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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安王府。
身着桃粉色對襟丫鬟服的侍女端了清水在安王的卧房門口站着,她身側的侍女穿着同款嫩黃衣衫,雙手捧着雪白柔軟的毛巾和漱牙粉,同樣是娉娉婷婷站在那裏。
這兩人都是新面孔,第一回過來就被侍衛攔在外頭,兩張嬌俏的面孔因為為難都漲成了淺粉色。房門依舊緊緊閉着,她們喚了裏頭的主子,安王大概還未醒,并不作聲,侍衛也不肯放人。
兩人自然不敢扭頭離開,也沒有守在外頭的侍衛跟兩座鐵塔似的伫立在門的兩側,裏頭的主子沒出聲,他們就決不讓這兩個小姑娘進去。直到一個容顏姣好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這種尴尬的局面才結束。
“王爺還沒起來?”那婦人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妝容畫得很是素淨,發髻梳得一絲不茍,只用了一根做工精良的金叉固定,配上那副嚴肅的姿容,讓人見了便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來。
安王府裏的下人都知道,這是王爺的乳母,跟着安王從宮裏出來的蘇嬷嬷,除了王爺以外就是這王府最大的主子了。
雖然名義上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奴才,可實際上哪怕是王爺,有的時候還會向蘇嬷嬷屈服。王爺敬重她,這王府的其它下人也不敢對她有半分怠慢。
那守門的侍衛搶在了侍女的面前回答,“蘇嬷嬷好,王爺昨日跟了左丞家的公子出去,昨夜睡得晚了,現在還沒起來呢。”
那婦人鳳眼微挑,本就不茍言笑的臉又沉了幾分:“這如今都什麽時辰了。”她指了指那兩個站了半晌的侍女,“你們兩個随我進去。今日太子大婚,把王爺給我拾綴好了。”
那侍衛也不敢攔,任由那婦人帶了侍女進去,進了房門入眼的便是一道半人高的鳳凰寶石屏風,擡眼望去,那屏風後面便是床榻,只露出小小的一角,是塗了紅漆的床腳,若是細看,便能發現上面還刻着瑞獸的圖案。
每一批進王府的侍女都未滿二八年華,還是簽了死契進的安王府。一個個模樣水靈得很,人也勤快,可惜出身太過低微,王爺也瞧不上。
倒不是沒有人動過這攀龍附鳳的歪心思,可就算是蘇嬷嬷不動手處置,也會有其它勢力把人給處理掉。這些個小姑娘往往還沒能讓王爺愛慕自己,就因為各種倒黴事沒了性命。
久而久之,侍女們的心思也就淡了下來。只等着府裏迎來了王妃,要麽被指派給那個大戶人家做妾侍,要麽嫁了府裏的其它下人過平常百姓的日子。
安王在屏風後頭不出聲,這些做侍女的也不敢過去看,等到蘇嬷嬷在那邊軟言勸了王爺起來,她們才連忙走過去,擰毛巾的擰毛巾,穿衣服的穿衣服。最後蘇嬷嬷對着鏡子給安王扶正了束發的金冠,一切才算大功告成。
都是正懷`春的妙齡少女,哪怕是被訓得不敢對主子有什麽非分之想,可萌動的春`心又哪裏是那些死板的教條能夠約束的住的。安王側過臉來和蘇嬷嬷交談的時候穿桃粉衫兒的侍女便悄悄擡頭看了看這年輕王爺的臉。
這一看,卻是叫她有些失望了。那是張說不上出色的臉,比常人确實要俊秀些許,但是也只能用清俊二字來形容。比起當年她在東宮那驚鴻一瞥,實在是判若雲泥之別。
這個漂亮的侍女眼裏的失望并沒有被蘇嬷嬷所忽視,在安王出了房門之後,那柔和些許的面龐又變得冷冽起來,三言兩語地敲打了大失所望的侍女:“安王在我的心中是這天底下最好的男子,只可惜我不能讓別人也這麽認為。安王府裏容貌出色的女子确實不算多,你這般好相貌,又是宮裏出來的,跟在王爺身邊伺候看來是屈才了,這樣吧,你從今日起就搬到素衣軒去,就不用再到王爺身邊伺候了。”
說完這話,婦人拂袖而去,着嫩黃衫子的侍女看了那婦人一眼,也捧着毛巾跟了出去,留下那個穿着桃粉衣衫侍女一臉慘白地站在那,半晌才踉踉跄跄地從王爺的卧房裏走了出去。
素衣軒已經荒蕪了近半年,據說還鬧鬼,只有犯了大錯的人才會被關在那裏,在那裏的下人要麽是兇神惡煞的壯漢,要麽就是連豬都瞧不上的醜無鹽,她這副容貌的人去了那,這輩子就全都毀了。
可惜蘇嬷嬷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除了安王,誰都沒有叫她收回來的本事。
婦人發出一聲嗤笑,眼底透着對這些沒腦子的侍女的不屑和厭惡。作為下人,就該懂得遵守本分。這批剛才宮裏派過來的侍女難免心高氣傲,總是忘記誰才是她們真正的主子。要是不立威,這王府還能清淨起來嗎?
想到慕白,蘇嬷嬷神情柔和了些許,她總得給自家小主子最好的,決計不能讓這群昏了頭的惡奴爬到主子的頭上來。
被蘇嬷嬷半哄半轟地從床榻上弄起來,慕白用了些許點心,便坐上了王府的馬車,他身邊擱置的是蘇嬷嬷準備好的送給太子大婚的賀禮。
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昨夜在外頭折騰地實在是有些晚了,今天若不是為了太子大婚,他是決計要睡到日後三竿才起來。
馬車的隔音效果很好,只是外頭實在是太過熱鬧,慕白還是覺得吵得頭疼。慕言大婚的對象是北國三位異姓王之一的錦親王的獨生女,錦親王的封地是富庶之地,對待這寶貝閨女自然不會吝啬。
太子妃出嫁,自然是十裏紅妝,錦繡滿城,極盡排場奢華。數十個穿着漂亮衣服的侍女在新嫁娘的轎子後頭一路撒着花瓣,高頭大馬的帶刀侍衛在隊伍的前後疏散着人群。街道的兩邊都是看熱鬧的百姓,伴在奏樂聲下興奮地唧唧喳喳議論不停。
等入了皇城,馬車外頭總算是安靜下來,慕白這才能夠倚着馬車內`壁小憩,馬車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停了下來。
慕白下了馬車,一眼就瞧見了立于門西的身着大紅色喜袍的慕言,新婦的禮樂隊伍還在皇城門口隐約可見。慕言今日是玉冠束發,眉眼看上去和常日一樣英氣逼人,雖說是随了厲後的長相。可相似的五官在慕言的身上表現出的卻并非那種大姑娘家的漂亮,而是君子翩然如玉,五官比厲後還要精致,但絲毫不顯得女氣,加上那與生俱來的帝王之氣,完完全全就是個話本裏頭那種看了就叫人心神向往的美男子。
誇張點說,慕言是豐神俊朗到教人自行慚愧的地步,哪怕對這個兄長并不喜歡,慕白也不得不承認對方有副絕佳的好皮囊。哪怕是沒有太子之位,內裏還是個草包,但憑這一張臉就有無數好姑娘趕着嫁給他。更何況慕言財權兼備,能入了這太子府的女人哪個對他不是死心塌地,想方設法的想要獲得太子的寵愛。
慕白走上前去,往後頭揮手示意跟來的小厮和馬車夫把車上的賀禮搬出來,對着慕言拱了拱手以示恭喜:“皇兄今日大喜,臣弟沒什麽稀罕物,只備了份薄禮,還請皇兄不要嫌棄。”
慕白看得分明,對方身上的一襲新郎官袍雖然喜慶得很,那張俊美的臉上卻瞧不見半分成婚的喜悅來。
不過對方越不高興他心裏就越舒坦,臉上的笑容也就更加真誠幾分:“今天這日頭有些大了,不若叫幾個人撐着傘,或者搬個凳子過來,不然新娘子沒到,皇兄要是累壞了就不能盡興了。”
一旁同來道賀的官員連出言斥責:“安王這是說的什麽話,哪有叫新郎官站着迎接新娘子的。”說完這話他又轉過頭腆着臉對着慕言,十分貼心的建議:“太子殿下也不必站在這麽遠的地方,等新娘子的隊伍到了,再從陰涼處走過來便是。這日頭确實毒辣,新娘子還等着呢。”
“你這久說的不對了,本王可還未成過親,又怎麽可能知道這成親的規矩呢。你是說吧,皇兄?”慕白把手裏的扇子合上又打開,道了聲皇兄辛苦,扇着扇子進了門。
那官員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子,暗暗地啐了一聲,轉眼便對上了慕言烏沉沉的一雙眼,也不磨蹭了,把賀禮一放就往裏頭快步走了進去,那模樣狼狽得像是有頭狼在後頭追。
進了府邸,慕白随意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和一圈大大小小的官員打了個招呼便低頭自顧自用茶,餐盤裏的小點心很是精致,但他并不愛吃甜食,一口都未動過。
能參與太子大婚的賓客除了皇親貴族便是官職很高的大臣,三大五粗的武将有,更多的還是身形瘦弱的文官。這些人湊合在一起難免要說些官場上的小道消息。
一個慕白從來沒見過的官員在他吃茶的時候扯了扯他的衣袖,神秘兮兮地問他:“你剛才在門外瞧見了太子沒?”
慕白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問:“太子的臉色好像有點糟糕,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快跟我講講!”
那瘦猴似的官員一臉我就知道的得意模樣,拿走了慕白桌前的一塊糕點,才慢悠悠地開口:“我告訴你啊,昨天蘇小将軍回來了,太子大婚的邀約,被他給拒了!”
蘇之冉回來了?!慕白這回總算連眼睛都在笑,叫那官員看得一愣一愣的,壓根不知眼前人為何這般高興。
友人歸來,這可是他今日得到最好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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