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清點
但這時候顯然不适合吃豆腐。
“阿玉好了沒?”
葉忍冬身後, 程郎玉眼中濃厚的墨霧翻滾,像是要将面前的湯圓給吞噬。
葉忍冬見他不回答,納悶轉頭, 不期然對上這眼神, 心裏一哆嗦。
昨晚阿玉就是這樣,然後把自己折騰半夜。
葉忍冬受不住他貪食的樣子,軟着胳膊擡手,将程郎玉的眼睛蒙住。
“阿玉, 該起了。”
程郎玉只笑,狹長的眸子微彎:“怕我把你吃了?”
葉忍冬輕咬着紅唇,微不可見的點點頭。
但男人被遮住眼睛看不見, 葉忍冬手擡累了, 順勢滑落到他肩膀。
“阿玉,不來了。”
程郎玉順着他的頭發,倒是不急,日後長着呢。
身後程郎玉穿鞋,掐着葉忍冬腋窩抱起,帶到銅鏡面前坐着。
葉忍冬雙手交握,看着銅鏡中的身影。一坐一站,都是彎唇淺笑。
程郎玉指尖在長發中穿梭, 翻轉幾下, 葉忍冬的頭上多了個發髻。
他從懷中拿出一根銀簪子, 插到發上。
葉忍冬面露不解。“什麽時候買的?”
程郎玉環住人, 下巴陷入他肩窩,慢聲細語道:“這是我娘的, 他說以後送給未來的兒媳婦。”
葉忍冬低眉垂眼:“真好看。”
葉忍冬不像其他哥兒, 能在頭上堆滿發飾。他用得最多的就是洗得發白的布條。
這還是第一次帶簪子。
他摸摸古樸的簪子, 眼底都是對沒見過的婆母的敬佩。
他想,能生出程郎玉這麽好的孩子,那她一定是知理、溫婉的人,以後他也是他們的家人了!
脖間大貓像蹭上了瘾,擠得葉忍冬一邊的臉嘟起。
忽然,葉忍冬的耳垂有些刺刺的疼。
他擡起手一摸,發現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痕跡。
“阿玉?”
捏着耳垂的手忽的被男人握住。
葉忍冬委屈地看他:“耳垂,咬疼了。”
程郎玉給他揉揉:“對不起。”他邊是心疼,但看衣服遮了半截兒的紅痕上,心裏全是餍足。
葉忍冬想着等會要去敬茶,耳垂上的印記肯定能被看出來。
他道:“怎麽辦嘛?”
程郎玉笑笑,将簪子取下來,頭發重新打散,将将好遮住耳朵。
葉忍冬像是沒有安全感一般,時不時的摸摸。
程郎玉将人換個方向抱着面對自己,額頭抵着額頭。
“不怕,”他将揉耳朵的手松開,咬一口他鼻尖,“你看現在沒有了。”
那耳垂是早起時咬的,現在沒消。
葉忍冬這才罷休,但心中的忐忑亦是難言,羞臊不已。
一碗糙米粥,兩碟剩菜下肚。
吃完早飯,夫夫兩才起身去老宅。
因着昨晚折騰狠了,葉忍冬踩在地上腳直打哆嗦。
一路上,他被程郎玉摟着,幾乎将全身的重量放在他身上。
好些個叔伯看到,也只是善意地笑笑。
是個疼夫郎的。
到祖屋時,葉忍冬再三保證不會摔倒,腰後的手松開。
那瞬間,他腿一軟,險些跪下。
程郎玉眼疾手快撈住,小心試探道:“要不還是我抱。”
葉忍冬腮幫子鼓起:“哼。”
沒辦法,憋得太久,狼餓狠了。
最後還是靠程郎玉半摟着,葉忍冬緊抿着嘴進門。
程家老兩口見人進來,滿臉笑容。
一輪茶敬完,葉忍冬又回到了與他們熟悉的狀态。該叫阿爺的叫阿爺,大嫂的叫大嫂,沒甚變化。
直到看到鐘靈秀那揶揄的眼神兒,葉忍冬無措至極。
敬完茶,又在這邊留了一會兒,兩人帶着昨晚在這邊留宿的兩小孩回去。
新婚第一天,家裏還有事要忙着呢。
明天就是大雪了,氣溫越來越低。趁着還有時間,要看看家裏缺什麽東西,該備的備好,才能好好過年過冬。
葉忍冬在祖屋走了幾步,一出門就被程郎玉給抱在懷裏。
他吓着小腿一抖:“有人看着呢。”
知道他面皮兒薄,程郎玉帶他從屋後那條路走。嘴上卻說着:“夫郎不看就好。”
葉忍冬唔地一聲,額頭磕在他胸膛。
外邊這路上确實沒什麽人,但靠近水田邊。一路過去,水面倒映出兩人依偎的影子。溫馨平靜,仿若能一直走到終老。
程韶跟程寶兒兩個手拉着手,疑惑地看看他倆。程郎玉一個眼神,程韶果斷轉頭走村主路。
程韶知道,以後就要跟着大哥大嫂生活,要好好聽他們的話。
因在中午,還要給建房子的工人煮飯,程家人都是在主屋吃。
程郎玉陪了葉忍冬半天,又被他趕着做正事兒去。
因這是新婚第一天,程家人不讓葉忍冬幫忙。所以葉忍冬帶着兩個小孩在家。
葉忍冬端着凳子坐在門邊,看那兩個小孩一會兒看螞蟻一會兒過家家。
他有些坐不住,索性撐着腰杆兒起身,看看家裏面還剩下些什麽東西。
剩飯剩菜大部分拿到祖屋那邊去了,這邊還剩半盆的肘子跟半盆炒菜。
但家裏的米面他心裏沒數,看看心裏才安穩。
葉忍冬拿着程朗宇給他的鑰匙,對院子裏的程韶招手,問道:“韶哥兒,你知道家裏的糧食放在哪兒嗎?”
程韶抿着嘴,指了指杜秋紅以前睡的房間。“吃的都被娘放在櫃子裏面。”
“嗯,”葉忍冬溫和道,“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程韶小臉一揚,幾下跑去将程寶兒抓着回來。
“阿嫂。”他道。
葉忍冬摸摸兩個孩子腦袋,艱難挪步。
杜秋紅睡的是最大的卧房,葉忍冬發現上面的鎖只象征性挂着,他直接推開門。
從門邊看,裏邊兒有一張架子床,紅木漆锃亮,看着是新打的。邊上還有半人高的衣櫃,但櫃子打開,衣裳到處都是。
桐木的梳妝臺并排在牆邊,上邊還放着沒關上的胭脂。
葉忍冬輕嘆一聲,将衣服塞進櫃子,不想多看。
程韶卻是木楞看自己娘的衣服,又想到他阿娘的話,有些可憐地紅了眼。
葉忍冬半抱着他:“乖,以後跟着我們。”
程韶吸吸鼻子,輕輕嗯了聲。
将人放開,葉忍冬看到了程韶所說的櫃子。
靠在門這一邊,是個敦實的木櫃。樣式很老,表面脫了漆,看着跟裏面的家具格格不入。
葉忍冬不做猶豫,拉開櫃門。
櫃子很大,相當于一個小型的倉庫,但裏面的東西只堆了一角。上邊還散落着不少的米粒豆子。
葉忍冬探頭進去,将角落的布袋子拉出。
一共三個袋子。精米最多,約莫七八十斤。其次是半袋子的玉米面,有個四十斤。細白面有半袋子,三四十來斤。
全都是最好的米面,說是給鎮上有錢人家吃的,也不為過。甚至以前在白家,他也沒見着白嬸子有頓頓的精米吃。
除了這三個袋子,鳳還有個油罐,油不多,也就剩個底兒。
葉忍冬問蹲着在自己身邊的程韶:“以前你們吃糙米嗎?”
程韶搖搖頭:“阿爹在時吃過。後來阿娘說剌嗓子,就不吃那個了。”
葉忍冬手指在發上繞繞。“那家裏其他地方還有吃的嗎?”
程韶撓撓頭:“沒有的,哥哥屋裏髒,阿娘不會放,小廚房的都被阿娘藏這裏了。”
葉忍冬咬唇,也就是說家裏邊兒除了做菜剩下的那些,加上這點,就沒有什麽東西了。
那豈不是雪還沒化呢,家裏糧食就會不夠。
程寶兒見他倆蹲着,也蹦跳着蹲在程韶邊上,以為是在玩兒。
葉忍冬疑惑道:“這些是家裏種的糧食嗎?”
程韶眨巴着眼睛,道:“我聽到阿娘叫人來家裏,把田賣了。”
“賣了?”葉忍冬杏眼圓咕隆咚,有些呆。
“嗯嗯,家裏沒有種田,阿娘經常上街吃的,然後給我們帶饅頭。”
帶一次饅頭吃一兩天。
說到這兒,他對對手指:“家裏的都是上鎮上買的,阿娘不喜歡做飯。”
程郎玉捏着鑰匙的手一動,落下清脆的響聲。
莊戶人家怎麽還買糧食吃?那豈不是比鎮上的人都過得好。
就連白嬸子也會在小河後頭種點吃的。
葉忍冬有些發愁,看來這個得好好跟阿玉做個打算。
程韶知道家裏的事,葉忍冬幹脆出去,端着小板凳三個排排坐。
先問個明白。
“從你們阿爹去世後,家裏就一直買的糧食吃嗎?”
程韶抓着程寶兒,回憶道:“嗯,吃的是饅頭包子,還有阿娘帶回來的肉。”
“家裏以前養過雞鴨嗎?”
程韶搖頭:“沒有。”
葉忍冬苦惱:“家裏種菜嗎?”
程韶雙眼一亮。“有,在後院。”
葉忍冬心稍安,但也只是有蠶絲那麽大的安慰。
跟小孩又說了會兒,歇夠了,他帶着兩個小孩進了廚房。
這次成親買了挺多的菜,米面也買了。但他不知道還剩多少。
葉忍冬打開廚房的櫃子,裏面堆了一半。他松了一口氣。
打開綁得緊實的袋子,是一麻袋的糙米,還有一些黃豆、面粉。算起來比那屋裏的還要多些。
精米伴着糙米,約莫兩百斤出頭。玉米面跟面粉合起來将将百來斤。
像阿玉那般的,一個月吃主糧要四十斤。他跟兩個小孩算一起應當二三十斤。那一個月少說去掉六十斤。從十一月到明年一月初,總共差不多兩月。
過冬的糧食是夠了。
阿玉操持外面,那他顧着家裏。
現下工人吃的菜蔬,多是祖屋那邊種的,不夠的都是阿玉買的。那暫且不用擔心。
而這邊的家冬天的菜應當不用發愁,程韶說家裏的後院種着些青菜。
但……他又想着杜秋紅那人,覺得還是去看看好。
沿着籬笆圍欄往裏邊走,後面四四方方的一片被分成兩半。一半搭了棚子,應當是豬圈。
另一半則是那菜地,不過更像外邊的野地。
雜草叢生,掩蓋住細嫩的菜苗。不像種的,倒是叫它自己長的。
葉忍冬挽着褲腿,進去扒開野草。大致認出底下是都是些蘿蔔、白菜,因撒種太密,長得就跟外邊兒的野菜差不多。
甚至還沒野菜長得好。
葉忍冬心中有些唏噓。多好的地兒,白白浪費了不是。
這邊看完,葉忍冬撐着腰出來。又将兩個小孩趕去院子玩兒,他還得将房子收拾出來。
昨晚換下的被子也要洗。
葉忍冬端着盆進卧房,将扔在凳子上的被套塞入盆中。
那明晃晃的印記跟迷亂氣息,熏得葉忍冬眼睛發紅。他揉着還有些酸疼的腰,将盆子端到院子。
院子有專門的水井,取用方便。
因不能碰冷水,葉忍冬只得又去廚房燒好了一鍋熱水,兌着涼水洗。
程韶看他頻繁地揉自己的腰,秀氣的小臉兒皺巴巴。他有些擔心的問:“阿嫂腰疼,我幫你捏捏!”
葉忍冬錘後腰的手一僵。
程韶以為他不信。仰頭真誠道:“我手很好的,阿娘經常叫我跟寶兒捏。”
葉忍冬緩和臉色,摸摸兩個看她的小孩。
“你們倆去玩兒,別守在這邊兒,小心把衣服濺濕。”
程韶不那麽怕葉忍冬了,他大着膽子,試探着靠近葉忍冬。小手握拳,輕輕錘着他後背。
葉忍冬動作一滞,也沒阻止。
手上握着溫熱被套,用皂角搓出泡泡。葉忍冬撐着身子,幾下就将衣服洗完,又攤開挂在外邊兒竹竿上。
他臉上浮出輕松的笑意。程韶程寶兒蹲在旁邊,傻傻看呆。
阿嫂笑得很暖和,像太陽照着那般暖和。
忙到差不多中午了,葉忍冬好歹是緩過勁兒來。他抻腰甩腿,才帶着兩個小孩過去吃午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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