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路遇迷糊蛋 二更

這天, 王樂樂坐在牛車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包小包,對接下來在村裏的日子充滿了信心, 即便胡玉霞白眼都快飛上天了, 也沒影響到她的好心情。

而山上的林建業和劉愛國,收獲也不小。

兩人下山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劉母心急如焚的不時出來站在院門往後山方向看去。

最後一次出來的時候,隐約看到了遠處走來的人影。

“愛國?”

“媽, 是我!”本來心情很好的劉愛國聽到母親擔憂的試探聲,忙快步走上來,有些不贊同的說道:“這麽晚了,您怎麽還出來了,我不是讓您關好門,我回來會叫門的嗎?”

這裏位置偏僻, 周圍沒有什麽鄰居, 又挨着後山, 出個什麽事兒真是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

平常天一黑,劉愛國就叮囑劉母關好門。不僅僅是院門, 屋子門也要關好, 萬一來個什麽東西, 他在還好, 要是不在,劉母一個人可怎麽辦?

聽着兒子的絮叨,劉母笑着不言語,耐心的聽着, 她知道孩子也是為她好。

今天主要是看着天色這麽晚了,兩個孩子還不回來,這才不放心的出來看看。

“對了,建業呢?”林母往劉愛國後面看了看,沒看到人影,不放心的看着兒子。

聽着劉母提起林建業,劉愛國那因為擔心劉母安危的面上又重新挂起笑容,那嘴是越彎越大。

“建業在後頭看着獵物呢,今天收獲有些多,我先送一趟回來。”劉愛國把背上的東西背回屋裏放下,拿起碗舀了一水就開始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劉母看着劉愛國背回來的獵物,心裏很是高興,再聽着兒子的話,意思是後面還有?

這兩個孩子,今天是獵了多少東西啊,  也不知道受傷沒有?

“你們沒受傷吧?”劉母也顧不得看獵物了,忙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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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媽,我們好着呢!”劉愛國笑着道,一想起後面山上還有頭野豬等着他拉回來,劉愛國的心就是一陣火熱。

不說他們沒受傷,就是真傷着了,能得這些東西,他覺得也值了!

“媽,我上山去接建業了,你看着地上的東西,給我們做點好吃的呗!”劉愛國提完要求,到柴棚裏推上家裏的獨輪車,就往外走去。

劉母看着劉愛國興高采烈的背景,笑着搖搖頭,也開始收拾起地上的那堆東西。

一籃子野雞蛋,四只野雞,三條肥碩的鯉魚,最主要的是那簡易藤編籠子裏的兔子。

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怎麽逮到這麽多兔子的,關鍵是除了兩只腿受傷了的,全部都是活着,這可比其他東西吸引人多了。

一看到這些兔子,劉母就知道,昨晚兒子告訴她要養兔子的事是認真的了。

這不,才過了一晚,就已經火急火燎的把兔子給弄回來了。

劉母無奈搖搖頭,算了!兒子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随他折騰吧!

昨晚劉愛國和林建業談過後,回家就告訴了劉母,畢竟他要上工,雖說割草,打掃的活兒他回來就能幹,可每天喂它們還得劉母才行。

劉母聽劉愛國說完,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只說考慮考慮,她還是稍有些擔心的。

兩個孩子都還年輕,她怕他們為了賺錢做錯事,毀了自己的一生。

前些年村裏來了一批壞分子,隔三差五的挨批判,那些人,不是知識分子就是資本家,甚至還有些打過仗的老革命。

以前那些人多風光啊!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想看人家一眼,都不定見得到。

可現在你看看,一個個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瘦的好似随便誰一個手指頭,都能把他們戳倒。

這兩年的風氣雖說稍微好一些了,可那些人還不是要隔三差五的做檢讨。

她就怕孩子們一個不小心,也步入那些人的後塵。

可兒子說的也是對的,他還年輕,如果不拼一把,難道就這麽一眼望到頭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嗎?

劉母知道,讓孩子冒險投機倒把,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家裏窮。

愛國眼看都二十二,以後也要娶妻生子,可家裏這些年因為她的身體拖累,根本存不下什麽錢,哪個好人家的姑娘會願意嫁到他們家。

建業也是,老林家那些人根本靠不住,不會給他出彩禮娶媳婦,他要自己娶,就得攢錢。

雖說他每個月都有工資,可城裏哪樣不花錢,他那點工資得攢多少幾年?

這樣也好,她還能有點事兒做,給兩個孩子幫幫忙,而不是一天天的困在家裏給兒子添負擔。

劉母最後只說想想,可劉愛國知道,她媽是同意了!

山上,林建業讓劉愛國背着獵物先回去,他留在這裏看着這頭野豬。

也是他們運氣好,本也是因為看到那裏有野豬活動過的跡象,所以試着挖個陷進碰碰運氣,哪知道兩人下山的時候,過去一看,還真就讓他們給碰着了。

此時,陷進已經被野豬弄的不像樣,裏面到處都是血跡,伴随着豬的嚎叫聲,看起來格外凄慘。

也幸好陷阱裏面放了不少尖銳的尖刺,野豬掉下去時受傷了,不然早都逃了。

就這,他們再來晚一點,它也快要從陷進裏爬了出來。

到那時候,可就不妙了,受傷的野豬更容易發狂。

林建業兩人一看,忙扔下手裏的獵物,拿着砍柴刀對着要爬出來的野豬就是一頓亂砍,終于,失血過多的野豬倒在了陷阱裏。

這頭野豬目測有三百多斤重,兩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從坑裏給弄了上來,拉上來後,他們已經沒有什麽力氣了。

但是沒辦法,天已經黑了,這裏血腥味又重,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頭野豬聞着味兒找過來,到那時,他們兩個根本逃不掉。

為了蓋住血腥味兒,兩人忙把土往野豬的傷口上撒,然後擡着它遠離這裏。

走了十多分鐘,實在走不動了,林建業建議劉愛國先拿着那些小點兒的獵物回家,然後推着獨輪車過來,他留在這裏守着野豬。

劉愛國覺得天黑山上危險,讓林建業回去,他來守着,不過很快就被鎮壓了。

沒辦法,劉愛國只能背着東西往山下跑去,心想他得快一點,不然獨留建業一個在山上,實在讓人不放心。

林建業等到劉愛國走了後,坐在地上緩了緩,就搓了一條麻繩,綁住野豬的四條腿後拉着它一點一點往前挪。

反正野豬皮糙肉厚的,不怕磨。

其實他也想背着它,可是現在他力氣消失殆盡,根本沒有什麽力氣。

當然,即便有力氣時,也沒能到背着三百斤的東西滿山跑的地步。

但讓他等在原地什麽也不做,林建業做不到,主要是他不找點事做,四周黑漆麻古的,說實話,有點陰森。

他也只能想出這麽個法子了。

早點下山,也能早點心安。

等到劉愛國推着獨輪車上來的時候,林建業都拽着野豬往前走一裏路了。

彙合後,兩人擡着野豬走到放獨輪車的地方,把它放上去,這才長舒口氣。

想賺點錢,吃口肉,可真是太難了!

回到劉家時,劉母的飯菜也做好了,兩人打整了下自己後就開始狼吞虎咽。

雖然他們中午在山上給自己加餐了,可大小夥子容易餓,兩人又在山上轉了一天,消耗了很多力氣,這會兒可不就能吃了些。

劉母心疼的看着兩人,一個勁兒的喊着“慢點吃”“不夠還有”“小心噎着”

等終于吃飽喝足,兩人開始行動起來——殺豬

因為劉家院子不遮光,他們回來時,就已經把野豬放到了林家老宅。

連劉家的大鐵鍋,都被從竈臺上拔下來拿到那邊,用來燒水洗肉。

劉母身體不好,兩人沒有麻煩她,自己就動手搞定了。

忙完後,早已到了後半夜,林建業家都沒回,直接和劉愛國一個屋睡的。

第二天林建業醒來時,太陽都出的老高了,看樣子,他要是再睡會兒,怕是早飯午飯就得一起吃了。

“劉嬸,愛國呢?”林建業從屋裏出來,看到的就是在廚房忙活的劉母。

“他呀,早上起來出工去了!”聽見林建業問兒子,林母看了看日頭,笑道:“估計還得一會兒,他才能下工。”

林建業蹙了蹙眉,昨天他們兩個忙完都三點多了,今天愛國又一大早爬起來上工,估計都睡不到四小時。

劉母知道林建業在想什麽,她道:“昨天愛國就請假了,今天再不去就說不過去了,不過你也別擔心,最近地裏活計不重,中午回來好好補一覺就好了。”她也擔心兒子身體,可她家就這情況,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不過可能因為心裏有了盼頭,愛國早上上工時神采奕奕的,一點兒都看不出是缺覺的樣子,她也就放下心來了。

林建業點點頭,然後去洗漱,快速打理好自己後,去廚房幫劉母的忙。

看着身後的大小夥子,劉母拍拍頭忙笑着問道:“看我,都忘了問你,你餓了吧?”

林建業笑着搖搖頭,“我還不餓,等愛國回來我們一起吃就行。”

他看了眼案板上的肉問道:“劉姨,這些是要切成什麽樣?”撸起袖子,拿過一旁的刀問道。

劉母笑着道:“你把它們剁碎吧,這些肉我準備做成肉醬。”

劉母都打算好了,家裏的野豬肉留一點她做成臘肉放着慢慢吃,剩下的讓建業都拿去找人處理掉。

還有那些野雞,都讓建業拿走。

天熱,也放不住,還是都換成錢讓人踏實。

她知道兩個孩子肯定不同意,可她不是還留下了兔子和魚嗎?

還有那些野雞蛋,到時候把它們腌了,也能吃好久。

而且以後家裏養了兔子,孩子們還能缺了她的肉吃?

這樣想着,劉母的心裏都熱乎了起來。

而案板上的這些肉,是她準備給建業做成香辣肉醬,讓他帶去單位的。

她也知道他們司機一天天走南闖北的,時常沒法兒按時吃飯,做成肉醬就不怕了,到時候只要有餅子就可以就着吃,而且拌在面裏也香的很。

林建業可不知道劉母的打算,他這會兒拿起刀就是一頓“哐哐哐”!

很快,肉躲好了,劉母又讓他把魚處理了,他們今天中午就吃魚。

等劉愛國下工回來的時候,廚房裏飄出一股子香味,惹的他的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也幸好他們住的偏僻,隐秘性強,不然這會兒全村人都知道他家今天吃肉了。

村裏也沒有什麽秘密可言,你上午打個噴嚏,下午可能就有人問你是不是病了。

遇上誰家吃肉,更是有人端着碗站在你家門口聞味兒。

他家這兩天的肉味兒就沒散過,他也怕有人上山時聞到味兒,進家裏來。也幸好今天把這些肉處理了後也就不用怕了。

劉愛國終于體會了一把痛并快樂着的感覺。

吃過午飯,劉母催着劉愛國去睡覺,自己進了廚房開始熬醬,林建業則把那些肉全部找個袋子裝了起來,推着獨輪車繞路出了村。

劉愛國本說和林建業一起,但被他拒絕了,兩個人目标太大,再說他以前也常混黑市,知道哪裏會要這些肉。

他不準備零賣,最好的辦法就是賣給一個人。

本來最好是等天黑的,可他也怕肉再放下去就不新鮮了,還不去早早的處理了好。

繞路雖然遠了些,可安全性強,也不怕遇上熟人。

林建業推着獨輪車,繞着山腳小路走了三個小時才到了縣郊,他來到一處院子門口,“啪啪啪”幾下敲響了大門。

“誰呀?”過了一會兒,有人問道。

“我是小五,找三叔的。”

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傳來,大門從裏打開,露出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男人。

男人看了眼林建業,又看了眼他身後的獨輪車,這才笑着道:“原來是你小子啊,這都多少年沒見了,怎麽今天想起你三叔了,快進來。”喊聲說着并把大門全部打開。

“這不是家裏忙嘛!今天才有時間過來看您,出門時我爺還讓我給你帶了點家裏的特産。”林建業也順着男人的話說了起來。

進了院,男人把大門插好,這才來到林建業跟前,什麽話也沒說,先打開袋子看起了裏面的東西。

“這是野豬肉?”他問。

“對,昨晚才殺的,因為一整只目标太大,我就給它卸了幾大塊。”

男人沒再多言,做他們這行的,就是要少些好奇心。

誰也不打聽誰,才容易長久下去。

小子以前沒見過,但是能找到這裏來,肯定也是有些路子,畢竟他這裏可很少有人知道,也不知道是誰指點他的?男人心想着。

不過男人并不怎麽在意,他敢做這行,就有別人不知道的背景,再加上林建業有意喬裝,看起來就是一個有些機靈和運氣的農家小子,男人就更不會放在眼裏了。

心想也好,他們最近正缺肉呢,這些肉剛好能補了這個缺。

男人心裏計算了一下,道:“你既然找到了這裏,我也就不和你說虛的,供銷社的一等肉賣八毛錢搭肉票。但你這個是野豬肉,沒有家豬肉香,我也收你八毛,但沒有肉票。”

林建業一聽,知道男人沒有忽悠他。

供銷社的肉便宜,但它要票,還常常大清早去排隊,也買不到。人們為了打牙祭,就只能冒險去黑市,所以黑市的肉價炒的很高。

他拉來的肉是野豬肉,肉有些柴,但它也是肉不是,拉到黑市依舊受歡迎。男人給他這個價,兩邊都不算吃虧。

林建業只稍做考慮,便點頭同意了,男人也笑了起來,他就喜歡這麽爽快的年輕人。

至于剩下的四只野雞,林建業沒要錢,全部讓男人給他換成了票。

糧票,糖票,布票等等,這些票他用不上,可劉家肯定有用。

等換好東西,男人把林建業送出門,完了還道:“小五,回去告訴你爺讓他放心,等有時間了我就回村去看他。”

“三叔,您放心吧,我肯定告訴我爺,您回去吧!”說完推着那空了的獨輪車往前走去。

回去時,劉建業就不用繞路了,一個小時後,他就進了村子。

這個時候,人們都在地裏上工,大點的孩子大多去了學校,不能上學的孩子,不是幫着掙公分就是跟着父母在田間地頭玩兒,整個村子的路上靜悄悄的,除了獨輪車走在凹凸不平的路上時發出框框的響聲。

忽然,不遠處的小路上走出來一個略微有些熟悉的身影。

身影站在岔路口東張西望,不知道再看什麽,看到劉建業走過來,她躊躇了一下,然後走上前來。

劉建業認出來她是那天新來的有着雙兔子眼的女知青,就是不知道她攔着自己要幹嘛。

王樂樂也不想攔着一個大男人,甚至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張口問任何一個人,可她已經在這兒繞了半天,實在沒辦法了。

“有什麽事嗎?”看着小姑娘臉色通紅,攪着手指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樣子,林建業好心開口問道。

“那個……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知青點怎麽走?”王樂樂說着說着把頭底了下去,後面的聲音要不是林建業耳力好,都有些聽不清。

“噗~”林建業覺得有些好笑,當然,他也笑了出來。

饒是他也沒有想到,有人還會在他們村迷路。

看着小姑娘通紅着臉,擡頭瞪了他一下,林建業就更想笑了。

王樂樂就知道,她就知道自己要是找人問路,肯定會引來別人的取笑。

可她能怎麽辦?她也不知道自己路癡的毛病會這麽嚴重啊!

以前在城裏時,好歹也有個路牌,而且那些路她從小到大也都走慣了,遠一點兒的地方,身邊也從來沒少過人,就是她記不得路,別人也會記得。

誰知道來了農村,她就原形畢露了呢!

早知道她就應該等老知青回來後,央求着米愛華帶她去木匠家,這樣就不會遇到現在這麽尴尬的狀況了。

木匠家沒找到,還被個男人看了笑話……

林建業看小丫頭有些惱了,忙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只不過彎起的嘴角,還是顯露了他這會兒有些愉悅到的好心情。

他給王樂樂指了路後,又鬼事神差的問了句,“記住了嗎?要不要我再多說幾遍?”

本在心裏給林建業記了個好人标簽的王樂樂,瞬間把那标簽撕掉,恨不得在上面踩兩腳。

什麽好心人,明明就是個惡劣男。

氣的王樂樂連謝謝都不說了,忍着快要燒起來耳朵,咬着牙道:“不用,我記住了!”

路過他的時候,氣不過,還輕哼了一聲。

聲音真的很輕,就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可林建業偏偏就聽到了。

看着小丫頭像個兔子一樣跑遠了,林建業這才又笑出了聲。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挂着羞澀笑容的女人,林建業頭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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