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二次更新“我出門了啊

“我出門了啊。”老太太換好了唐裝,拿着自己的太極劍準備去公園。

她在這兒住了有三十年,隔壁住的那家她認識,或者說她就認識一個周聞季。

畢竟周聞季二十年前和她是鄰居,再加上這到小區大部分都是異管局退休或者說異管局老人員的家屬,老太太是知道一點周聞季的過去的。

每天出門能碰上遛狗的周聞季她還挺開心,倒不是說情情愛愛,主要十多年沒見了,能聊聊天也挺不錯。

老太太精神抖擻紅光滿面的披了件外套出門,腦袋一轉,诶,周聞季就在哪兒。

“老周啊,沖着門做什麽呢?忘帶鑰匙了?”老太太聲音中氣十足,她年紀大了,眼神不太好,等看清周聞季那邊的情景之後,老太太睜大了眼睛。

周聞季他在親人?!

聽到動靜的周聞季回頭看了一眼,身強體壯的老太太渾身一個激靈,挺了挺腰背,拿着自己的太極劍走了。

也就是老太太身體硬抗,健步如飛,嗖的一下就竄走了。

她是個相當開放的人,她知道同性戀這玩意兒,她有個老朋友的孫女就是。所以老太太對此的态度也一直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反正自己小輩沒有,不過周聞季是……這個她真沒想到。那個被他摁在牆上的小孩不是周聞季他們家那個嗎?

合着不是家裏小輩,是對象?

老太太正想着呢,定睛一看,嘿,一個戴着眼鏡的小年輕順着樓道口走了上來。

此刻老太太的心思轉的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就想起來,這個小年輕來過周聞季家。

這個戴着眼鏡的小年輕長得也挺好的,難不成也和周聞季有什麽關系?就算沒什麽關系,那這時候上去也不太好啊。

趙磊是開車開了一段才發現前輩把鑰匙落自己車上了,家裏的鑰匙。

怕兩人回不去,打個電話吧,結果發現兩人手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落自己車上了,只能又調轉過來給周聞季送過來。

結果樓梯才爬了兩段,那個從樓上下來的老太太朝他一個瞪眼,就開口了:“诶诶诶!你現在可不能上去。”

“怎麽?”趙磊被老太太抓住了手腕,一個不注意差點用異能,這老太太速度也太快了,他還以為是襲擊。

“你,你是找老周吧。”老太太拽着趙磊往樓下走,趙磊有些懵:“啊?嗯,怎麽了?”

他順着老太太下樓,老太太力氣很大,趙磊怕自己硬要掙紮的話把老太太給弄傷,這就不好了。

不過這位老太太一說他倒也想起來了,這老太太挺面熟,應該是周老前輩的鄰居。

老太太另一只手一拍腦門:“害,你說這事,這不巧了嗎,我剛在門口遇上老周了,我也想找他來着。”

頂着趙磊迷茫的眼神,老太太開始信口胡謅:“他跟我說有急事,不方便,就進門去了,你現在不要去打擾他,回去吧。”

她不說還好,她一開口趙磊就覺得有問題。

首先前輩喝醉了,而且鑰匙都沒帶,他怎麽進門?還說有急事,不方便?前輩能有什麽急事,他要真有急事首先就會和自己這邊聯系。

趙磊看這個老太太,怎麽看怎麽覺得她不像個好人。

“前輩到底怎麽了?”趙磊嚴肅下來,老太太還想勸,結果嗖的一下,手上人不見了。

趙磊動用了自己的異能,也是他從異管局借到的瞬移,當然瞬移的距離沒有多少,只是他目之所及的位置。

不過用這個對付一個老太太也已經夠了,趙磊擺脫了老太太,迅速往樓上跑去。

“诶!小夥子!”老太太朝他伸手,似乎還想挽留。

等趙磊跑到周聞季那層的時候一刻不敢停,往周聞季家的方向跑去。

這是一條不算長的走廊,只不過兩頭的房子中間有個門擋着,平時這個門都不關上的,結果現在給關上了。

趙磊懷疑是那個老太太的手筆,他迅速的推門沖進去。

推門沖……

沖進去。

趙磊和谛司對視,趙磊人傻了。

而谛司他現在說不了話。

現在趙磊知道那位老太太為什麽攔着他了,估計是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趙磊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手裏還拿着兩部手機,一串項鏈。

但是周聞季現在很忙,看樣子并不打算搭理他,估計和周聞季喝了酒也有關系。

趙磊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若無其事的托了一把自己的眼鏡:“前輩,你們手機和鑰匙落在我車上了。”

聽到聲音,周聞季總算回過頭。

那個眼神,怎麽形容呢?趙磊只覺得這不是自己印象裏面那個和藹可親的前輩,眼神太恐怖了。

就像吃肉吃到一半被打斷的老虎,兇的要命,感覺随時都能撲上來把人撕碎。

趙磊把手機和鑰匙伸出來,周聞季短暫的放開了谛司,過來把東西拿了,領着谛司進門之後把門狠狠地關上。

趙磊:……

他緩緩的轉身,緩緩的下樓,緩緩的坐回了自己的車裏。

在安靜沉默很久之後,他打了王霸的電話:“喂,王霸,你還在畫前輩和谛司的同人圖嗎?”

“啊?沒,沒有啊。”王霸下意識的把界面給最小化,語調沒有那麽有底氣。

該死的,為什麽趙磊這個家夥,離得這麽遠還能洞察到自己在做什麽?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怕了。

難不成這個混蛋在自己家裏裝了監控?

“我知道了。”趙磊的聲音很頹廢,像是一個發現自己爹和自己同學搞在一起了的無知少男。

王霸聽了他這個身形,下意識心裏咯噔一下:“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家裏有什麽問題?”

雖然他不喜歡趙磊,但是這麽多年了,基本的塑料友情他們還是有的,趙磊這個調調聽起來像是受了什麽打擊。

“真出了什麽事要說出來啊。”王霸有些着急了。

“沒什麽大事。”趙磊又沉默了一會兒,王霸更急了,最後趙磊卻只留下了一句:“那些同人的鏈接,發我一份吧,我瞅瞅。”

他只是忽然覺得所謂霸道總裁愛上我不是沒有道理的,起碼就眼神來說,周聞季看上去相當霸總了,有過之而無不及。

話說由于前輩平時太溫和,他一直以為周聞季應該是,咳,承受方,結果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今天谛司大概會很辛苦吧。

事實上,谛司并沒有意識到自己身後的危機。在周聞季把他拉進來之後,周聞季自己就睡着了,或者說醉暈了?

谛司抱着失去意識的周聞季,不知道該怎麽辦,他現在整個人都是蒙圈的。

就感覺腦子裏面在過節,煙花鞭炮齊放,但他現在卻連一步都走不動,并不是說有個周聞季倒在了他的身上。

他只是單純的……不想動。

“啊!”紅掌撲打着翅膀飛奔而來,現在它的叫聲已經不是啾啾啾了。還有旺財和小咪,在周聞季進來之後就過來撲人。

旺財本身是不會參與這種沒有檔次的阿谀奉承的,結果進門的時候周聞季一倒,把這只大橘貓給吓了一跳。

連忙從電視機上跳下來,跑到周聞季和谛司身邊圍着人轉,邊轉還邊喵喵叫,生怕周聞季出什麽問題。

但是谛司一個都沒理,他懷抱着周聞季,卻壓根也不敢去看周聞季。

就感覺,這一切實在太虛幻了。

做夢一樣。

旺財轉煩了,怒喵一聲,伸爪子站起來,在谛司腿上狠狠撓了一下。

旺財的爪子從來沒剪過,而谛司的褲子穿的挺薄的,他特殊的體制注定了他不需要穿那麽厚的褲子。

這一下就給撓的挺疼,谛司也終于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就嘿嘿嘿嘿的笑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去了。

他把周聞季抱起來了一些,抱着人快樂的跑到房間去了,給周聞季換上睡衣,把人放在床上。

然後就開始傻樂,托着下巴傻笑,時不時發出嘿嘿嘿的聲音。

旺財嫌棄的轉身離開了,反正這個大塊頭還這麽高興,起碼說明他們家的鏟屎官沒什麽大問題。

而一直喜歡和谛司一起睡覺紅掌這次被谛司趕出去了,谛司不止把它趕了出去,甚至還把門給關上了。

“嘎啊!啊!”紅掌拍着翅膀表達不滿,而小咪的尾巴也不搖了,一鵝一狗就這麽看着門被緩緩關上,兩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周聞季在做夢,夢裏并不安慰。

他站在墳堆裏面前是成片的墓碑,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在做夢,但不知道該怎麽醒過來。

他一個一個墓碑看過去,最開始是他那個夭折的大哥。

其實他沒見過那位大哥的長相,所以這塊墓碑上沒有照片。

周聞季向前走,路過一塊塊墓碑,從自己沒什麽印象的長輩,到曾經落水而死的朋友。

從這位朋友開始,墓碑上開始有了圖片,有些的周聞季看不清臉,估計是沒什麽印象了。

而周聞季在這個夢裏變成了一個小孩,只有一兩歲的小屁孩,身上穿着打補丁的舊衣服,他緩慢的往前走,身體也在抽長。

從少年時單薄的夾襖到第一次接觸異管局時家裏給他做的那件挺體面好看的中山裝。

他的時間在流逝,一塊一塊的墓碑。

然後呢?對。然後他成了異管局第一,再碰上一個墓碑,哦,那是他的隊長,是個挺叛逆的富二代,據說爸媽都在國外,他自己硬要留在國內。

後來死的挺早,因為出任務,為了保護一群小孩死的。

周聞季繼續往前,遇上了以前的局長,那是個腦袋上長年戴着假發的老好人,唯一一次生氣是因為什麽來着?

周聞季已經忘了,卻記得那時的情景。

局長氣直拍桌子,腦袋頂上的假發都飛了,當時打在了一個實習的小姑娘臉上,把小姑娘給吓哭了。

周聞李沖着那塊墓碑笑了一下。

再往前,周聞季看到了那個說喜歡他,然後給他下了詛咒的家夥。

這個時候周聞季已經二十六了。

周聞季看着自己的雙手,自己的身上穿着一身老式的西裝,透過地面水窪的反光,他看到了自己的模樣,是他熟悉的那個樣子。

之後四十多年他都長這樣。

周聞季繼續往前,腳踏過水窪,水花飛濺,他的倒影被打碎。

之後一個個人,都是他熟悉的。

直到走着走着,周聞季居然覺得有些累了。

他再看自己的手,那雙原本纖細修長的手已經長出了細紋。

他老了?

周聞季看向身旁的墓碑,哦,那是他曾經認識的一個挺可愛的小姑娘,當年再異管局和他關系不錯。

據說姑娘原本是個封建落後地區的等郎妹,後來人溜了,再然後,死在了一場戰役裏。

周聞季随身摸,從自己口袋裏摸出了一張小鏡子,還是粉色的,估計是當時這個姑娘送給他的。

周聞季拿着鏡子照自己的臉,臉還是那張臉,只是眼角浮現出了皺紋。

手在摸上自己的臉時幾乎是顫抖着的,這時候他多少歲來着?

哦,四十多。

再往前……再往前!

周聞季加快了速度,盡管他現在的體質跑起來并沒有年輕時那麽輕松。

周聞季手中的鏡子随着他離開那塊墓碑而消逝,像是粉塵一般。

目光略過一塊一塊的墓碑。

直到他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家人,以自己母親為首,後面都是周家人。

這時的周聞季已經五十多,其實看上去他也就多了些皺紋,鬓角多了些白發。

周聞季像是跑不動了,他跑到了自己母親的墓碑前,像是受不住一般,跪了下來。

他細細的看着那張照片,忽然笑了。眼淚卻從眼角落了下來。

他彎下腰,對着母親的墓碑磕了三個響頭,磕完之後他起身,這次沒有跑。他的手仔細的撫摸過那塊墓碑。

往後走,接下來的二十幾塊全部都是他的家人,他們停在了周聞季五十多歲。

男女老少,有一些的死是十六,照片上卻只有三四歲的照片,因為周聞季沒見過他們長大是什麽樣子。

周聞季越過這些墓碑之後往後看了一眼,很長很長的一串,他都不知道這一路上自己到底揮別了多少人。

就好像他一直活到現在,活着只是為了告別。

再往前,這次周聞季沒有跑了,因為接下來有他的老朋友。

其實剛才他跑着的時候也看到了一個,出任務死的。

遇上炎龍的時候那一串也都是他戰友的墓碑。

安越往前走,周聞季的模樣越蒼老,底子挺好,老了也是個帥老頭。

周聞季一塊一塊的看過去,他感覺自己的目光也渾濁了,腿越來越走不動,視線似乎也矮了一些,背也彎了。

好像在這裏那個詛咒壓根不存在,他很普通的從光着屁股滿地跑的小孩,變成了一個垂暮老人。

那是?

周聞季眯起眼睛,盯着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嘿的一聲笑了出來:“柳德全啊。”

柳夏詩意的爺爺,這麽一會兒他都走到這兒來了?

再往前看,只剩下那個叫胡蝶的姑娘,和那個叫何六的小孩。

周聞季走過所有的墓碑,停在最後那個,忍不住坐下來歇了一口氣。

跑了這麽長,跑了多久他已經忘了。

而路似乎到這裏就是盡頭了。

忽然,他目之所及的地方,道路又延長了一節兒。

地上有水窪,周聞季看清了現在自己的模樣。

周聞季看着看着,忽然哈哈哈哈的笑了出:“柳德全你個憨貨,什麽大家老了一個樣,老子比你齊整多了。”

他笑着笑着,忽然啞了火,起身,繼續走。

只是這次他的變化更快。

只一步,他就跟老了十歲一樣。

周聞季摸着自己已經皺的跟橘子皮一樣的臉,擡頭望了一眼,繼續往前。

兩步,三步。

在第四步的時候,周聞季的身側出現了一塊墓碑。

上面是周聞季的名字,也貼了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蒼老的男人,哪裏還看得出來周聞季年輕時候俊秀的模樣?

就跟世上所有的老家夥一樣,臉上皺的起皮。腦袋上稀稀疏疏,雖然不算禿頂,但肯定沒有年輕的時候濃密了。

都是歲月的痕跡。

周聞季走不動了,但他看清了那張照片。

周聞季又笑了,臉上的皺紋随着他的動作被牽扯開來,看着溝壑更深了。

走不動,周聞季幹脆躺了下來,躺在了自己的墓碑前。

他看着天空,天空是黑沉沉的。

這個地方就是黑白的,只有黑白兩種顏色。

“就像這樣。”如果沒有詛咒,他這一生就是這樣,揮別無數人之後,自己也将化為塵埃,他是上個世紀早期一直活到現在的家夥。

他該在這個世紀被世界淘汰,而不是被時間抛棄。

“這樣躺着挺舒服的。”

周聞季閉上眼睛,這段路該結束了,他将和他的記憶一起被埋葬。

他睡着了,或者說死了?

過了好久好久。

他忽然感覺到了溫度,太陽的溫度。

周聞季猛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他動作這麽大,把抱着他的谛司吓了一跳。

谛司揉了揉眼睛:“周,怎麽了?”

周聞季愣愣的看着谛司,陽光透過窗縫打在谛司的臉上,周聞季從來沒有覺得陽光這麽刺眼豔麗過。

他眯起眼睛,總感覺這陽光太通透了,濃墨重彩的在谛司臉上鋪上了大團大團的暖色。

他不習慣,這對于他來說就像新生一樣。

周聞季輕輕笑了一下,笑出了聲。

過去已經随着他被埋葬。

那七十多年的人生已經被打包做一團,扔進了棺材裏,封了土,塵埃落定。

而屬于他的今生似乎已經悄然重新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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