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下鄉 火車站送行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王樂樂下鄉的那天。

一個星期裏，父女兩誰也沒有說服誰，最近的結果便是父母永遠拗不過子女。

在人來人往的火車站，王樂樂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王豔玲，蹙了蹙眉。

想不通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畢竟王豔玲可是要和那個男人結婚的，既然都要結婚了，想也知道當初她說的要下鄉做貢獻只是騙她的噱頭。

自從聽到王豔玲和別人的密謀，王樂樂對她就時刻保持着一種警惕的狀态。

甚至到了聽到她的名字，就有些草木皆兵，就怕她從那裏冒出來要害她，害她家。

這期間，王樂樂不是沒想過告訴父母，王豔玲和男人針對她家的計劃。

開始她沒說是因為要面子，覺得丢臉。

被自己掏心掏肺的朋友背叛，還是她不聽爸媽話的結果，她沒臉說，總有些不自量力的想着通過自己的方式解決。

王豔玲想利用她下鄉來達到目的，那她就真的下鄉，讓她的計劃落空。

王樂樂是有些單純的，不經事兒的，她考慮問題，永遠只看表面，所以這是當時的她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

後來王父王母再勸她時，王樂樂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她那丁點兒可憐的自尊怎麽比的上父母家人的安全重要，就在她準備第二天說出口時，王家卻發生了件大事兒。

王父自從知道老領導出事後，除了想辦法救他，安排閨女，對自家也并不是沒有打算的，他可不是随波逐流的性子。

他在京市經營這麽多年，除了老領導，也并不是沒有其他關系網的。

老領導進去了，想救出他很難，可王父自己目前并沒有什麽讓人诟病的地方。

就是有人真想搞他，也要找到證據不是？他可是貧農出身的退伍軍人，參加過多起抗日戰争，解放戰争的戰鬥英雄，沒有真憑實據，他們其實也并不能拿他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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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王樂樂為什麽被人盯上的原因。

實在是王父太難搞了，王母也是個謹慎的性子，王大姐和王大哥在部隊，那些人插不進手，唯一的入手點就只有他疼愛的小閨女了。

其實，這次要不是王樂樂堅持要下鄉，有可能那些人真的就成功了。

而現在，王父則不用擔心有人在自己背後使壞了。

政府有意讓一批幹部下到基層，為基層的人民群衆服務，去的都是偏遠地區，短則一兩年，長則十多年也有可能。

其實這個政策一直以來就有，自從五幾年開始，就刮起了這股“幫扶”的風，運動開始後，更是熱火朝天的搞了起來。

只不過一般去的都是下面的人，像王父這樣的領導，肯定不在列。

去的那些人肯定心裏是不願的，誰願意背井離鄉好幾年，離開父母親人從大城市去到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但這個政策有個好處，它會計入你的檔案裏，牽扯到升職漲工資。

所以即便好多人不願，如果真的輪到了，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王父就是想到了這個政策。想利用它來擺脫自家現在面臨的困境。

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他又自願離開，急流勇退，那些人應該不會逮着他家不放了吧！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打聽到了老領導的消息，下放是肯定的了，但可以找人運作一下，到時候就下放到他要去的地方，他還可以暗地裏照顧照顧。

怎麽看，這都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開始的時候，王父把自己“支援西部”的申請表提交上去後，上面并直接沒有批複，只說考慮考慮，後來就放在那裏不動了。

王父只能按耐住那顆急躁的心耐心等待着。

去西部基層支援，除了王父和王母和上面的領導，其他人都不知道。

王父也想等到事情塵埃落定了再告訴大家，尤其是傻閨女，就怕她管不住嘴，說了出去，被有心人知道打亂他的計劃。

後來，胡老下放的地方确定，并且已經秘密出發時，王父急了。

他找了能說的上話的人，這才順利拿到了批複文件。

因為去的急，王父王母後幾天都在辦各種手續，對于王樂樂下鄉這件事，既然已成定局，只能由着她去了。

這裏面不無王豔玲來王家找了幾次王樂樂，都被她拒之門外的原因。

一看兩人這情況，就知道肯定是鬧翻了。

再一聯想到王樂樂那天哭着回來說的話，王父王母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估計就是閨女被人騙了，準備利用她來對付自家，卻被閨女機緣巧合下知道了他們的目的，所以最近她才會這麽反常。

但是為了維護閨女那點自尊心，兩人只能裝作不知道。

其實他們心裏都快要樂飛了，只要沒有王豔玲那個心術不正的在閨女身邊，她的智商多多少少能撿起來一些。

最重要的是，知青辦和街道辦事處大張旗鼓的來家通知了，站在王家門口就是一頓誇獎，說王家覺悟高，鼓勵大家向王家看齊，學學人家這奉獻精神。

大院裏人人都知道王源之家的小閨女主動報名下鄉了，他就是想運作，現在也找不到機會了。

只能在有限的時間裏輪流教導小閨女為人處事，囫囵吞棗的給她灌輸到腦子裏，希望她的智商能再長長，別到了鄉下再被人騙。

一個王豔玲就夠他們頭疼的，到了鄉下，離的遠，到時候真出什麽事兒，他們也是鞭長莫及，只能靠王樂樂自己。

今天不僅是王樂樂去下鄉的日子，也是王父王母出發去西北某地的日子。

送閨女到了知青集合點，王父王母就拎着大包小包離開去他們要坐的那趟火車站臺了。

他們也想看着王樂樂上車，可是沒辦法，誰讓去西北的火車出發時間更早呢，只能叮囑好王樂樂就匆忙離開。

王樂樂還沉浸在和父母分別的悲痛裏，就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王豔玲，怎能不讓她反感。

“樂樂……”王豔玲站在了王樂樂面前，輕叫了她聲，一臉欲言又止。

王樂樂內心：又來了，又來了！以前就是這樣，每次有個什麽事兒，就這麽楚楚可憐的看着我，讓我恨不得為她生，為她死，為她框框撞大牆。

王樂樂心裏瘋狂吶喊，面上一臉平靜，想着她倒要看看王豔玲又要耍什麽把戲。

“怎麽了？”

王豔玲并沒有注意到王樂樂與平日裏的不同，至少看見她的那股熱乎勁兒沒了。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麽騙過這個蠢貨。

雖然騙她對她來說輕而易舉，但周圍這麽多人看着，王豔玲也怕王樂樂接受不了忽然鬧起來。

“我……我不能和你一起下鄉了！”好似不敢看王樂樂失望的眼神，王豔玲閉着眼睛怯生生的說完。

“嗯？”王樂樂又着反應不過來，不明白她怎麽專程跑來和自己說這個，這不是明擺着的嘛！她現在還能真的指望她一起不成？

可王樂樂這一愣神，卻讓王豔玲理解錯了，以為她接受不了。

她一把拉過王樂樂的手緊緊握住，眼眶都紅了，“樂樂，對不起，不是我不守信用，不陪你去，而是我爸給我找了個臨時工的工作，而且那天回來他還和我說了很多心裏話。”

“我……我爸他終于注意到我了，我舍不得，舍不得把他對我的關心棄之不理，這是我盼了這麽多年的親情啊！你會理解我的吧？”話音剛落，眼眶裏續存的那顆淚珠也終于順着臉頰落了下來。

王樂樂：……

就很無語。

這戲精的表演，簡直爐火純青，被她騙這麽多年，王樂樂忽然又覺得自己蠢的情有可原了！

不過她也聽明白了，她偷聽到了王豔玲和男人的對話，知道了她的真面目，可王豔玲不知道她知道啊。

這一個星期，自己沒有出去見她，又不好讓父母知道原因，都是讓他們說自己不在家，不是去大舅家就是去二舅家，反正人不在。

天知道，她那幾個舅舅家她又多不耐煩去，不過關鍵時候用來擋擋還是可以的。

她馬上要下鄉了，即便再不耐煩會見到不喜歡的人，但幾個舅舅對她很好，讓她去住兩天也是正常。

為此，王豔玲根本沒懷疑過王樂樂是故意不見她。

王豔玲現在過來表演這麽一出，不就是想讓王樂樂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嗎。

不然明明是你拉着我報名下鄉的，現在臨到要走了，你卻沒個人影，這像話嗎？這還是好朋友嗎？

王樂樂有些理解王豔玲的想法了，不過她還是想看看她接下來到底想幹嘛。

知己知彼，才會百戰不殆。

王樂樂也順着她演了起來。

“你不下鄉了？你不是說自己在家裏生活不下去了，要去下鄉做貢獻的嗎？”王樂樂試着擠了下眼淚。

好吧！擠不出來。

不過她的眼睛因為剛剛和父母分別的時候哭過，這會兒還紅彤彤的，配着她那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也算有說服力。

可王樂樂不知道啊，她一把從王豔玲手裏抽出自己的雙手，在她看不見自己的地方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好疼。

沒有控制住力道的王樂樂眼淚瞬間飙了出來，她搖着頭，退後一步看着王豔玲，即失望好友的臨陣退縮，又帶着對未來的迷茫，“你讓我陪你一起的，告訴我不能享樂主義，要響應主席號召。”

“現在你不去了，我怎麽辦？”

“我理解你對親情的渴望，可我怎麽辦？”

王樂樂內心：理解個屁！

“樂樂，你別怕，我……我會你寫信，我隔半個月就給你寫信。”

王樂樂躲開她又伸過來的手，不言語。

王豔玲心裏嗤笑，臉上一臉急切的寬慰，“樂樂別怕。下鄉其實并沒有那麽可怕，聽說東北那邊的風景很好，人也豪爽。你這麽漂亮，去了他們肯定會照顧你的。”

言語裏暗戳戳的小指引，真是無處不使壞。

要是以前任性的王樂樂，說不定還真的覺得她說的是對的，受不了時再受她話的影響，覺得自己長的漂亮，被人照顧是應該的。

要真這樣的話，她怕是從踏上火車開始，就能得罪一票人了。

其實王豔玲說這話，還真是故意的，東北那旮瘩，也是她專門為王樂樂挑的。

當時就是留了個後手，要是王源之不上當，王樂樂就只能去這裏度過她漫長的知青生涯，王源之要是為了閨女破例，那等待他們一家的就是下放勞改的命。

反正怎麽着，王樂樂也不會好過就是了。

沒用王樂樂扳倒王源之幫到對象，她雖失望，但再找機會就是了。

王樂樂下鄉受苦，也讓她心裏舒暢。

現在王樂樂下鄉，有些脫離了她的掌控，雖說那地方比起京市肯定是天壤之別，可她也怕有個萬一。

所以她今天走這一躺，一方面是為了把王樂樂穩住，王源之夫妻那麽疼小女兒，不可能不給王樂樂打算，等她穩住她了，到時候王樂樂手裏的那些東西，有多少能進她的口袋就說不定了。

而另一方面，她就是要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讓這個蠢貨到鄉下也交不到朋友，讓她也嘗嘗被人厭棄的滋味。

到那時，還不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王樂樂也只會緊緊扒住她這唯一的朋友。

王源之夫妻沒有倒下，王樂樂還有她的利用價值，她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她。

王豔玲在心裏為自己的聰明鼓掌。

王樂樂則為王豔玲的自以為是在心裏冷笑。

“你的名字呢？”

“什麽？”

“知青辦的報名表，你明明填了表的，算是板上釘釘的準知青了，怎麽還能找到工作，不用下鄉？咱們可以這樣操作嗎？”王樂樂一臉疑惑，看着王豔玲瞬間變了的臉色，心裏得意的笑。

王豔玲沒想到王樂樂會忽然這麽問，有些心驚，看着周圍聽到這話後看過來的雙雙眼神，吓出一身冷汗。

她能告訴王樂樂她報名表是假的嗎？能說她提前賄賂了那個知青辦的工作人員，單獨給了她一張空表格，等王樂樂走了後她又折回去把表撕了嗎？

肯定不能啊！

王豔玲在周圍虎視眈眈的目光下，匆匆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也不管王樂樂怎麽想了，反正她最後都能哄回來，忙轉身快速離開。

她怕再留下來，王樂樂沒坑到，反倒坑了自己。

禍從口出她還是知道的，多說多錯，還不如先走為妙！

王樂樂看着王豔玲的背景，心裏直呼：爸爸媽媽呀，你們看，我其實也是有腦子的，這不，王豔玲就被我給吓跑了。

心裏美滋滋。

不過對王豔玲對她做的事，王樂樂也記在了心裏。

這件事情，她不會忘記，她也會時時關注着她，她最好也別被她逮到。

時間一到，聽着知青辦工作人員的聲音從那喇叭裏傳出。

王樂樂順着人群往車廂走去，踏上了她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