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邊走邊瞧了。

德磬宮白日間,有個管事宮女從內侍局領了三味上好的名貴香料回宮。

入夜,太後寝殿中燃起這香料的時候,太後正拿着金指甲锉修建指甲。

過了一會兒。

太後招吳嬷嬷上前來,“扶哀家過去,哀家想看看現在燃着的是什麽香。”

恰逢去領香料的那位管事宮女今晚剛好在寝殿中當值,一聽聞太後要看香,立時喜上眉頭。

太後是什麽人,縱橫後宮三十多年,就算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悄悄也将這名宮女的喜悅神色收在眼中,她輕蔑的笑了笑,緘默不語。

走到熏爐前,太後松開了吳嬷嬷的手臂,布滿皺折的臉探到熏爐前嗅了一嗅,然後支頤着起身。

“這香是誰領的?”太後音量沒有變化,看不出悲喜。

那名領香的管事宮女喜氣洋洋地跪下,“是奴婢為太後娘娘領來,娘娘歷來睡不好,奴婢就自作主張為太後領來了這具有凝神靜氣的香料。”

“好一個凝神靜氣……好一個自作主張……哀家聞着,這氣兒怎麽反倒來了?”太後嘴角咧了一下,渾濁的眼睛透出精光,“阿吳,你告訴哀家,哀家這德磬宮裏什麽時候有自作主張這四個字了?”

吳嬷嬷跪在地上,“是奴婢管束不嚴,請太後……”

話還沒說完,吳嬷嬷便聽耳邊一聲破空之音,她背上瞬時膩起一層汗,然後便聽見那名管事宮女慘叫一聲。

“竟拿些俗物敷衍我,跟哀家那塊龍涎香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太後赤齒縫裏頭塞着怒氣一樣。

吳嬷嬷看出太後心情不好,揮退了殿上衆人,丫鬟和太監排成兩列自兩側退下。

偌大的寝殿,頃刻,唯有太後和吳嬷嬷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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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私以為……娘娘的龍涎香用得不屈,折了寧妃,斷了皇後一臂,也讓皇上親自殺了信都王……”

太後冷哼一聲,“你不說還好,一說哀家更氣,哀家知道皇帝要宴請諸王時,特命尚服局的江司衣偷偷把舞娘的裙子改緊了,就是為了使得信都王見色起義,哀家還讓人将那信都王看中的寧妃送到了他床上,他倒好,死前風流了一場,哀家倒是要白忙活了。

他那幾個陪同進京的家臣,一聽到信都王死了的消息,跑的竟比狗還快,這幾條狗定是亡命去了,哪裏還敢回他們王府報信去?到時候皇帝随便給信都王府一個失蹤或者意外的借口敷衍了去,信都王府又怎會跟朝廷反目對抗!?”

“信都王府這事不成,至少娘娘這次借故賜死了寧妃,另外峻王殿下這條線,比起信都王這等異性王,峻王殿下中用多了。”

“對了,給峻王發出這第四封信了,這次他可回信了?”太後突然想起這事。

吳嬷嬷嘴上一頓,“回娘娘,未曾。”

太後臉色微變,表情凝重,推算,“信讓信鴿傳出已有一月,卻遲遲收不到回信,莫非是被皇帝發現了?明日速去請這賣信鴿的進宮一趟!”

“是。”

轉眼又過了十二、三日,寧妃之事後,皇帝就沒去看飒嫔,飒嫔不敢再造次惹怒皇帝,只能日日在自己宮裏拿宮人出氣,對待外人卻是難得的不尋釁喝和挑事。

沒有飒嫔使壞,綿期得以每天安靜鍛煉和看書,倒也不覺得這宮中日子難熬。

期間,她去偷偷查看了熏陸的結香情況,因宮中水土肥沃,彌補了氣候的不足,熏陸香結得也相當不錯。

她知道布才人侍寝的時間約莫就在這幾天了。

雖不識彤史,但她至少還懂得守株待兔的笨方法,于是綿期每天派了宮裏頭的四個小太監輪流去通往布才人的必經禦道上守候,囑咐他們一旦看見聖駕就立刻回來通報。

這樣連續過了四日,這一晚去偷偷守着的是福喜。

戌正時分,福喜打門外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禀告綿期,他适才窺見皇帝從那條禦道上過去了。

綿期聽罷,欣喜站起,機會來了!

香遇

朗月星空,春風沉醉,蕭蕭索索搖晃的細林葉發出“簌簌”輕聲。

坐在禦轎上,皇帝心情本就不暢,感受着小太監們上下颠簸得愈加厲害,更是心煩意亂。

他想起被布才人弄得臭氣彌漫的宮殿,及他說要抱她回宮時,她威脅他要咬舌自盡的姿态,他只能說她真是不識好歹!

若不是念着布才人的兄長布将軍在軍中是個值得栽培的年輕将領,他又何須如此?

人人都道,帝王後宮佳麗三千,可這些女子十人中總有七八人是頂着父兄的價值進來的,勿要問他對這些女子真心幾何,她們對他又何曾不是帶着目的接近?

皇帝苦笑了下,倒是難得這個布才人了,被強迫着送進宮來,又這樣貞烈,抵死不從,把自己宮室弄臭來哄走他這樣的爛點子,虧她也想的出來。

既如此,便把她先這樣擱着吧,年關過節賞衆人東西的時候,也不缺布才人的,只要在她哥哥心裏,別認為宮裏對待他妹妹不周到就是了。

多一個,少一個,對他來說本沒什麽太大區別。

皇帝今夜穿了一件暗龍紋的黑色錦衣,還是永州今年新上貢的素色錦所制,幸好在布才人宮裏沒待多久,衣服染上的臭氣不多,現在被清風吹了一陣,已經全部散去了。

布才人選秀被封賜的位置靠後,因此到她的時候,基本好宮室也不多了,皇帝顧慮到她哥哥如日中天的軍中威勢,特賜了她這格調清雅的扁霄館。

扁霄宮位置不大好,偏得厲害,萬乾宮出來,沿着禦花園最南側的禦道走小一個時辰才到,不過勝在清幽,一邊是高高的宮牆,一邊是禦花園的夜林草海,靜的沁人心脾。

皇帝的情緒慢慢從剛從布才人那裏出來的煩躁中解脫出來。

他看見盈盈秀月沿着特定軌跡沉淪着,唯有天上繁星高懸天際,綠林紅花枯萎凋謝,來年又萌發新的生機,可讓人不免又生出些年年歲歲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的傷感來。

皇帝想到了自己的母妃,想到了父皇,想到了幼時的皇兄、峻王和他自己,甚至,他想到被皇兄搶走的那個紅漆皮的撥浪鼓……

他的情緒越來越低沉,像從萬丈高中一點點下降到又黑又密的林海,情緒放縱着沉淪着,絕望卻也激昂。

皇帝猛地咬緊牙關,強讓自己清醒過來,他這是怎麽了?

也許是因近來朝政繁忙,也許是因寧妃的慘死,也許是……

皇帝這孤家寡人,他當得太寂寞了些。

鼻息一頓,他意識到有一股陌生的香氣從樹林裏傳出——

“停轎——”皇帝倏下命令。

四個太監不解地放下轎子來,今天當班的總管太監郭盛海忙上前來,“皇上,夜晚風涼,此地不宜多留啊。”

“郭盛海,你可聞到什麽味道了?”皇帝不理勸告,仍然用鼻微微嗅着什麽。

聽見皇帝問,郭省海弓着背,使勁兒伸着鼻子,轉着圈在四周嗅了一遍,方回來複命,“回皇上,老奴上歲數了,什麽也沒聞見。”

皇帝扁了扁嘴,微有些不奈,猶豫了一小陣,還是向周圍五人吩咐,“你們在這兒等着,朕想一個人走走,誰也不用跟來。”

“可是皇上您……”

“嗳——你忘了朕前一句是怎麽說的?”皇帝佯作薄怒,打斷了郭盛海的勸攔。

他下了轎,踏着沾着露珠的薄草往禦花園的矮樹林裏摸去。

心安亭離禦道不過百餘步,原來禦道上有一條鵝卵石鋪的石子路通往心安亭,但因為人跡罕至,這條小路荒廢已久,雜草叢生。

皇帝原是不知道這些的,他走了三四十步,只覺比平時花了将近三倍的力氣,不過越來越濃的香氣,卻又給了他莫大的刺激和鼓勵,讓他停不下來,真算是步步維艱,卻又步步唯堅。

走着走着,他遠遠看見一個半荒廢的亭子,亭中有一汪燭火,旁坐一白衣人。

皇帝眉骨輕顫,他歷來不信什麽鬼神之說,若不是鬼,現在時間已晚,還有誰會到此處呢?

據他所知,宮中太監、宮女、女官的宮服都沒有穿白衣的,就連宮妃穿白的也只是少數。

莫不真有被冤枉的女鬼在這寂寂無人的荒林中哀怨地游蕩,暗訴自己罹難的冤情吧?

要不她怎會散發出如此悲痛的香氣呢?

如此判斷着,皇帝的心劇烈收縮又再張開,額頭神經穴突突跳動,腦海裏有道指令要求自己回去,他的手和腿卻不聽使喚似的,一刻不停地向前邁去。

自從做了皇帝,腰系蒼生安危,他就變得謹慎了很多,生就愛冒險挑戰的性格被強自壓抑,

他太久沒有像現在一樣去接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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