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今天的雨下的格外痛快，帶着雨水的風格外清涼，蘇晴關上畫室的窗戶，這時手機響了。

拿起窗臺的手機，居然是林姨。

“蘇小姐，真不好意打擾你。”

“林姨，有事嗎？”

“是這樣的，我老家有急事要回去幾天，真不巧，陸先生病了，現在還燒着。你看你方不方便過來。”

陸家沒有其他人了嗎？林姨怎麽想起給她打電話。

林姨似乎察覺到蘇晴遲疑，接着說：“陸先生不喜歡家裏人來這邊，所以……”

因為兩人分房睡，所以陸煜辰說過，這邊的家不讓家裏人随便進來。

現在不是離婚了嗎？怎麽還這樣？

但林姨既然把電話打給她，必然是沒辦法了。

一時心軟答應下來。

挂完電話就後悔了。

陸煜辰想要別人照顧，随便勾勾手指就行了，她又何必湊熱鬧。

林姨端着一杯水拿着藥來到陸煜辰房間，陸煜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陸先生，喝點藥吧！”

陸煜辰睜開眼，“放那吧。”

林姨把水和兩粒退燒藥放在床頭櫃上，“我給蘇小姐打電話了，她一會兒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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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煜辰眼色一閃，緩緩起身，“她？怎麽叫她來了？”

“我這回老家，一時半會回不來，只能叫蘇小姐回來了。”

“票定好了嗎？可以在家多住幾天。”

“已經定了，謝謝陸先生！我等蘇小姐來了就走。”林姨不敢打擾他休息，說完出來了。

陸煜辰把兩粒藥扔進垃圾桶，喝了半杯水，重新躺下。

蘇晴看着陰雨天，心中煩躁，林姨還等着趕火車呢。

她套上一件外套，拿着雨傘下樓，葉從珊正在泡茶，看見她要出門的樣子，“下了大雨，要出門嗎？”

“嗯，要出去一下。”

“你爸去送一個親戚把車開走了。”

家裏如今只有蘇父當年給蘇晴當嫁妝的車子。

蘇家破産之後，很多捧高踩低的親戚都不來往了，反而老家一個曾被蘇父資助上學的晚輩專門來看過他們，今天剛好下雨，蘇父便開車把人送到車站。

患難見真情，蘇父很珍惜這樣的情分。

蘇晴也覺得應該的，“沒事，我打車就行。”

下雨天很難打到車，蘇晴足足在路邊站了半小時，外套被風吹來的雨點打濕，下擺的裙角也被路過的車輛濺起的雨水浸濕。

陸煜辰在家等的焦躁，下樓倒水喝時，剛好看到林姨把行禮收拾好了，“她這麽久，會不會耽誤你上車？”

“沒事，蘇小姐剛打電話來，已經打上車了，馬上就到。”

“打車？”

原來蘇家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

正發呆，一聲巨雷響起，外面的雨越來越大。

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壞人在故意刁難她。

他剛上了樓，林姨出去開門了。

他進了房間，門沒關緊，站在門後聽着外面的動靜。

不一會兒，客廳有了腳步聲。

“對不起林姨，今天下雨不好打車，還趕得上嗎？”

“沒事，不晚的。是不是在外面等了很久，衣服都濕了。”

“沒事，我換一下就好，你快走吧！我讓那個師傅等在外面，說有人去車站，你剛好不用打車了。”

“還是蘇小姐周到。對了，陸先生發燒了，要讓他按時吃藥，藥要飯前吃，要多喝水。”

“嗯嗯，好的，你快走吧，一會趕不上了。”

“好。”

客廳安靜下來。

陸煜辰特別想出去看看她，最後還是忍住了。

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沒想到蘇晴沒有第一時間換衣服，而是過來看他。

陸煜辰回去躺在床上閉眼，平複呼吸。

蘇晴輕輕推門進來，這個房間她來過有數的幾次，一進來首先想的還是那一夜，就在這房間。

她走到床前，陸煜辰的臉色确實不太好，看樣子像是睡着了。

剛要轉身，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你怎麽來了？”

蘇晴又轉過來，“林姨說你病了，她老家有事，就讓我來了。”

陸煜辰坐起身靠在枕頭，靜靜地看着她。

陸煜辰從頭看到腳，長發的發尾都被雨淋濕了，外套上一片一片的水漬，長裙下擺還滴着水，雖然狼狽，她神色如常沒有一點窘迫。

精致的臉素白靜美，她的唇不抹東西的時候泛着粉色。

他想讓她近一點，“為了照顧我，都把自己淋濕了。”

蘇晴面無表情，“你想多了。”轉身就走。

陸煜辰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強烈，一聲比一聲難受。

蘇晴又返回來，端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先喝口水。”低身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久違的清香飄過來。

陸煜辰裝模作樣咳了幾聲，把杯子裏的水喝光，“你去換衣服吧，順便幫我倒杯水。”

“好。”

她恢複以前柔順乖巧的模樣。

拿着杯子走了出去。

不消一會兒，她還是原來的衣服端着水杯又進來遞給他，才去換衣服。

她再進來換了身衣服。一件乳白色薄衫，松垮地挂在身上，更顯得她瘦肩瘦胳膊，下面一件素色的長裙，和拖鞋的顏色是一樣的，整個人看起來暖融融的，特別想讓人抱在懷裏。

走到她跟前，綿綿地問道：“還喝水嗎？”

“不渴，你去客廳茶幾上把體溫計拿過來。”

“哦，好的。”蘇晴也沒怎麽照顧過人，很多事情都想不到。

一會兒上來，她把體溫計遞給他。

陸煜辰放在腋下，拍了拍床，示意她坐下來。

蘇晴愣了一瞬，覺得很別扭。

他們從來沒有這樣過，而且陸煜辰不喜歡別人進他卧室，挨他的床，這會卻讓她坐下。

看他穿着灰色家居服，不想以往那麽拒人千裏之外，說不定這些舉動都是病人暫時展現出來的脆弱。

她乖乖地坐在他跟前，四目相對。

那股清香讓他心曠神怡。

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着枕頭，看着她。

蘇晴有幾分惶然，避開他的眼神。

“我沒想到你會來！”

蘇晴躲開他的眼神，“我是因為林姨…才不是因為你。”

男人輕笑一聲，“我十九歲的時候，我爸就讓我接收一個小型公司，如何做企業，如何運營，如何投資做項目，一切都由我決定，那時候其實我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不過是做生意，失敗了就再努力從頭開始。”

蘇晴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說起這些，不過看他徐徐地敘述，認真地聽着。

“後來，我才知道，我的每一項決策都決定着公司的生死，也包括員工的生死。就在這一年，我決策失誤，公司面臨倒閉，這裏的員工也就意味着失業，我心情很差，但看其他人，感覺他們像天塌下來一樣。”

“其中一個胖點的中年大叔，要給兒子攢大學學費，還有一個男人孩子剛出生，有的上有老，下有小，都靠着他的工資生活，他們失業了，就再也沒有正常的生活，而這一切都源于我做的決定。”

這些話沒有任何情緒，但聽着讓人心疼。

沒想到陸煜辰還有這樣的心事。

蘇晴：“雖然我是外行，但是我也明白，公司倒閉有很多原因，你也不用這麽責怪自己。”

“話是沒錯，從那以後，我做任何決策都很小心，這關乎我所有員工的生存。”

蘇晴看着他，一雙黑眸中透着堅毅和決心。

現在想起他在書房工作的樣子帶着一種使命感和責任感，因為這不是自己的事，盡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是因為關乎很多人的命運。

陸家的家業大，涉及的行業多，而這些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确實很有壓力。

看他懶懶的靠在那裏，嘴唇微微泛白，一副孤家寡人的樣子，生平第一次覺得他很可憐。

陸煜辰拿出體溫計，遞給蘇晴。

蘇晴接過，手中溫度計還有他的體溫，觸到那一刻似乎被燙了一下，有一瞬局促。

她看着溫度計上的度數，“38度，還燒着。”

陸煜辰心裏暗笑，終于上38度了。他緩緩坐起身，“我有點冷。”

蘇晴放下體溫計，給他拉被子，陸煜辰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抱在懷裏，“就一會兒。”

即便是朋友，道義上講，這個時候不應該拒絕，蘇晴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但又覺得別扭。

這一聲沙啞的乞求，透着無力和脆弱，如果拒絕未免顯得她鐵石心腸。

被他抱得越來越緊。

他下巴抵住她的肩，微微側頭嗅她身上的味道。

蘇晴像只小貓一樣，任他抱着一動不動，兩人隔着兩層薄薄的布料，緊緊相擁。

原來陸煜辰想抱一會兒就撒手，但他根本不想放開她。

他咳嗽兩聲，“我想睡一會兒。”

說完擁着她便躺下，将懷裏人緊緊地鎖在懷裏。

蘇晴此時想要掙脫已經晚了，陸煜辰閉着眼睛，一只手臂環住她的身體緊緊鎖在懷裏，他壯實的身體半壓着她，蘇晴全身熱燙，覺得臉快燒起來了。

她輕輕推了推，輕聲喚他，“陸煜辰！”

耳邊傳來他虛弱的聲音，“最近壓力大，根本睡不着，抱着你我想多睡會。”

聽了這句話，她的手臂像是突然脫力了一樣，靜靜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