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 毛線 ……
東北十月底的天, 已經開始轉冷了,王樂樂早上從溫暖的被窩裏醒來,差點沒起的來床, 實在是在熱炕上睡覺太舒服了, 尤其是天越冷,越舒服。
即便再不情願,王樂樂還是艱難的起了床, 誰讓昨天她就和別的知青約好今天一起去縣城的呢?
因為要出門,臭美的王樂樂準備好好捯拾一下。
她先是拆開睡了一覺就亂糟糟的頭發, 拿起梳子從頭到尾的梳了起來,等到把頭發梳順了,這才把頭發從頭頂一分為二,準備辮成兩條麻花辮。
可王樂樂的麻花辮和別人不一樣,她的是分成四股從頭發根兒辮起,看起來就比別人的洋氣好看。
梳好了頭, 王樂樂就準備洗臉。
洗臉水昨天晚上就已經打好了, 王樂樂屋子裏有暖水瓶, 她添了一點熱水進去, 總箱子裏翻出了一塊香皂來。
這塊香皂,還是林建業在其他省買回來送給王樂樂的, 聞起來帶着一股子桂花的香味兒, 比供銷社賣的還好, 王樂樂可喜歡了, 一直都沒舍得用。
今天還是因為她自己的香皂昨天終于用完了,才舍得拿出來。
王樂樂用喜歡的香皂洗完臉後,感覺臉上都帶了一股子桂花的香氣,她早起的煩悶之氣也終于消散了。
王樂樂小聲哼起了小調, 坐在書桌前的凳子上,拿出一面銅邊鑲嵌起來的鏡子照了起來,鏡面上還印了兩朵牡丹花,而鏡子裏的姑娘,人比花嬌。
王樂樂的皮膚好,一方面是天生的,随了王母的白皮膚,另一方面,就是她打小兒,用的擦臉油都是友誼牌的潤膚膏,雪花膏。
對很多女孩子來說都買不起的蛤蜊油,王樂樂是專門用來擦手的。
在這一點上,王母從來不會省這個錢,在她看來,女孩子的臉蛋兒很重要,就應該從小保養,這也是她的母親告訴她的,有了女兒後,她又這麽教她的兩個閨女。
好在效果也是很明顯的,無論是王樂樂,還是她的姐姐王學歡,都有一身別人羨慕不已的好皮膚。
王樂樂擰開雪花膏的蓋子,用食指挖了一大塊兒別人看起來都心疼的份量出來,她習以為常的在臉上各處點了幾下,雙手拍了拍然後在臉上輕揉了起來,等到感覺到吸收的差不多了,這才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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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一新的王樂樂打開了房門,結果出門看着外面地上結起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她想了想,又轉身回屋找了件薄毛衣套在了身上。
感覺身上暖和了,這才擡腳離開屋子,關好房門去前院吃早飯。
吃過早飯後,昨天晚上說好今天要去縣城的知青們拿好個子的東西便一起出了知青院,往大壩趕去。
他們昨天已經提前和林大爺說好了,讓他今天趕牛車送大家去縣城。
因為有林建業時不時的投喂,王樂樂已經好久沒去過縣城了,坐在颠簸的厲害的牛車上,王樂樂居然還生出了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牛車跑的有些快,王樂樂随着牛車左右搖晃着,看着車上有人因為穿的少,被迎面冷風吹的打了個冷顫,嘴唇都白他起來,王樂樂居然慶幸起了自己的明智。
她後面的這件毛衣加的正好,要是她當時不穿的話,估計這會兒嘴唇發紫的一員裏肯定有她。
別看她是北方姑娘,可怕冷的毛病,王樂樂覺得自己随了南方。
這個時候的她,即慶幸她毛衣穿的好,又後悔既然毛衣都穿了,為什麽不多穿一件線褲,或者出門的時候拿個什麽軟點的墊子之類的也行啊。
因為……她的屁股快要被颠成兩半兒了。
王樂樂沒有辦法,只好兩只手撐在左右兩邊,屁股虛虛擡起了一點,就用這個姿勢,艱難的堅持到了縣城。
好在,大隊離縣城不遠,不然,王樂樂覺得她怕是不僅屁股受不住,手腕也要受不住了……
下了牛車,王樂樂原地蹦噠了兩下,又左右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活動了一下手腕,這才舒服了很多。
因為大家都吃過早飯了,也就沒人提議去國營飯店,知青們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先一起去供銷社,等買完自己需要的東西了,再自由活動。
供銷社的東西緊俏,大家都覺得還是先去把需要的買了才能放心,免得等他們後面去,好東西早都被人搶光了。
進了供銷社的大門,看到櫃臺裏面擺着的貨物,知青們都有些興奮了,覺得他們先逛供銷社的這個決定實在是太明智了。
看看,看看貨架上那一排是什麽?
因為時間還早,供銷社的同志們也才上班沒沒多久,而且因為今天是上班時間,供銷社裏這會兒并沒有顧客。
知青們一進來,女知青們就率先往自己感興趣的櫃臺上走去,然後,就在布料櫃臺看到了毛線。
王樂樂看到有賣毛線的,這可把她高興壞了,雖然只有黑色和紅色兩種色,這也不妨礙她準備各買好幾斤回去。
“同志,請問毛線怎麽賣?”旁邊已經有女知青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王樂樂也忙豎着耳朵聽了起來,然後心裏的小算盤已經放好位置,準備撥堎起來。
售貨員看着這些人盯着毛線兩眼放光,恨不得都搬回家的樣子,眉頭皺了一下,她有些不願意搭理她們,可看見不遠處站着供銷社的主任,卻不能不回答。
“一斤毛線八塊錢,半斤棉花票。”說完,看到剛剛詢問的女人臉上出現了猶豫的神色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心道:沒錢買,問什麽問?浪費她的口水。
幾乎是在售貨員的聲音剛落不久,王樂樂心裏的賬也算完了,她向旁邊的女知青低聲詢問了幾句後,一個跨步沖到了前面。
她對着售貨員說道:“我要三斤紅色的,四斤黑色的。”說完,低頭開始在她的挎包裏拿出錢票數了起來。
王樂樂買毛線付款的那個豪爽勁兒,震驚了供銷社裏的其他人。
這是誰家的敗家閨女?有這麽買毛線的嗎?這玩意兒不要錢和票的嗎?
一斤毛線就得要八塊錢,更別說還要棉花票,這年頭的棉花票有多不容易得,城裏人一年到頭都不一定能分到兩斤棉花,王樂樂這一出手,五十多塊錢和三斤多的棉花票可就沒了。
再說了,她一個人都五六斤了,還給不給其他人留點買東西的時候餘地?
王樂樂可不管別人怎麽想,她剛剛問了會織毛衣的女知青一個人大概需要多少毛線,估摸着她得買多少才夠。
毛衣款式不太花,只是平針的話,她和她媽媽一個人一斤毛線就夠了,要是她爸爸和林建業,估計得一斤半左右,誰讓他們個子高,費毛線呢!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來,在有些過日子的婦女眼裏,男人不能個兒太高,因為給他做衣服費布,織毛衣費毛線,個兒高了,他還能吃,又費糧。
不過王樂樂就沒有這個煩惱了,她兜裏有錢,心裏不慌,可以使勁敗。
她就喜歡林建業的大高個兒,窩在他懷裏的時候,格外有安全感。
王樂樂已經算好了,她準備就給她爸媽和對象一人織一件毛衣,這樣算下來,就得五斤毛線,而且毛線這玩意可遇不可求,既然遇到了,最好多買點,萬一回去不夠了,還能補上。
想明白的王樂樂,手裏又剛好有她媽給她準備的棉花票,她又不缺被子和棉衣棉襖,這棉花票留在手裏不就廢了嘛,剛好現在可以物盡其用。
而且到時候要是毛線還有剩的,她還可以給她大哥和大姐也一人織一件,就是織不了長袖的,還可以織坎肩,坎肩不夠,那就圍巾湊。
總之,怎麽着也算是她做為妹妹的心意不是?
遠在西南的王大哥,王大姐:……這是個漏風的妹妹!!!
這時候的王樂樂根本沒有考慮過,她只用棒針織過一次圍巾,就這還是去年的入冬的時候,京市百貨大樓忽然來了一批蒙省新生産的純羊毛的毛線。
據說那種毛線是蒙省毛紡廠新發明的,比以前的毛線要更解釋,也更保暖,眼色種類也更多,而且還不容易掉色。
當時毛線剛進了百貨大樓,立馬就在京市引起了轟動。
哪怕它比一般的毛線要貴了好幾塊錢,照樣讓人們趨之如骛。有關系的就找人提前預訂,沒關系的就大清早的去排隊購買。
王母也是跑了好幾趟才買了幾斤毛線回來,給王樂樂兄妹三個一人織了一件新毛衣。
不過不是王樂樂今天穿的這件,這件是以前的了,已經洗的沒有那麽保暖了,現在的天氣穿正好,那件毛衣,不虧是新研究出來的毛線織的,穿到身上厚實的很,王樂樂準備天更冷的時候再找出來穿。
王樂樂當時看她媽織的時候有些好奇,上手去戳拉了兩下,連一天時間都沒到,就不感興趣了,扔在一旁再也沒碰過。
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雄心壯志,準備給一家人一人織一件。赫拉
這個時候的王樂樂可沒想到這些,她把錢票數好,擡頭看到櫃臺後面的售貨員還站在那裏動也沒動,忍不住蹙了蹙眉。
她把錢票放在櫃臺上,往售貨員面前推了推,又重複了一遍:“三斤紅色的,四斤黑色的,麻煩開單。”
看到面前的錢,又看了看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王樂樂,售貨員這才深吸了口氣,拿起錢數了一遍後,拿出單子低頭寫了起來。
她實在沒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會一次性買這麽多的毛線,五十多塊錢眼都不眨一下的花出去了,這些可頂她兩個月的工資呢!
這到底是哪家的敗家閨女?
不過聽口音,一聽就不是他們這旮瘩的,應該也是哪個大城市裏的下鄉知青。
只有這些知青,才會大手大腳的花錢,一點兒都沒有他們這小地方裏人的純樸。
不純樸的王樂樂,這會兒被知青們圍在中間,想和她換她手裏剩餘的棉花票。
畢竟毛線真的是個稀缺東西,雖說東北寒冷,可這東西賣的也不多,即便有了,大多數都進了市裏的百貨大樓,而且屬于剛進去,就被別人搶走了。
他們來趟縣城都不容易,更別提去市裏了,而且即使有時間去,也不一定當即就有毛線賣不是?
毛線對她們來說可遇而不可求,現在既然出現在了她們面前,不把它買回去,大家心有不甘啊!
有眼尖的知青看到了王樂樂手裏還有剩餘的棉花票後,有些猶豫的開口,表示想和她換換。
王樂樂呢,想着這些棉花票她也用不上,而且再不用可能也要過期了,也就點頭同意了。
看着大家都在換票,王樂樂手裏的棉花票越來越少,一向和王樂樂不對付的胡玉霞也忍不住了,她忍着羞意,來到王樂樂面前。
“王樂樂,我用五斤全國糧票換你半斤棉花票,咱不占你便宜。”說完,心裏有些緊張的看着王樂樂,就怕她記恨她,不願意換票給她。
王樂樂先是愣了愣,然後什麽話也沒有說,伸手接過胡玉霞手裏糧票,把半斤棉花票給她。
心中腹诽,我看起來傻嗎,有便宜不占?既然你都送上門來了,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胡玉霞拿到棉花票後,歡快的往櫃臺沖去,卻沒有看到平日裏跟在她後面的劉小娟,那又嫉又妒的眼神。
劉小娟也想要一件毛衣,可她手裏沒錢,也沒有票。
胡玉霞還能拿糧票換王樂樂的棉花票,可她連糧票都沒有,拿什麽換?
這個時候的劉小娟,看着櫃臺前圍着的女知青們,心裏又開始憤世嫉俗起來。
憑什麽?憑什麽她們可以想買什麽就買什麽?
憑什麽她就只能躲在角落裏看着她們?
大家夥兒可不知道劉小娟的心理,她們都忙着換票去買毛線,沒時間關注她。
就這樣,你半斤,我還差二兩的,很快,王樂樂手裏的棉花票就被知青們給換空了。
售貨員給王樂樂開好單,把她要的毛線給她裝好遞給她後,看着櫃臺前忽然圍過來的一群知青,以及她們手裏握着的錢票,臉都木了。
毛線是個精貴玩意兒,供銷社裏面并不常有,即便來了貨,也早都被內部人員提前收了起來私下裏給分了,哪會拿出來擺到貨架上?
王樂樂她們也是運氣好,供銷社忽然來了一批毛線,數量還不少。
毛線多了,光供銷社的內部人員根本吃不下,她們倒是想把東西都偷偷收起來,然後讓自家親戚來買,還能領份兒人情。
可東西剛收起來,還沒來得及回去告訴自家的親戚朋友呢,就被新來的供銷社主任給批評了。
說她們是為人民服務的工作人員,卻利用職務之便給自家行方便之門,簡直不把人民群衆的利益拋之到了腦後。
主任是新來的,正愁抓不住這些售貨員的把柄在供銷社站穩腳跟呢,她們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這不,今天早上上班前,她們就只好乖乖的把毛線擺在了貨架上,因為供銷社主任就在屋子裏看着,她們不好的做手腳。
還想着今天大家都在上班,進供銷社買東西的人不會很多,只要中午吃飯,就可以托人回家去給家裏帶個信兒,讓她們趕緊過來買。
誰能想到,居然會遇到一批不差錢的知青進城呢?
看到貨架上的毛線一點點的消失,雖說不是花她的錢,買的屬于她的毛線,售貨員這會兒的心依舊在滴血,開單的手都是抖的。
她在心裏默默說道:七大姑,八大姨,還有鄰居家的胖嬸兒,這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們留,實在是情況不允許啊!
等看到她們提着毛線,興高采烈離開的背影,她這才上松了口氣。
看了眼貨架上為數不多的毛線,心道,不能拖了,得趕緊找人喊她婆婆帶着人過來,不然一會兒被別的同事搶了先,她白白的人情可就從手裏溜了。
這邊,知青們心滿意足的從供銷社出來,商量起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有人提議好不容易來了趟縣城,應該去看場電影,有人想去公園逛逛,愛看書的提議去趟書店,他想買兩本書。
王樂樂說:“我得去趟郵局,看看有沒有我的信。”
算算時間,她爸媽的回信也該到了,她今天剛好來了,想順便去問問看有沒有。
最主要的是,王樂樂想着她媽肯定會給她寄東西過來,要是到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她想先去問問看,免得剛好到了她卻不知道,到時候又得折騰的跑一趟。
要不是包裹非得本人親自取,王樂樂可真不願意多跑一趟,實在是屁股太遭罪。
因為目的地不同,知青們很快分開,王樂樂領着毛線,一個人往郵局走去。
王樂樂來到郵局一問,居然還真有她的信件。
“王樂樂,這是你的信,一共兩封,還有這個包裹,麻煩核實後再這裏簽個字,表示本人已領取。”工作人員核實了王樂樂的身份後,遞給她個筆和簽字的本子說道。
王樂樂先是震驚的看着這個碩大無比的包裹,有些頭疼。
她媽都給她寄了些啥?這麽大的個包裹,看起來就很重,就她這個小身板兒,一會兒怎麽抗回去?
王樂樂一邊吐槽,一邊在包裹領取單上簽了字,又接過工作人員找出的信。
一份信是從西北某地寄來的,一看就是她媽媽的筆記。
至于另一份信,當王樂樂看到上面郵寄的地址和熟悉的字跡時,眉頭已經無意識的皺了起來,齒貝輕咬着唇瓣。
王樂樂這會兒心裏慌的一匹,畢竟,她長這麽大,可是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吃了這麽大的虧。
這幾個月,因為有林建業的存在,她在鄉下可以說是如魚得水,過的自在極了。
她都快把王豔玲給忘了,沒想到,她居然陰魂不散……
王樂樂即好奇她信裏寫了什麽?又擔心她是不是又要使什麽壞?
她這會兒心裏亂糟糟的,拿着如千斤重的信封,面色發了白,她好怕自己拆開了這封信,她平靜的生活就會被打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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