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四十二
勝了,竟然是勝了!啓文帝一開始便不對比抱希望,等着半年之後這兩人息了心,荊城之事就此作罷。
蘇嬷嬷攔不了自家小主子往荊城跑,卻也是對他選的白面書生不抱半點希望,雖說那席雲舒眸子裏透着股狠勁,可終究是個沒沾血腥沒練過兵的讀書人,短短三個月,在戰場上也不可能有什麽大作為。
連信任自家主子的蘇嬷嬷都不願相信慕白和那席雲舒能夠成功,更何況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弱不禁風的白面書生的那些官員。
捷報傳來之際,一個個是瞪大了眼,下巴都要脫臼,嘴上說着不相信,可白紙黑字偏就那般明晃晃的打眼。
荊城成了北國的領地,這對北國而言自然是件大喜事,可某些人而言卻是有悲有喜。
悲的自然是太子一派,還有當初和慕白立下賭約的一幹長老。
等慕白帶着荊城的信物和一部分兵力回京,哪怕是再不願意相信,這幫子人也只能打碎了牙齒血吞,苦果全往肚子裏咽。
當初安王和太子拿荊城做賭約的時候,啓文帝也只是說為了兩位皇子的安全着想,只派了指定的人去,但沒有明面上禁止兩人過去。
為了避免監軍誤事,啓文帝給兩人的軍隊指派的監軍都是些知分寸絕不會指手畫腳的“老實人”。
慕白混進去以後就是和那監軍交換了位置,監軍成了火頭軍的一個不怎麽幹活的小兵,而慕白則經能人之手成了席雲舒邊上的一名監軍。
不管慕白是不是在這場荊城之争裏插了了一腳,又摻和到了哪個程度。究竟這荊城是席雲舒拿下的還是安王拿下的,贏家是安王一方的事實不容抹殺。
為了保證荊城在此期間不為他人所奪,席雲舒和慕白帶過去的大部分兵力留守。原本被困的林志澤被放了出來,心不甘情不願的随着安王回了京。
當然回京期間在林志澤的營帳裏頭還發生了一個小分歧。為了不丢太子的面子,林志澤底下的副将在某個晚上就提議要把那信物從安王手裏頭搶回來:“我們不傷了安王,只要把那信物搶過來不就好了。安王出現在這裏本來就是耍詐,戰場上講的是兵不厭詐,只要在回京之前把統治權搶回來不就是算我們贏。”
“就是就是,咱們可是太子殿下精心選出來的,說什麽也不能丢了他的臉。而且這天高皇帝遠的,只要大夥兒一起瞞,肯定勝者還是我們這一方,大家來着不就是為了建功立業嗎?無毒不丈夫,咱們又何苦去做正人君子。”
“程将軍說得對,咱們這拼死拼活的不就是為了有面子,将來一家老小有好日子過。安王的兵力那麽少,就算是以一敵十也是打不贏咱們的。”
一個人提議,一堆人就開始起哄,帳篷裏頭氣氛很容易讓人就昏了頭,林志澤也不說話,等到大家把如何把東西奪過來,等回了京又該如何說,如何讓安王有口難言等一股腦地全都讨論了,作為統帥的林志澤才發了話,一盆冷水就一下子澆熄了這群人的熱情。
“你們當陛下還有安王是傻子嗎?就算陛下有心向着太子,那荊城裏的難不成都是廢物?!你們以為荊城和其他的城一樣,拿到信物就認咱們做城主,那還輪的到我們,別國早就派人出來把這信物給搶了!”
“不是有那麽個約定在嘛,其他國家怎麽可能會突然跑過來搶?”底下還是有人不大相信,嘟嘟嚷嚷的反駁,顯然是沒有打消那個念頭。
其他人也是議論紛紛,顯然是并不相信,雖說他們被荊城困了一陣子,但對這個城池的特殊性還是并不了解。
“這天底下就一個荊城,總之這件事你們休得再提,若違此令,”林志澤拔出佩劍将面前的桌子一劈兩半,“便如此桌。”
“那林志澤倒是個識趣的。”作為安王,慕白自然是有個獨立的帳子,一旁裹在黑風衣裏的是女扮男裝的錦繡,她的嗓音聽起來沒有原先那般沙啞,只是那原本嬌美的臉上多了些詭異的圖騰,故而還是用紗布把自己的臉裹了起來。
男子的左手攤開,任由兩只羽毛缤紛的鹦鹉啄着手中的鳥食,右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梳理着鹦鹉的色澤鮮豔的尾羽。
“真是乖孩子。”等着這兩只鳥吃飽喝足了,它們便飛回了鳥架子上,啄了啄自個鮮豔的羽毛,看起來要歇息的模樣,錦繡正準備把這兩只鳥提下去,它們卻又突然說起話來。
這回模仿的是林志澤和擔任對方軍師的那位文官的談話,模仿人數少,聲音幾乎和本人一模一樣。
“将軍為何要駁了他們的提議?雖然實施起來困難些,可要嚴密籌劃一下就也不是不可能,荊城的重要性将軍也知道,若是能為太子拿下,定然是又添一大助力。”
“我之所以反駁,不是因為陛下,更不是為了安王,而是因為太子殿下不許。”
接下來的聲音顯然很是驚異:“殿下不是很想要贏這場賭約嗎,怎麽會不許?難不成是顧忌兄弟之情。”慕言的手段他們也是知道的,幾年前的朝堂裏的那場清洗,還有和太子作對的那些官員的下場讓他們清清楚楚知曉了慕言的性子。
這位被厲後和啓文帝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從來都不是什麽講究光明正大的正人君子,和安王的關系更算不上好,為所謂的兄弟之情而丢了荊城這塊地看起來可不是太子會做出的事
“我也不知道,當初能把消息傳出去的時候,我就和太子殿下提議了這個法子,可只得到了兩個字——不許。”
“怕是安王截了傳信,僞造了殿下的旨意。”
“我一開始也這麽想,可那密信上确實是殿下字跡,上頭還有他的私印。總之這件事不要再提,殿下心中自有打算。”
這回鹦鹉是真安靜下來了。慕白的帳篷裏沉寂了好一會,錦繡伸向鳥架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會又收了回來,詢問的聲音裏帶了幾分猶豫:“那字跡和印章可是殿下您仿的?”
慕白搖了搖頭:“那印和字确實出自慕言之手,信當初确實截下來了,送信的鳥正是本王親手放的。”
“那太子究竟是怎麽想的?”女子忍不住問出口,在錦繡看來,自家主子最大的敵人就是那太子慕言,她可不認為對方會這麽輕易就讓自己主子取得勝利的果實,甚至在某些方面來說,還算是幫了慕白一把。
慕白沒有回答她,等了一會兒,錦繡便把這疑問留在心裏頭提着那鳥就悄悄出去了。雖說它們有大用,可在別人眼裏就是安王玩物喪志的證據,不能留在帳篷裏引人非議。
這只是回京路上的一件小事,慕白沒有太放在心上,也不準備花那個心思去想,畢竟之前在安王斷袖流言上對方也摻和了一腳,看起來同樣是為他好,可從某些方面也絕了他找到真心伴侶的路。
就像林志澤說的,興許慕言自有用意。雖說這看起來對他絕沒壞處,但慕白還是忍不住往壞裏想。既然想不出來,幹脆就不花時間去猜測,現在他應該做的,是去摘取他這場賭約勝利的果實。
信物是安王親自交到啓文帝手裏頭的,對待他混進軍中一事,後者輕描淡寫的提了一下,多餘的獎勵是沒有了,不過荊城還是歸了慕白,這對他而言便已足夠。
慕白進宮的時候,只碰到了敏貴妃,對方自然是喜不自禁地朝他道賀,難得說了幾句真心誇贊的話,不過聽起來還是不怎麽悅耳:“你眼光倒是真的好,也虧老天爺眷顧。”
她自然是喜歡跟運氣好的人做交易,原本慕白打下這個賭,她還暗地裏懊悔了一陣子,現在看來天之驕子就是天之驕子,哪怕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照樣能夠取得勝利。
張瑾下意識地忽略了慕白可以說得上諸多不順的前二十年人生,不管怎樣,荊城這塊肥肉能落到慕白的手裏頭,對她們将來的合作肯定是有大助力的。這會兒自是眉開眼笑,看這至今還處于弱勢的安王也順眼了幾分。
慕白接着和對方說了些客套話,在從皇城回安王府的路上又碰見了一些官員,自是道喜的道喜,寒暄的寒暄。慕白還是那副淡然的模樣,只是眉眼都透着喜悅,聲音也比以往更溫和些。
路上沒碰着太子,慕白就徑直回了王府。迎接他的便是蘇嬷嬷的笑臉,還有府裏頭下人們殷勤的服侍。舒舒服服地歇息了一會,慕白就讓蘇嬷嬷帶路往之前的那座宅院趕。
“這三月之約也差不多到了嬷嬷不會攔着本王,不準他們服藥吧。”坐在馬車裏,慕白突然這麽開口。
蘇嬷嬷怔了一會,開口道:“是他們自己要找苦吃,嬷嬷絕不會攔着他們的。您要記得,無論什麽時候,嬷嬷總是站在你一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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