”程立君抓走這個小燈籠,給葉忍冬的旁邊留出程郎玉的位置。
程郎玉半點不客氣,幾步靠近葉忍冬。
“冬哥兒耳朵紅了。”程郎玉一笑,捏捏夫郎的耳垂。
軟乎乎的。
葉忍冬放下手裏的棍子,抓住男人手背。“放下來,阿玉。”
因着害羞,聲音嬌聲嬌氣的,煞是好聽。
葉忍冬将削尖的小樹枝遞給他。“抓魚,好不好?”
程郎玉粲然一笑,映在水面的俊臉像竹海撲簌的竹浪,溫柔缱绻。
葉忍冬盯着水面,一時間看呆。手指往溪水裏點。
程郎玉握住他手:“不用看水裏,看我不就行了……”
他一頓,壓低聲音:“想摸也随你摸。”
葉忍冬唔地一聲,雙手環抱住膝蓋埋頭進去。露在外邊的耳垂像沾了酒,又紅又燙。
程郎玉悶笑,心裏軟得不像話。
鐘靈秀在兩人對面,清楚地看見兩人的互動。
她哼地一聲別開頭。
讨厭,她找相公去。
于是,鐘靈秀樹杈上穿着滿滿當當的魚,走到正帶孩子的程立君跟前,直勾勾地看着他。
程立君放下娃:“怎麽了?”
鐘靈秀将樹枝往地上一戳,便宜兒子迅速被吸引視線。
她則鼓着臉,突然抱住程立君的窄腰,埋頭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連帶着臉頰一邊親了下。
鼻尖全是相公的竹葉香,鐘靈秀不泛酸了。
她靠在程立君身上,像曬太陽的貓。
程立君不自在垂下眼簾,抱住自己媳婦不讓她滑落。
“乖……”
元宵萌萌地瞅着阿爹抱着阿娘。
他放棄魚兒,張開手臂沖着兩人道:“阿爹阿娘抱!”
虎子聽到弟弟的脆嫩聲,熟練地撿着螃蟹,臉上全是小漢子的堅強與矜持。
他噘着嘴想:我才不會像元宵那般黏阿爹阿娘呢。
結果,等看到鐘靈秀靠在程立君身上并把元宵抱起,小漢子瞬間扔了螃蟹,邁着腿兒邊跑邊張開手。
“阿爹阿娘抱!”
程郎玉舒心。大手一圈,也将縮成一團的小哥兒摟進懷裏。
“夫郎,相公也抱。”
胳膊收攏,葉忍冬額頭抵着男人脖頸。
溫熱的氣息與男人身上的香氣襲來,他慢慢放松。
葉忍冬額頭蹭了蹭,松開抱膝的手,将木棍遞給他。
“抓魚,相公。”他面露期待。
程郎玉圈着人,握住他手。
“好。”
程立民兩條寬淚流過。
“嗚嗚嗚……娘啊,我要找媳婦兒。”
吃得肚子半抱的幾個磨叽回家。
虎子将兩串孝敬爺奶祖奶的小魚扛肩上,大搖大擺推門進屋。
他還沒獻上小鲫魚呢,只覺一陣風吹過,他民叔就挎着他阿奶的肩膀嚎叫。
跟隔壁的旺財似的。
程天虎故作大人樣撇撇嘴。繞開堵在院子中間的漢子,大氣地将兩串魚放桌子上。
拍拍胸膛,朗聲道:“阿爺!孝敬您的!”
程仲書笑得胡子顫:“哎,好,咱虎子真能幹,晚上咱煮了吃啊。”
“好嘞!”
虎子得了誇獎,扒掉那大人模樣,繼續帶着弟弟扒灰玩沙。
鐘靈秀将手裏幾串烤好的蔬菜小魚兒遞給沒吃的人,這才靠着程立君歇歇。
程立君拂開他臉上的發絲,聲如鳴玉:“你倒是玩兒都能将自己玩兒累。”
鐘靈秀可不管她說什麽,轉個身,直接将臉埋在他肩窩。
舒服極了。
杜今荷抵不住兒子在耳邊的嚷嚷,五指撐開他湊來的臉。
嘴上念叨:“娶媳婦兒哪有你說的這麽容易,娘先跟你張羅着。你要是閑着沒事,就明天跟着阿玉去山腳。幫幫忙去。“
“還有,別成天給我将娶媳婦挂在嘴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恨娶呢!”杜今荷板着臉道。
“那啥時候張羅啊娘?”
“不得好好看看嘛!急什麽!”
“哦,知道了。”那就是想多晚就多晚呗。
程立民蔫頭巴腦走到院子一角的沙土邊,撈過玩沙的程元宵,抱着揉。
“元宵宵,你說阿叔什麽時候能娶到媳婦兒?”
程元宵突然被抱起,一時吓到。
見是自己叔叔,鎮定地用小爪子拍拍大爪子,語重心長道:“阿叔,急不得嘞。”
程立民戳他包子臉:“跟誰學的!”
元宵睜着大眼睛,萌萌道:“阿爹學的。”
程立民氣呼呼:“你爹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不對,他腰疼!”
元宵氣鼓鼓:“阿爹不疼!”
程立民:“疼!”
元宵:“不疼!”
程立民:“就疼!”
“嗚嗚嗚……阿爹不疼……不疼嘛!”元宵嘴一癟,小珍珠就往下落。
杜今荷撸袖子,抽樹枝:“你個死孩子,多大了還跟元宵計較!”
唯有鐘靈秀手掌慢慢摩挲着自個兒相公的後腰,閉眼思忖。
“要不……”
程立君滿臉黑線:“我好着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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