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Lugubrious

蘇梓博站在門內貼着門, 滿腦子都是沈侑藍站在走廊上的樣子。從脖子鎖骨到胸口，腹肌和褲鏈，腳背……

蘇梓博吞咽了口口水, 心虛閉上眼。

“咚咚——”

蘇梓博吓一跳, 回頭道：“啊？”

“看見我跑什麽。”沈侑藍道，“你作業寫完了？”

“嗯……”蘇梓博道，“寫完了……”

“看電影嗎。”沈侑藍問。

蘇梓博想起來今天周末，沈侑藍的電影日, 這幾個月蘇梓博這種未來從影者也理所當然跟着他一起觀賞，沈侑藍的口味很雜，文藝商業科幻紀錄片各種他都喜歡, 有時候他無聊, 還能一動不動看一整個史詩系列片。

“熱巧克力？”沈侑藍問。

“你喝什麽啊。”蘇梓博說。

“和你一樣。”沈侑藍說。

沈侑藍有時候會喝酒，紅酒威士忌各種他藏在酒櫃裏的酒輪換着來，這幾次倒是沒有。

“不喝酒嗎。”蘇梓博問。

沈侑藍搖搖頭，給他倒了一杯，還準備了一盤水果。

“我可以陪你啊。”蘇梓博說，“明天又沒事。”

“你？”沈侑藍端着杯子，襯衫扣子解到了鎖骨，單手架在沙發上笑笑, “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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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看不起人啊。”蘇梓博氣鼓鼓說, “上次是意外……也沒有一杯倒吧？”

沈侑藍沒說話, 就是無聲的拒絕。他覺得沈侑藍和他之間, 總是被對方自己放下一道溝壑。

自己總被他歸為小孩子一類。

好比到了十一點他沒睡……他當然沒睡，十一點為什麽會睡覺？但沈侑藍認為那是青少年的睡眠時間, 每次看見他在客廳晃就會提醒他睡覺。

明明自己坐在客廳喝威士忌, 還管他睡不睡？

沈侑藍沒理他, 垂眼勾手，捏着杯沿，把杯子放在他的面前。

蘇梓博只能乖乖喝熱巧。

別說，還挺好喝……

“我做了半小時。”沈侑藍道，“味道不錯？”

“……嗯。”蘇梓博點點頭。

“挑個電影看。”沈侑藍把遙控器都給他。

蘇梓博在屏幕上挑着，電影的片單滾動，每一張封面都框住一個故事，外文中文的片子不少，一個個滾過。很快，他停頓在了一個背部的特寫上。

瘦骨嶙峋、充斥病态的背，到腰部有一個刺着“dawn”字母的刺青，旁側的陰影裏是發黃的暗色浴缸。

片名叫《無法拯救》。

“看過嗎。”蘇梓博忽然出聲。

沈侑藍手撐着頭，似乎沒看出來是什麽：“文藝片？”

“……嗯……不算。”蘇梓博說。

背部無法看清演員的臉，沈侑藍當然也沒看出這是誰。

蘇梓博這才道：“這是徐老師獲獎的片子。”

“……徐以青啊。”沈侑藍念叨了一聲，似乎也沒有拒絕他的提議。

蘇梓博吞了口口水。

他看過這個片子，而且刷了不知道多少遍，當然也不單純是因為，這是他老板的獲獎片。

這是一部講述同性戀的片子。

蘇梓博第一次看這部片子，劇情其實平平也好猜，但他沉浸在這種致郁的氣氛中不可自拔。徐以青的演技有張力，也自然，可以帶着你沉浸入角色之中。

蘇梓博多少還是藏着點小心思在裏面，沈侑藍畢竟沒看過，沒問他就不答，兩個人中間隔着距離，一人一杯飲料。

畫面切換，是蘇梓博熟悉的、蒼蠅入鏡頭的嗡嗡聲，和每次片頭開場徐以青枯柴一樣的手的特寫。

看熟悉的人出鏡，大部分時間其實會容易少了代入感。

況且影片的前半部分真的很青春校園……沈侑藍站起來，去拿了小半瓶酒，自己往熱巧克力裏兌了一點。

蘇梓博道：“前面有點無聊。”

“還好。”沈侑藍說。

到了劇情逐步進入兩個人開始産生誤會的階段，沈侑藍已經完全看了進去。他手指一邊打着節拍，一邊問：“結局是什麽樣的。”

“你看下去不就知道了。”蘇梓博說。

他話音剛落，畫面上忽然出現了兩個人擁吻在一起的畫面。

這是電影裏唯一激烈碰撞的感情，荷爾蒙迸發出屏幕之外，還有環立體聲音響的，在猝不及防進入他耳朵的黏膩親吻聲。

沈侑藍擡手捧杯喝水，目光還在屏幕上，看得也很認真。

所以現在回避的話真的太遜了，他蘇梓博已經成年了，這種視頻看看怎麽了！

導演的拍攝手法其實并不露//骨，更多的是用其他具象手法和環繞式的聲音來表達了激烈。

短短兩分鐘，兩個人一言不發，無人評價，都一動不動盯着屏幕。

直到結束。

蘇梓博明顯有個後仰的動作，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沈侑藍把杯子一放，清清嗓子，道：“緊張什麽？”

“你才緊張！”蘇梓博回手就打他，打完聽見沈侑藍的笑聲，也不好意思小聲道，“不尴尬嗎……”

“尴尬？”沈侑藍說，“正常文藝片，qingse是片子的一部分，你以後也是要讀戲劇學院的，不會不知道吧？”

“是和你看尴尬！”蘇梓博說，“stop！不要讨論這個！”

沈侑藍不再嘲笑他，繼續專心看着電影。

蘇梓博無論看多少次還是會因為最後的結局心梗很久，很多的話想說出口又無從說起。甚至他之前也和徐以青讨論過這個故事的結局。

徐以青演繹的角色最後得了艾//滋病，他的戀人也意外死了。原生家庭勒令他必須結婚，工作的丢失，生活的落魄……

他可以說是萬念俱灰，最後選擇了自殺。

但導演給他安排的結局是，他沒死成。

愛人離去，生活沒有光明，最終自己自殺未遂是最難受的，和當機立斷一了百了相比，最後活下來的只能進入更痛苦的循環。

每到這裏，蘇梓博也能真切感受到齊止的絕望。

“哎……”蘇梓博抱起膝蓋，連貼在膝蓋上，“每次看完我都很難從這種情緒裏脫離。”

“徐以青演得很動人。”沈侑藍評價道。

“如果……”蘇梓博露出一只眼看着他，“你是齊止的話，你會怎麽選擇？”

“我不會原諒他。”沈侑藍想也不想說，“他出軌後，就不存在在我的世界裏了。”

沈侑藍居然不排斥這個問題……

“說到底，兩個人最大的問題還是身份懸殊，思考面不同。”沈侑藍居然還一本正經分析起來，“如果這些問題不解決，他們就算在一起也沒有未來。”

“但我覺得，如果真的相愛，只要一起面對各種問題，一定可以引刃而解。”蘇梓博說。

沈侑藍捏着杯子，一條長腿支起。蘇梓博看他不說話，大着膽子道：“不是嗎？”

“我十八歲時候如果看了這部片子，或許也這麽想。”沈侑藍說，“現實是，感情不是相愛就可以的，這僅僅是前提。”

蘇梓博：“……”

又來了，把他當小孩子的言論。

沈侑藍顯然和他出現了截然不同的觀後感。而且，沈侑藍又在他們之間，擺了一道長河。

不過和沈侑藍一本正經讨論感情問題，多少還是有點詭異。

“餓了嗎。”沈侑藍說，“我去弄點……”

“我看書去了。”蘇梓博打斷他站了起來。

沈侑藍盯着他看，似乎感受到了他突然沮喪的脾氣。

蘇梓博低着頭穿拖鞋。

對方一言不發，也沒有出聲詢問他情緒從何而來。要麽是不在意，要麽是不揭穿。

等蘇梓博上了樓梯，沈侑藍忽然喊了他一聲。

蘇梓博回頭看他：“……”

“你還有二十多天高考。”沈侑藍說，“有什麽需要可以告訴我，除此之外，都等高考結束再說吧。”

“……嗯。”蘇梓博說，“知道了。”

高考是一個，他最終不得不面對的事情，哪怕他專業分第二可以說是高枕無憂，他仍然要努力去挑戰做得更好。這就是他需要展示給外界的人生，需要滿足大衆的幻想。

蘇梓博最後的這二十多天，李思陸也沒有來打擾他，母親說最後幾天來附近訂賓館接送考試，蘇梓博很想拒絕，說經紀人會安排的。

兩個人争執了十分鐘。

“你來又要照顧你，有些粉絲還會騷擾你。”蘇梓博說，“別來了。”

媽媽道：“行吧，你有人照顧吧？”

“嗯，有……”蘇梓博說。

媽媽：“不行不行，我還是不放心……”

蘇梓博盤腿坐在沙發一側，和母親打着電話，沈侑藍在沙發另一側。可能聽見了蘇梓博說話，沈侑藍傾身過來，示意他把電話給他。

蘇梓博知道他聽見了，默默把電話遞給了沈侑藍。

“伯母你好。”沈侑藍說。

不知道在和自己媽聊些什麽，大意就是考試期間經紀公司和自己都會照顧他的生活和安全雲雲。

最後沈侑藍連說了幾個“放心”，把電話還給了蘇梓博。

“那你自己也照顧好自己，別太麻煩別人了。”媽媽說。

“好。”蘇梓博道。

挂了電話，蘇梓博嘆了口氣。

“你還是很想她來吧。”沈侑藍捏着電子煙，“多久沒見了？”

“一年多了。”蘇梓博說，“只要我一和她見面，很多粉絲就會去騷擾她，之前她在家裏也會被登門騷擾，之後已經搬了兩次家了。”

沈侑藍道：“等高考結束總要見見。”

蘇梓博抱着膝蓋，笑笑：“謝謝啊。”

“謝什麽。”沈侑藍說。

“至少讓我媽放心了。”蘇梓博說，“高考期間照顧我什麽的……”

沈侑藍在煙霧後眯着眼看了他一會，道：“我是認真的。”

蘇梓博：“？”

“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倆的關系，現在也無所謂了吧。”沈侑藍拿起手機，“訂個附近酒店，那幾天我們住過去。”

蘇梓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