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情意

本以為莫複歸已經回去了,結果竟還在,而且翹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一臉悠閑。

陶肆扶着門框走進,拱手道:“不知莫宗主還有何事?”

莫複歸笑了笑,道:“特意來此告訴陶宗主一聲,饕餮已被降服。”

“多謝宗主。”陶肆道。

莫複歸擺擺手,道:“不必客氣,應該的。”

陶肆并不知曉後來的經過,莫複歸卻知曉,可他也并不打算說出來,說不準就連陸榆都不知道。

不知是誰傳言莫複歸降服兇獸,使得百川弟子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對陸榆的敬佩之意少了許多。

這事傳到陶然然耳中後,陶然然不屑撇撇嘴,道:“好名聲全讓他給占了,明明是。”

“是什麽?”陸榆道。

陶然然想了想,搖搖頭,道:“沒什麽。”他不能肯定究竟是不是自己做的。

陸榆也沒追問,靜靜地給陶然然傷口抹藥。

因饕餮一事,西洲城的田野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左一個窟窿,又一個大洞。

陶肆歇了兩天,便帶領門內弟子拎着鋤頭,下田幹活,将翻起的泥土填平。

沈無計擔心陶肆的傷,卻又改變不了他的想法,也只好跟去。

陶然然閑得慌,賴着陸榆将他帶出來,坐在一旁的樹蔭下,看着大夥。

“沈無計,別偷懶,幹活啦。”陶然然搖着手中的狗尾巴草,調侃沈無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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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無計擡袖擦了擦額間的汗珠,瞥了眼陶然然,沒好氣道:“怎麽不讓你男人下地幹活?”

陶然然看了眼陸榆,這麽豐神俊逸的男子,當真是不舍得讓他沾染這世俗的塵埃。

“他這麽好看,我不舍得。”陶然然回道。

沈無計翻了翻白眼,彎下腰繼續填土。

“陸易春,你小子,又偷懶啦。”陶然然繼續說道。

陸易春剛剛不小心崴了下腳,撲在地上,頭上紮着幾根稻草,臉挨到一旁的稀泥,說不出的狼狽,正糾結要不要去洗把臉,就聽見陶然然這話。

“不敢不敢。”陸易春連連回道。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近一半的地給填平了,陶然然伸了個懶腰,喊道:“大哥,歇下吧。”

陶肆的上衣被汗水打濕,繃帶裹着的傷口處也開始泛疼,臉色逐漸蒼白,将鋤頭放下,對衆人道:“大家先歇會。”

一聲令下,大家像丢燙手山芋般丢開手中的鋤頭,原地坐下休息。

沈無計站在原地,看着離自己十步之遙的陶肆,糾結要不要上前。幾次思量,終是沒有上前。

陸易春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好奇道:“你一直瞧着陶宗主作甚?雖說長得好看,也不用這樣吧。”

沈無計睨了他一眼,道:“小孩子家的,不要管得太多。”

陸易春語塞,他好歹十七了,哪裏是小孩。

陶然然忽然冒出一句:“我總覺得這沈無計對我大哥目的不純。”

陸榆手一僵,“嗯。”

“你也是這麽覺得麽?”陶然然驚訝道。

“你說是便是。”陸榆道。

“嘁。”陶然然一臉沒勁。

日子一天天過去,每日都低頭在田間幹活,陶然然偶爾會下去幫幫忙,可是被陸榆發現後,又被拎回樹下。剛開始沈無計還會撺掇陶然然下地幹活,後來被陸榆變相為難了幾次,徹底放棄了,到底是有靠山的,惹不起。

一連幹了七天活,總算是把那些窟窿給填平了,只可惜兩掌上全是水泡。

沈無計素來憐惜自己的手,白皙修長,指節分明,可如今,全是水泡,連筷子都拿不起。

沈無計坐在長廊上,兩掌合在一起,對着陽光,手掌上的水泡格外刺眼。沈無計一臉苦惱,這東西究竟要何時才能消?

“無計。”溫柔的嗓音由遠及近。

沈無計轉頭看向陶肆,道:“你來了。”

陶肆握住沈無計的手,道:“謝謝你。”

“說什麽呢。”沈無計不好意思地說道,“舉手之勞而已。”

陶肆從袖裏掏出一根銀針,認真道:“這個方法成效快。”

沈無計不忍拂了陶肆的好意,閉着眼睛,別過頭,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道:“下手輕點哈。”

陶肆唇角一勾,針頭掐在手上,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

沈無計等了半天,依舊沒感受到疼痛,疑惑的睜開眼,唇邊柔軟的感覺傳來,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顏,大腦一片空白。

陶肆也沒想到沈無計這時會轉過頭,手一顫,針頭深深紮進沈無計手掌內。

沈無計瞳孔倏地放大,拼命甩手,道:“陶長亭,你居心叵測啊。”

陶肆這才回過神,一時哭笑不得,抓住沈無計的手,将針取出。

手心的痛感漸漸消失,沈無計這才松了口氣,道:“還是讓它自己消吧。”

陶肆帶着歉意地笑笑,道:“好。”

二人默契地沒有提方才的事,只是心中都有一絲異樣的感覺在滋生。

遠處的陶然然将手中的藥瓶塞回袖裏,感慨道:“這藥看來用不上了。”轉身往回走。

廚房內,陸易春表情逐漸糾結,不确定地看了看将腦袋探入竈底的陶然然,道:“夫人。”

陶然然回道:“怎麽了?”

“當真決定要下廚?”陸易春問道。

陶然然肯定地點頭,道:“當然了,你只需給我洗菜就成。”

陸易春嘆了口氣,看着案邊擺着的青菜,上面的水珠早已經幹了,可陶然然這火,始終還沒生起來。

陶然然心血來潮,說是要來改善夥食,實際上是回來的時候無意中走到廚房,想到上回陸榆的手藝,就想試試,看看他倆誰更勝一籌,日後的生活地位也好安排。

“咳咳。”陶然然咳嗽幾聲,看着燃燒起的火焰,心力交瘁,總算是好了。

“陸易春,切好菜。”陶然然揭開鍋蓋,拿起鍋鏟,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陸易春?”眼瞧着鍋裏泛起熱氣,菜卻始終沒有遞來,回頭一看,陸易春人不知跑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陸榆。

“炒菜?”陸榆問道。

“是啊,看你瘦了,想給你做餐好吃的。”陶然然道。

陸榆眼角染上幾分愉悅,道:“好。”

陶然然也來不及多說什麽,只好把沒切的青菜直接倒進鍋內,不停翻炒。

陸榆默默地拿起旁邊的佐料遞過去,陶然然也沒看,直接給就是,最後,看見懸在房梁上的一大串辣椒幹,随手抓人一把,扔在菜裏,最後,起鍋。

紅綠交錯,顏色鮮豔,只是有一股很沖鼻的味道

“算了吧。”陸榆奪下陶然然手中的鍋鏟。

陶然然認命了,他好像也沒有大廚的命,嘆了口氣,道:“以後只能做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了,日後把你所有的家當歸我管。”

陸榆點頭,道:“好。”

二人開心地攜手離開廚房。

午膳時分,大夥圍成一桌,沈無計看着中間擺着的那碟菜,毫不猶豫伸出筷子去夾。陶然然都還沒來得及阻止,只見沈無計雙眼通紅,忙不疊的吐掉口中的東西,抓過一旁的茶杯,将水往嘴裏送。

陶然然只好默默地別過頭,與陸榆低聲道:“還好你沒吃。”

“這是想毒死我啊。”沈無計幽幽地來了句。怎麽會有這麽難吃的菜,又酸又鹹又辣,還有沙子,一言難盡。

陶肆皺眉,道:“不可能啊。”說着,便欲夾口來嘗嘗,沈無計立馬阻止,道:“別為難自己,聽話。”

陶肆只好作罷,讓人将這盤菜給撤下。

沈無計長長吐了口氣,道:“今日燒菜的廚子當真是随性。”

陸榆瞥了眼嘴巴緊抿不讓自己笑出來的陶然然。

用完午膳後,陶然然捧着熱茶坐在院中,低頭看着氤氲的霧氣,又看了眼躲在草叢裏吃泥巴的久微,感慨道:“突然有種歸隐山林的感覺。”

陸榆坐在書桌前,拿着的書本始終未翻開一頁,就這麽透過軒窗,看向院中那個自我陶醉的人。

“陸鶴青。”陶然然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轉頭看向陸榆。

“嗯?”陸榆目光柔和。

“沒事,就叫叫你。”陶然然似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立馬捂着嘴笑。

陸榆見狀,輕笑一聲。

午間的太陽很是暖和,陶然然打了個呵欠,趴在石桌上,緩緩睡去。

再次醒來之時,入眼便是熟悉的雕花房梁,淡淡的檀香圍繞鼻尖。

陶然然回過神,無力扶額,他還不想回衆玄。

“夫人。”敲門聲傳來。

陶然然披上外衣,前去看門。

陸雨眠看着陶然然,欲言又止。

“有什麽話直接說就是?”陶然然道。

陸雨眠道:“夫人若是得閑,便去畫堂瞧瞧。”說完,便走了。

陶然然不明所以,去畫堂做什麽?難不成陸初閣又想罰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久微沖上來,後頭拖着一根細竹,道:“拿好這個。”

陶然然愣了一會兒,道:“我還以為你被丢在百川了。”

久微跺了跺自己短小的腿,道:“趕緊的,帶好家夥,去畫堂。”

陶然然腦中靈光一閃,陸初閣除了可以罰他,還可以罰陸鶴青啊,立馬穿好衣裳,拿起竹子,風風火火的往畫堂跑去。

還在外頭就聽見裏面陸初閣飽含憤怒的聲音,以及拐杖敲打地板的沉悶聲。

“其他的先不說,陶适,必須送回百川,然後,重新娶一名女子。”陸初閣氣得吹胡子瞪眼。

陸榆跪在地上,背挺得筆直,堅定道:“不可!”

“混賬!”陸初閣将手中帶刺的長鞭打在陸榆背上,“你可知衆玄的名聲都讓你給毀盡了!”

陸榆面不改色,道:“宗主夫人,只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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