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05死掉的黑貓

小時候你跟你阿姨住在一起。家是獨棟的兩層樓房，連着院子一起也就七八十平米。

院子裏種滿了小朵的太陽花，什麽顏色都有，黃的、紅的……滿滿一大片，盡頭則是纏滿了牽牛花的籬笆。一旦越過那片紫色的矮牆，過去便有一棵據說已有好幾十年樹齡的合歡，而那只通體黑色的野貓最喜歡從高高的圍牆上一躍而起，跳到樹上趴着。

平時沒什麽人會來找你玩，你無聊時就喜歡仰頭盯着那只黑貓看。

尤其是夏日的午後，合歡樹下總是陰涼陰涼的，你搬個椅子坐在下面。寬大的樹冠将半個院子罩住了，偶爾才會有細碎的陽光透過葉縫照進來，斜斜的一束，不熱，卻很晃眼。

有時候你仰頭看着，随着太陽緩慢移動陽光便會流瀉到你眼中，你被晃到了，慌忙垂下頭揉眼。動靜大了，那只黑貓會慌忙站起來，躍起矯健的身姿跳到圍牆上，随後一溜煙便失去了蹤跡。

你沒有失落，你知道過不了多久它還是會回來的。

一直到夏天結束，新學期開學，你還是常常能在樹上亦或是路邊看到它的身影。

它很好認，因為這附近沒有一只貓有它那般漆黑的毛色，黑得仿佛能把光都吸進去，也因此它看起來特別瘦。

而你最後一次看到它，是在開學後沒多久的一次放學回家路上。

那會兒夕陽西斜，橙紅色的餘晖撒落下來，在你面前的水泥路上拖曳出一群人長長的影子。

影子很多很雜，你擡頭看去，就見一群和你差不多年紀的人正圍着什麽，裏面不時有人彎腰撿起地上的石頭拼命往前扔過去。

随着石頭砸過去，隐約有貓的慘叫聲合着風一起送過來，很輕，你聽着卻覺得耳熟。

像是想到了什麽，你猛地沖了上去，繞過前面的一群人就看到被他們形成半圓包圍在中間的黑貓。

那只黑貓早已傷痕累累，小小的腦袋上全是紅色的血，已經凝固成一塊了，把他黑色的毛凝結在一起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因為後腿受傷了，它只能拖着那只傷腿緩慢爬行着。

它爬行的姿态并不好看，所以看着它努力趴着，前面的笑聲從未斷過。

你覺得難受，心裏堵得慌，于是快步上前，一把将受傷的黑貓護在臂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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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你低着頭，并沒有去看欺負黑貓的這群人，然而帶頭說話的人的聲音你卻熟悉極了。

“呦，是舜裕啊。”言語中滿是濃濃的不屑。

你怔愣了下，整個身子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但你還是鼓足了勇氣看過去。是個長得頗為壯碩的少年，穿着件藍色T恤，深色的校服挂在肩上，孩子王的架勢那是擺足了。

他就是汪強，是這條街上的孩子王，不管做什麽事情、玩什麽游戲，都是他帶頭發起的。

這次也不意外。見你護住貓，他上前幾步，雙手環胸，氣勢淩人地俯視着蹲在地上的你。

“這只貓是我們的玩具，放開它。”他說得很大聲，就像在宣布這只貓的所有權，明明是一只野貓，卻搞得像是他家養得一樣。

“它才不是你們的玩具，再這樣打下去，它會死的。”你極力想要護住那只黑貓，但你的行為并沒有引起他們的同情或是共鳴，反而令他們哄堂大笑。

汪強站在所有人前面，擡手一晃，後頭就有兩人小跑着上來，俨然跟個小弟似的。

他們分別一左一右地架住你的手臂，把你從黑貓身邊拖開，你掙紮，卻怎麽也抵不過兩個人的力氣。而汪強則在這時候走上來，擡起一腳踹在黑貓的肚子上。

“喵——”撕心裂肺的叫聲響起的瞬間，黑貓也從地上飛了起來。

它的身體本就小小的，飛起來就像一團毛茸茸的黑球掠過低空，然後“嘭”一下重重砸在路邊的鐵護欄上。

你幾乎看到那鐵護欄都晃動了下，接着小小的身軀就被彈到了地上，一如彈性不佳的羽毛球，在撞到障礙物後輕輕揚揚的卻又無比沉重地跌落到了地上。

側躺在地上的黑貓渾身痙攣，嘴裏嗚咽着，時斷時續，但最終這聲音還是消失了，過不了多久，終于連代表痛苦的抽搐也一塊沒了。

傍晚的暖風拂過來，帶着點淡淡腥氣，你只覺得快要窒息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抓着你的兩個人總算松開了手，他們略顯害怕地看着徹底不動的黑貓。

“死了？”站在你左側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地退後了一步，臉上也漸漸露出害怕的表情。

你不知道他為什麽現在才感到害怕，或許是因為一直流傳于街頭巷尾的傳說吧，黑貓會招致不吉利，殺死黑貓更是會招來不幸。總之他們幾個臉上紛紛露出驚恐的神色，本來有七八個人，分秒之間卻一哄而散，唯獨剩下将貓踢死的汪強。

“呿，一群膽小鬼。”

你聽他這麽說，一時氣憤竟然不管不顧地沖了上去。

“你才是個壞蛋。”你喊着，掄起拳頭就砸了過去。

小小的拳頭砸在毫無防備的汪強臉上，竟真的讓他退了幾步。

“你……”他看你的眼神很是不可思議，是沒料到平時總是軟弱無能又不會反抗的你竟然也會打架吧。他擡手抹了把疼得發麻的左臉，随即跟沖上來的你扭打到了一塊。

這是你第一次打架，卻絲毫沒有猶豫，只是卯足了狠勁往他身上揍。

但汪強到底比你勇猛，擡手将你推到地上後，一屁股坐到你身上，頓時拳頭如雨點般落到你臉上，簡直和暴雨的頻率差不多。

你被他打得頭暈目眩，眼前也一片模糊，但倔強如你始終沒有放棄。你努力睜大了眼睛，而就在你清楚看到那拳頭向你砸下來的瞬間，你忽然醒了。

睜開眼睛，視野中還是一片模糊，等好不容易聚焦了視線，方才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一片黑暗。

黑暗的天花板以及微微透進光亮的窗戶。

現在幾點了？你想拿出手機看看時間，然而剛從噩夢中驚醒的身體還有些麻木，手腳根本不聽使喚。

最終你放棄了查看時間，而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腦中回蕩的則是夢境的延續。

其實那時候的事情你已經不大記得了，若不是今晚夢到了，估計你也不會想起那只黑貓的長相包括汪強讨厭憎惡你的原因。

因為在那之後你把他揍倒在地，曾經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上挂滿彩，好多地方都流血了。他狼狽地爬起來，一邊哭着，一邊跑了回去。而你則抱着死掉的黑貓，帶着同樣一臉的血跡回去了。

回家後阿姨看你這副樣子吓了一跳，但其實你并沒有受傷。臉上的血有你的，但更多是汪強的鼻血，他的鼻子好像被你打歪了。

知道這件事後，你阿姨先是把你打了頓，而後立馬拉着你到汪強家賠禮道歉。

你去了，才從醫院回來的汪強指着你的鼻子罵你“怪物”，但沒人理他，只當他是打輸以後在逞口舌之快。

不過你卻清楚感受到了，在他喊出“怪物”的那一刻，你阿姨握着你的手明顯緊了幾分，緊張的手汗源源不斷冒出來，瞬間浸潤了你的手。

後來，雙方家長各自客套了一番，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也是在那以後，汪強不再正面找你麻煩，但卻會四下裏傳播你是怪物的言論。

你忽然覺得渾身黏膩，難受得很，這才想起身上還沾着虛汗。

你動了動總算能夠自由活動的手腳，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而後下床去了衛生間。

路過鏡子時，你不由自主地偏頭看了眼，鏡中的你很是憔悴，眼底的黑眼圈也更明顯了。恍惚間，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在你們相處的最後那段時光，她的眼圈就和現在的你一樣，很重很明顯。

對了，就是在發生那件事後的第二個月，你阿姨失蹤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每一篇懸疑文中必定有一只中槍的黑貓，不是成神了，就是炮灰了，這好像已經是萬年不變的真理了。

雖然知道看得人不多，但還是想保持日更不變，這是昨天的份，今天晚上八點還會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