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婚約

◎怎麽會是延期◎

反正他戴面具是為了隐藏自己的面容,又不是存心吓唬她。

但這個時候,顯然臨時更換面具已來不及了。

見他出現,大娘默默退後了一些。

“寫多少了?”

怪臉人略微提高聲音,嘶啞着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韓聽雪略微垂眸,不去看那張令人恐懼的臉,小聲回答:“我沒有寫。”

不等對方有反應,她就匆忙補充:“好漢,請聽我一言。我對天發誓,我是真不知道什麽賬冊。”

怪臉人冷哼了一聲:“不知道?你是韓麒唯一的後人,你說你不知道?”

他聲音難聽,語氣也不善,似是根本不相信她的話。

韓聽雪懼意陡生,還混雜着委屈,眼圈不自覺就紅了:“我是真不知道,我爹從來都沒跟我提過。您想啊,我爹去世的時候,我年紀還小,又是女兒身。官場的事情,他怎會跟我提起?”

她大着膽子去看怪臉人,試圖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誠懇。

——畢竟說話時不看人,不太像在說真話。

她嬌嬌怯怯,拿一雙翦水秋瞳望着他,對上那張恐怖的臉後,眼角更紅了。明明畏懼,卻只能硬着頭皮直視。

姬暄心中一嘆,略略偏過了頭,怕自己忍不住去哄她。

夫妻一場,他自然了解妻子。

穗穗膽小又嬌氣,動不動就紅了眼眶。前世他時常作弄她,待她又羞又氣,要哭不哭時,再巴巴地去哄。

樂此不疲。

可現在很顯然時機不對。

他啞着嗓子:“此話當真?”

聽他語氣似有松動之意,韓聽雪心下大喜,忙不疊指天立誓:“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虛言,讓我明天就變成一只小狗。”

她神情認真又誠懇,秋水一樣波光粼粼的眸子裏盛滿了緊張和期待。

姬暄嗤的一聲輕笑,心想,真能應驗也是變只兔子,跟小狗又有什麽相幹?

他仍捏着嗓子,懶洋洋道:“我不用你發誓,事情真相究竟如何,我自會派人去查。若被我查出來你在撒謊,哼……”

“你盡管去查,我絕對沒有撒謊。”韓聽雪暗舒一口氣。

只要肯查就好。

猶豫了一下,她又小聲問:“好漢,我什麽時候可以離開這裏?”

“怎麽?缺你吃的了?”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韓聽雪連連擺手,唯恐哪句話說的不對,得罪了他。

可是她也不想被人困在此地。

韓聽雪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繼而仰頭,面對怪臉人露出微笑:“好漢有所不知,昨天本該是我成親的日子,我卻被好漢帶到了這裏……”

幾分嬌怯,幾分羞澀,仿若曉露芙蓉,甚是惹人憐愛。

她故意提起成親這種人生大事,試圖激起怪臉人的一點同情心和愧疚感,及早放她離去。

不料,對方極其不悅地冷哼了一聲:“哦?這麽說,是怪我壞了你的好事?”

語氣中滿滿的威脅意味。

說話間,他手腕一翻,那柄令韓聽雪望而生畏的匕首在陽光下劃過一道寒芒。

韓聽雪心裏發怵,不自覺後退了兩步,她眼尾泛紅,連連否認:“沒有沒有,不敢不敢。”

她有點懊悔,萬一這人惱羞成怒,直接将她丢下水喂魚怎麽辦?

畢竟現在她可沒有多少利用價值了。

天空中偶爾有一兩朵白雲飄過,隐約可以看到岸上的風景。

姬暄捏着嗓子:“我聽說,跟張家定下婚約的是周家大小姐,昨天怎麽會是你成親的日子?”

他心內有些不快,先前親眼見她戀戀不舍地看着嫁衣,現下又聽她特意提起。難道她真的想嫁給張遜嗎?還以張遜的未婚妻自居?

韓聽雪臉上流露出驚訝之色:“這您都知道?”

“嗯?”

“說來話長。”韓聽雪尴尬又羞窘。暗想,不會這個怪臉人也以為她故意搶表妹的婚事吧?

好多人都這樣猜測,連一向對她溫和客氣的大舅母也出言責罵她。

思及此,韓聽雪心裏悶悶的,忍不住輕嘆一聲:“我說是意外,你相信麽?”

她的周身似乎籠罩着一種低落的氣息。

“蹭蹭”兩聲,是怪臉人伸指彈了彈匕首。他也不看她,仍盯着手上匕首。

“你就不好奇,昨天新娘子不見之後是怎麽收場的?”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韓聽雪精神一震,應聲問:“怎麽收場的?”

她怎麽可能不好奇?

一雙杏眸睜得圓溜溜的,寫滿了好奇。

這一招果然有用。

姬暄很清楚,該怎麽快速轉移她的注意力。他啞着嗓子,慢悠悠地說:“婚禮延期了。”

“延期?”韓聽雪一愣。

“對,新娘子身體不适,婚禮改日舉行。”

韓聽雪疑心自己聽錯了,喃聲自語:“怎麽會是延期呢……”

她原以為,沒有她這個意外,表妹和張遜會順利成婚才對。

姬暄觑着她的神色,見她這反應實在不像是歡喜,心情不由地好轉幾分。

但他仍故意問:“怎麽?聽說新郎延遲婚禮在等你,很開心?”

“沒有。”韓聽雪悻悻地道,“我寧願他和別人成親了。”

姬暄聞言,躲在面具後的臉上露出了暢快的笑容。他心想:放心,會有那麽一天的。

怪臉人沒再催着默寫賬冊,但也沒有放她離去的意思,仍将她困在這四面臨水的房子裏。

韓聽雪暗暗猜測,可能是要先查證。

天色微黑時,怪臉人就離開了。

奇怪的是,他來也好,去也罷,韓聽雪都不曾看見船只。

她細細回想了一下,這人身上也不見水漬,不像是泅水來回的。

難道就像話本子裏說的,有千裏飛行之術?

韓聽雪想不明白,幹脆将此事暫且丢開,轉而去想另外一件事。

表妹昨天為什麽沒上花轎,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其實這個問題,平江伯夫婦以及老太太也沒想清楚。

作為周寶瑜最親近的長輩,幾人都知道她對張遜的情意。

當日她主動退婚,就已經震驚衆人,更遑論這一次的拒上花轎了。

衆人思前想後,也只能歸結于周寶瑜性子執拗,又顧念表姐。

平江伯府人口簡單,兩房加起來,總共只有周寶瑜這一個姑娘,從小受盡寵愛。三年前,穗穗進京。姐妹倆一見如故,極為投契。

寶瑜嬌縱爽利,雖然比穗穗還小了一歲,卻主動照顧剛入京、人生地不熟的表姐。

這兩人性格容貌不同,卻是真正的情同姐妹。

除了顧念穗穗,衆人實在是想不出寶瑜寧死不上花轎的原因。

這次婚禮暫時取消,張周兩家顏面掃地。

長輩們心裏暗暗責怪她執拗、不顧大局,但事已至此,也未嘗不覺得她重情重義。

“唉,可惜穗穗了。”老太太按着眉心,輕嘆一聲,“還沒找到嗎?”

平江伯搖頭:“沒呢,也不知道是不是躲起來了。”

“這孩子,就算是躲起來了,也該給家裏遞個信兒,沒的讓人擔心。”老太太眉間盡是擔憂,既擔憂穗穗的現狀,也擔憂其未來。

寶瑜還好,雖說退過一次婚,但也贏了個大度成全的名聲。

而穗穗,落水事件後,張家好不容易才同意娶她進門。此次她婚前出走,以後可該怎麽辦?

知道老太太為何事擔憂,平江伯出言安慰:“母親不必擔心,既然張家聲稱是婚禮延期,那以後肯定還會再補辦。”

老太太勉強笑笑:“但願如此。”

婚禮鬧劇後已過了三天。

仍不見韓小姐蹤跡。

張尚書夫婦已不剩多少耐心。

溫氏再次與丈夫商量:“退婚吧,咱們也不是沒給過機會。”

張尚書雙眉緊鎖,默不作聲。

“我這些天,連門都不敢出。我嫌臊得慌,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敢出門上朝的。”提起此事,溫氏就難掩怒火,“三天了,要真是躲出去,也該回來了吧?誰知道是不是跟人私奔去了?”

張尚書低咳一聲:“也不必說的這般難聽。”

“這也算難聽?外人說咱們家只會更難聽。”

張尚書輕輕“嗯”了一聲,更難聽的話他的确沒聽見。但這幾日別人看他的眼神真令人作嘔。

他略一思忖:“算了,那就退吧。”

這可不是張家言而無信,是周家欺人在先。

見他終于點頭同意,溫氏喜動顏色:“老爺,你要是顧念和周家的情意,咱們就還替遜兒聘娶周大小姐。如果那位韓小姐回來了,還想進張家的門,可以讓遜兒納了她。”

——她最初就是這般設想的。

夫妻倆合計一番,正要遣冰人去平江伯府商議退婚一事,卻忽聽一個聲音道:“爹,娘,孩兒不同意。”

兩人一愣,見次子張遜正大步走來。

他在父母跟前站定,認真施了一禮,神情嚴肅:“你們方才說的話,孩兒已經聽見了。此事萬萬不可。”

一見到次子,張尚書就氣不打一處來,蹭的站起,雙手負後,氣呼呼道:“還有臉說!若是你當初機靈一點,也不至于這麽丢人。”

張遜抿了抿唇:“爹,從小你就教育孩兒,人生在世,信義為先。孩兒那天已當衆言明,韓小姐因病不能拜堂,是以婚禮改期。若是退婚,不是讓人笑話咱們家背信棄義嗎?”

一旁的溫氏插話:“先背棄婚約的,可不是咱們家。不管出于什麽目的,那位韓小姐逃婚是不争的事實。”

“孩兒明白。”張遜神情微黯,忽的後退一步,跪伏于地,聲音極低,“只是孩兒已有言在先,還請爹娘成全。”

他仰起頭,目光灼灼,一臉懇求之意:“爹,娘,孩兒從未求過你們什麽。今天求你們一次……”

這個孩子素來冷情,讀書科考,從不讓父母操心。他長到十八歲,還是第一次求父母。

張尚書夫婦對視了一眼,齊齊嘆一口氣。

良久,張尚書才勉強道:“話說到這份上了,那就再寬限幾日。”

張遜面露喜色:“多謝爹。”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最多十天。如果十天之後,還不見她,這婚必須退。到時候你說什麽都沒用了。”

張遜微微一笑,只當沒聽見。

溫氏看着兒子,若有所思。

她怎麽覺得,遜兒對那位韓小姐,不僅僅是信義這麽簡單呢?

◎最新評論:

【張遜這樣的真惡心】

【不是皇後賜婚嗎,能随便退?而且出這麽大事皇後也沒影,兒戲一樣】

【雖然周小姐做法不對,但如果知道前因後果,我覺得她還是綜合考慮對所有人都好的情況下做的這件事!至少這樣女主不用早早的去世了,也有個那麽愛她的男人娶她!雖然說會閑言閑語,但只要男人有夠能力,又能愛她護着她,其實也不會不好過!不過到底沒算好人心,女主這樣不得一輩子愧疚?】

【大大加油更!甩開膀子寫!快快入v!日萬走起!!】

【撒花撒花撒花】

【為什麽不多問一句,說不定你就知道真相,可以幫穗穗解除婚約啦?】

【撒花】

【來啦來啦】

【好看!】

【來啦】

【還蠻喜歡男二】

【來啦來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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