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分家 ……

林建業回屋沒多會兒, 林老根就把他喊進了堂屋，和前幾次一樣，除了小孩子, 其他人都在。

坐在凳子上, 林建業随意的看了眼其他人的表情。

工作媳婦都到手的林老四滿面春風，林老二兩口子依舊像是個背景板，縮在角落裏不言不語, 林建華是既替她小哥開心，又因為未來小嫂子是她的死對頭而糾結, 至于林老大兩口子，臉上的神情說不上多高興，甚至還帶了絲嫉妒。

想也知道，肯定是工作鬧的。

林建國和林建設打小為了争寵，争吃争喝就有些不對付，這次林建設一躍跳到了林建國的頭上, 長房能高興才怪。

至于林老根和林婆子, 那肯定是為自己兒子高興的, 臉上的喜意很明顯。

林老根也知道老大和老四之間的龌龊, 但他家好不容易要和大隊長家做親，以後的好處是源源不斷的, 老大心裏的那點不平那能和其他比。

他是長子, 更不應該太計較個人利益, 要從整個老林家的利益出發才是。

再說了, 老四好起來了，能不拉拔拉拔他大哥？有他們老兩口在，不會虧了長房分。

看了眼屋子裏的幾個兒子，林老根率先開口, “今天喊你們兄妹幾個，是因為老四要結婚了。”

“老四最小，做為哥哥們，他結婚你們也不能沒有表示。”林老根看了眼林建業，“尤其是老三，你兩個哥哥的條件你也知道，他們拿不出什麽好東西，只能出出力，你就不一樣了，你可是吃商品糧的，弟弟結婚，得拿的出。”

林建業：……這話有些熟悉。

上次談養老錢的時候他就這麽說的，因為他有工作，所以要比其他幾個兄弟給的養老錢多，這次又是。

他爹越這樣，他就越想分家了……

這真是沒完沒了了啊！

看了其他幾個兄弟，林建業開口了，“爹，按理說兄弟結婚的确不能不表示，但你們也知道，我才上班，工資并沒有多少，我就是想好好表示，經濟實力也不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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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根吧嗒吧嗒的抽了根煙，對這個三兒子，他的心情很複雜，以前他說的話他可以百分百的相信，但現在…… 有三分可信都算好的了。

林老根還沒有開口，一旁的林婆子忍不住了，“你弟弟的終身大事，你爹才剛開口，你就在這裏叫窮，你眼裏是不是真的就沒有爹媽了？”

她擡手指着林建業，狠狠地說道：“早知道你這麽冷心冷肺，當初就應該把你掐死，養這麽大有什麽用？”

“夠了！”林老根呵斥了聲林婆子，“你一個當媽的，動不動就說要掐死孩子，你讓孩子怎麽想？”把他罵的徹底和家裏離了心，以後直接不回這個家了怎麽辦？

林婆子看到了老頭子給她使得眼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冷哼一聲閉了嘴。

“老三，你也別怪你媽，她就是心急了些。”看到老婆子看懂自己意思了，林老根這才又安撫林建業，“咱家窮，你弟弟結婚也沒個像樣的彩禮，你媽為此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你也體諒一下你媽。”

林建業看到他爹說完，林大嫂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他好奇詢問道：“老四彩禮多少錢？”

這再窮，又能窮到哪裏去？別人不了解，他還能不了解嗎？

前幾年，他光靠賣野物到黑市拿回來交給他媽的錢都有好幾百了，更別提家裏每年年底大隊的分紅。

對于林父的哭窮，他是一個字都不信。

林建業話音剛落。早已忍不住的林大嫂出聲了，“三弟還不知道吧？老四不虧是爹媽的心頭寶兒，娶媳婦的彩禮就給了150，更別說還答應給買一輛自行車了。”

“這和老四一對此，顯得我們其他三家就像是撿來的一樣。”林大嫂陰陽怪氣的說道。

自行車啊，這可是三大件裏的，他們全大隊也就只有兩家有，一家是大隊長家，一家兒子在當兵，每月都有補貼。

老林家有什麽？

就一個兒子在城裏，還是才去的。一輛自行車買下來，光錢就得大好幾百，更別提那自行車票了，這要去哪裏弄？

想她當年嫁過來，彩禮五十，兩套衣服，一套炕櫃就把她娶回家了，為此她還洋洋得意過，覺得自己受婆家重視，可一和老四家的比，她就算個屁。

林大嫂越想氣越不順，憑什麽都是老林家的媳婦，彩禮要差這麽多，這不是讓那個趙佳慧一嫁進來就騎到了她頭上。

再說了，現在林老四娶媳婦的錢，那可是有她們大房的一份的，她怎麽願意就這麽給出去。

聽到林大嫂插嘴，林婆子又不願意了，她指着對方叫了起來，“我和我兒子說話，有你插嘴的份兒？”

林大嫂：“我怎麽就不能說了？你們家做的，難道我就說不得？”

“真當娶了個姑奶奶回來，全家都得供着不成？你們願意供，我可不願意。”

林大嫂這口氣從林趙兩家訂婚，說起彩禮起就開始不順了，今天林婆子當着林家幾兄弟的面這麽斥責她，更讓她的火氣達到了頂峰。

婆媳兩個開始吵了起來，一個不讓一個，什麽難聽的話都罵出來了。

林建設看他媽為了他的事兒被大嫂指着鼻子罵，也加入了進去。

林老大本就自私，和自家小弟向來不對付，自個兒媳婦為了他們小家被他媽和小弟欺負，他肯定也不能忍啊，對着林老四就一拳揮了過去。

這下，林家堂屋裏亂了起來，吵架的，勸架的，打架的，鬧得不可開交。

林老根本想讓林建業放放血的，沒想到自家大兒子一家心裏居然憋了這麽多的不滿，轉頭對着他們就發洩了出來。

看着最器重的兩個兒子打的不可開交，老二兩口子還知道拉架，老三動也不動，坐着看起了熱鬧。

林建業：這不是不看白不看嘛！

林老根氣的狠了，大吼一聲，“都住手。”

聽到自家公公的聲音，林大嫂這才有些怕了，恢複理智的她松開了抓着自家婆婆衣領的手，可林婆子不怕自家男人。

她覺得自己活了這麽大把年紀，居然被兒媳婦壓着打，心裏恨急的她趁着林大嫂松手，對着她的臉就是一下。

“嗷”的一聲慘叫，林大嫂的臉破相了，那臉上五道皮都被撓去，傷痕處血水瞬間流了出來，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直接讓她理智全無，瞬間又沖了上去。

這下，林老根再多的威嚴也起不了作用了，婆媳兩個倒在地上，不是你抓我頭發，就是我撓你一下，又咬又掐的打的不可開交，林建華看着大嫂打親媽，也忍不住上了手。

幾個女人瘋狂的樣子吓到了其他人，林老大和林老四兩個顧不上打架，上前拉架，可三兄弟根本拉不開幾人。

老林家的鬧劇，在這夜色中根本就掩飾不住，向左鄰右舍傳了出去。

不多會兒，老林家院外就圍了一群人，有人害怕出事，還去找了大隊長。

和林婆子不對付的陳杏花更是不顧年紀一大把的爬上梯子，坐在牆頭上看熱鬧。

陳杏花心裏開心極了，想她陳梨花也有今天，居然被兒媳婦壓着打，活該！

大門處傳來清晰的敲門聲時，堂屋裏還亂做一團，拉架的幾人都沒有聽到，就林老根和林建業聽見了，林老根還沒來的及開口阻止，有了猜測的林建業便打開堂屋門走了出去。

大門打開，入目的就是門口處的趕來的大隊長和外面密密麻麻看熱鬧的人群，林建業挑了挑眉沒有開口。

“建業，你家這是咋了？咋大晚上的還鬧起來了？”

“是啊建業，聽說是你媽和你大嫂打起來了，你說怎麽還有當兒媳婦的打婆婆的，這不是不孝嘛！”

“你大哥也是，連個媳婦都管不好，居然敢打婆婆，就應該送她回娘家。”

衆人看到林建業，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了起來，語氣裏不含有幸災樂禍的。

林建業沒理他們，看着趙大隊長叫了聲人後，打開大門把他迎了進去，門也沒關，有好事的也跟在後面走了進去。

大隊長站在堂屋門口，林婆子和林大嫂也剛被分開，幾人滿身髒亂，狼狽不堪的站着。

林老根看到親家來了，忙一臉賠笑的上前招呼，林建設也理了理衣服，争取在未來老丈人面前有個好印象。

可即便他們再掩飾，屋裏一地的淩亂和林大嫂和林婆子渾身的泥土，也讓人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大隊長皺着眉頭看着這一切，心裏有些懷疑，他把閨女嫁到這樣的人家到底對不對。

可即便再後悔，現在親也訂了，婚期也訂了下來，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趙隊長嘆了口氣，吭聲詢問，“你們家怎麽回事？大半夜的不睡覺，是準備把房頂給掀了嗎？”

“你們不睡，也吵得左右鄰居也不得安穩。”他指着林大嫂，“還有你，你一個做兒媳婦的，居然敢動手打婆婆，你是想挨□□是不是？”

林大嫂一聽這話，心裏有些害怕，她看了眼林婆子在大隊長說完這話後嘚瑟的樣子，覺得她還不是仗着和大隊長做親，才敢這麽慢待他們大房，還有她的臉，她的臉毀容了，她也別想好過。

“大隊長，你這話怎麽說的？什麽叫我動手打婆婆，你是沒看到我臉上的傷嗎？”

“主席都說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才剛進門，問都沒問就給我按個罪，這是什麽道理。”

趙隊長被她一噎，瞬間說不出話來，她連主席都搬出來了，他肯定不能再草草了事。

院裏的其他人聽見林大嫂這麽說，再仔細一看她的臉，齊齊的倒吸了口涼氣。

屋裏太黑，林大嫂站在背光處，剛才大家都沒有看的太清楚，還以為就只是單純的婆媳打架，誰知道，這林婆子這麽狠的啊！

這什麽仇什麽怨，能把自家兒媳婦的臉給撓成這樣，這是恨不得人家毀容吧？

看這傷勢，以後即便治好了，怕也得留疤了。

趙隊長也仔細看了下她的臉，的确非常嚴重，臉上血水混着泥土，看起來吓人的很，心想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要是個脾氣軟和的媳婦還好說，可林大嫂的脾氣，村裏人都知道，那就不好惹，今天她被欺負成這樣，即便是自家婆婆，估計都會被她扒下一層皮來。

林大嫂也知道自己的臉肯定很嚴重，她現在感覺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現在大家夥兒都看到了，她也不怕丢人，林婆子這個老虔婆，她絕對不讓她好過。

他們大房的利益，誰都別想占去一分。想明白的林大嫂，沒給其他人開口的機會，她瞪着林老根，道“我要分家。”

一聲炸雷平地響，院裏的衆人沒想到她居然提出這麽個要求，可看了下她的臉，又覺得合情合理。

林建業聽到林大嫂這麽說，嘴角彎起，他沒想到他才開始想，還沒有頭緒呢，就已經有人率先提了出來。

其他人怎麽想不重要，林老根和林婆子可不這麽想。

林婆子率先跳起腳來，指着林大嫂“呸”了聲，“你一個敢動手打婆婆的兒媳婦，還敢挑唆我兒子分家，誰給你的臉？” 她冷笑着接着道“你也不看看你那副尊榮，分家？做夢，大不了讓我兒子把你休了，再給他娶個年輕漂亮的。”

林老根也接着說道：“老大媳婦，村裏的規矩是父母在，不分家。”

“我和你媽都活着，沒有給兒子分家的道理。你是長房長媳，家裏以後的大頭都是你和老大的。你打了你婆婆，我們也不計較了，以後你和老大好好過日子，今天的事兒也就當過去了。”

聽着林老根情真意切的話，院子裏其他人覺得很對，父母都活着，那能就分家呢？這不是給他們村裏開了個不好的頭兒。

年輕人倒是對分家持贊同的态度，畢竟結婚了，誰不想過自己的小日子，但是有兒子的老人，就有些不樂意了，對着林大嫂指指點點。

林大嫂心裏冷笑，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林老根和林婆子是什麽人她能不知道？情真意切的為她着想，怕不是在威脅她吧？

還有她的丈夫，做為枕邊人她最清楚了，他的心裏也不是沒有分家的念頭，不然她敢提？

以前兩個老不死的對林老四就好，給錢給票的，他心裏就有很大不滿，這次老四結婚，他們還要花那麽多錢給彩禮，把家裏的財産當成自己所有物的丈夫能高興才怪。

現在不分家，等到老四結婚，娶的又是大隊長家閨女，誰知道還得貼補多少出去。指望他上了班交工資，做夢比較快。

有林老三打頭，林老四那個自私的人，他的工資肯定也不會拿出來的。

現在分家，老兩口肯定得跟着他們大房，其他幾個兒子也不會不管他們，就說老三每月的五塊錢，也只會進了他們大房的口袋。

即便老兩口不跟他們家，按照村裏的規矩，長房分的也是大頭，她給老林家生了兩個孫子，她不相信他們不管他家。

“我得要求就是分家。要是不分，我就去找公社，我婆婆居然當着大隊長的面公然說要休了我，給他兒子娶個新媳婦。”

“我要去問問，這都新社會了，咱們這裏居然還有人張口閉口的說要休了兒媳婦，這是什麽道理。”

趙隊長神情一緊，她要去跑去找公社，不是說明他這個大隊長無能嗎？有人當他的面宣傳封建思想，他居然不作為。

而當事人林婆子，更是被大兒媳的話給吓了一跳，咋地，她還真的告她不成？

“老大，老大你快管管你媳婦，她這是要上天啊！”林婆子一把拉住旁邊的林老大說道。

“媽，你這，你這再怎麽急，也不應該說讓我休媳婦啊！”

“我媳婦嫁進咱們家十年了，沒功勞也有苦勞，她還給你生了兩個大孫子呢，咋能因為老四，你就否定她了啊！”

林婆子看不出來，林老根看的清楚的很，看着兒子絕口不提不分家的話，林老根就知道他心裏是願意的。

他的心裏忽然一冷，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但他知道，要是不分家，這個家就真的要散了。

沒看老大媳婦提出分家，除了老四臉上有些焦急，其他幾個兒子兒媳，都是一臉喜意嗎？

林老根看了眼四周的幾個兒子，拿起煙鬥抽了口後緩解了下情緒，聲音沉重又低沉，“行，分家吧！”

林婆子大驚失色，“老頭子……”

“爹……”林建設也跟着喊了一聲。

林家其他人聽到這個消息，卻都心裏一松，尤其是林老二兩口子和林建業，這個如泰山壓頂一般的家，終于要從他們身上移開了。

林老大兩口子，則在心裏開始計較起來家裏的財産都有哪些。

林婆子看着丈夫一臉灰敗，有些戚戚然，她沒想到就打了一架。居然真的鬧到了分家的地步，她的幺兒還沒結婚呢！

“老頭子，要不，要不等老四結了婚，咱再分行不行？”能拖一時算一時，到那個時候，分不分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是啊爹，再過幾天我就要成親了，這個時候分家，讓別人怎麽想？”

這道理林老根能不懂嗎？他比誰都懂，可現在有什麽辦法，如果不分，他們答應小兒子的彩禮那麽多，其他幾家能善罷甘休？

要是不給，趙隊長家又會怎麽想，小兒子的工作還會不會到手，這都不好說了。

林老根唯一慶幸的是老三以前給家裏的錢，他和老婆子都單獨放起來了，家裏其他人都不知道，而老三自己又早就說過分家他什麽都不會要，這樣算下來，分家後小兒子的彩禮錢給了，他們老兩口手裏也有餘錢。

想通的林老根無力的擺擺手，喊人叫林家年長的幾個族老和會計過來。

趁着今晚就把這個家分了，免得越拖越容易招恨。

他也看出來了，老林家的人心，早都散了。

趙隊長聽到林老根真的要分家，也有些詫異，不過他私心裏是同意的，分了家他閨女嫁過來就不用伺候婆婆，小兩口關起門過自己的小日子，再有他照顧着，日子不會差的。

這麽想着，趙隊長沒有開口勸說，而是率先往堂屋走去，他可得看着點，不能讓他女婿吃虧。

看着衆人往堂屋走去，林建業的心情好的不得了，這分家的速度，可太合他心意了。

想想剛剛林大嫂臉上的傷痕，林建業心裏就一陣慶幸，他只要一想到要是不分家，那天他家小姑娘要是惹着了他媽，被撓這麽一下，他非得心痛死不可。

他家小姑娘嬌嬌軟軟的，可真的打不過他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