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東引

陸沉舟躺了三天後，已經能下地走了，只是被王達用石頭砸爛的雙手依舊腫得厲害。

洛千帆是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之前列舉一大堆的事情，在看到陸沉舟那單薄的身子後，念叨幾句，便讓他拿着小板凳蹲在一邊喂兔子。

陸沉舟初次看見洛千帆口中所說的兔子時，不禁愣了，道：“怎麽這麽多？”而且還肥，哪裏像兔子，胖乎乎的，像豬崽一樣。

洛千帆正收拾着院中的幹柴，擡頭回道：“山裏采藥碰上的，本來撿到一只，怕它孤單，就又掏了個兔窩，就一起帶回來養了。”

陸沉舟：“……”這什麽邏輯？

“怎麽樣？是不是很可愛？”洛千帆問道。

陸沉舟嘴角輕抽，再次看了眼蹲在一旁吃草的肥兔，這跟可愛還真的搭不上邊。

“待會随我去田裏撿紅薯。”洛千帆擡袖擦着額頭的汗，捶了捶酸疼的腰。

陸沉舟點點頭，道：“好。”

院裏的幹柴終于給收拾幹淨了，洛千帆抱起茶壺猛灌。坐在凳子上歇了一會兒，吃了個早間買來的饅頭，拿起鋤頭，肩上挑起簸箕，從角落裏拿了個小鋤頭給陸沉舟，道：“跟上。”

陸沉舟打量着這個加起來還沒自己手臂長的鋤頭，嘴角輕抽，這分明是小孩的玩具嘛。

“人呢？”前方傳來洛千帆的聲音。

陸沉舟嘆了口氣，小跑跟上。

穿過小路，來到一處菜地，四周用竹籬笆圍住，并在旁邊栽了些花草，開得正豔，說不上名字，也沒香味，勝在顏色好看。

洛千帆解開栅欄處綁着的麻繩，将其推開，走了進去。放下肩上的簸箕，拿起鋤頭挖起地來，一堆紅薯活着泥土出現在眼前。

陸沉舟看着他輕車熟路的架勢，眼底閃過欽佩，這種恬淡的田園生活，很少有年輕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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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千帆已經挖了幾處紅薯，趁着喘氣的功夫看見陸沉舟呆呆地站在一旁，道：“趕緊撿啊，趁着日頭好，拿回去曬曬，等上面泥幹後就可以藏起來了。”

陸沉舟回過神，彎腰撿起地上的紅薯，将大塊的泥土甩掉，然後丢進身後的簸箕裏。

很快，兩簸箕滿滿的紅薯，洛千帆看了眼天色，日頭已落入西山，開口道：“算了，明天再來。”

二人回到家裏後，洛千帆将紅薯擺在屋檐下，而後蹲在廚房門口，皺着眉。又到煮飯的時候了，以前自己一個人還好糊弄，可現在多了個陸沉舟，真是麻煩。

鄰家炊煙升起，濃濃的菜香圍繞在鼻尖，使人不禁直咽口水。

這時，眼前多了一雙腳，由下往上看，只見陸沉舟手中拿着兩棵白菜與兩個雞蛋。

“白菜雞蛋泡飯？”洛千帆站起身，伸手準備接過他手中的白菜。

陸沉舟手一縮，道：“今晚我來吧。”

洛千帆懷疑地看着他，道：“你會麽？”

陸沉舟嘴角一勾，道：“自然。”

洛千帆撇撇嘴，身上戳了戳他手上的話紅腫，道：“行嗎？”

陸沉舟疼得嘴角輕抽。

洛千帆被他這模樣逗笑了，搶過他手中的白菜，道：“那成，你主廚，我給你打下手。”

月上柳梢，洛千帆将碗中最後一粒飯吃淨，這才放下筷子，摸着鼓起來的肚子，一臉享受，從來沒想到，這麽簡單的食材做出的味道能如此鮮美。

“陸沉舟，你幹脆直接在我這待下好了，就給我煮飯。”洛千帆提議道，他是真的不想再吃自己煮的那青菜泡飯了。

陸沉舟聞言，道：“我打算明日回去。”這麽多天過去了，也不知哥哥有沒有找他，嫂子那也不知道什麽情況。

洛千帆眼裏掠過一絲失落，“哦。”随後起身，碗也懶得收拾，走了出去。

陸沉舟默默地走到廚房把碗給洗了去，回屋擦幹雙手，然後上藥。

差不多過了近一個時辰，洛千帆這才回來，手中抱一團黑乎乎的東西。

洛千帆那東西放在桌上，道：“這是剛烤好的紅薯，你嘗嘗。”之前心裏不爽就随處走走，剛好看見河邊幾個小孩在那烤紅薯，想到之前陸沉舟說想吃烤紅薯，鬼迷心竅就跟小孩要了個。

陸沉舟湊過腦袋一看，驚訝道：“哪裏來的？”

洛千帆哼哼唧唧道：“變出來的。”

陸沉舟将紅薯外層漆黑的皮捏開，露出裏面誘人的紅色，輕咬一口，臉上布滿喜悅，道：“真好吃，你嘗嘗。”說着，将剩下的一半遞給洛千帆。

洛千帆見狀，罵道：“少見多怪。”卻還是接過那半紅薯，大口吃起來。

陸沉舟很快便解決完自己手裏的，看見洛千帆手中的紅薯也沒了，眸光微黯。

洛千帆嘆了口氣，推門走了出去。

很快，屋外傳來洛千帆粗魯的聲音：“小祖宗，想吃紅薯就出來幫忙。”

陸沉舟走了出去，只見洛千帆在院中搭了幾根木柴，正在生火，木柴上架着幾個今天從菜地裏撿回的紅薯。

“要我做什麽？”陸沉舟問道。

洛千帆搬了個木凳放在自己身側，示意陸沉舟坐下。

“在這陪我說話。”洛千帆道。

陸沉舟輕笑一聲，挨着他坐下。

“你一直都是一個人麽？”陸沉舟問道。

洛千帆白了他一眼，道：“你這不是廢話麽？”

陸沉舟摸了摸鼻尖，道：“要不，我以後每年都來看你？”

“不用。”洛千帆手一僵，“有的東西習慣了，想改便難了。”

“就這麽說定了。”陸沉舟拍了拍他肩膀，“每年差不多就這個時候，剛好可以讓你給我烤紅薯。”這幾日的相處，他已經将洛千帆當做自己的好友了。

洛千帆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做夢！”說完，用棍子從火堆裏勾一個紅薯，用手捏了捏，覺得熟後，便将它放在一旁晾着，待溫度适中後，便丢給陸沉舟，“趕緊吃，吃完去睡覺，睡醒後滾蛋。”

陸沉舟捧着紅薯，開心地吃起來。

“當真是小屁孩。”洛千帆睨了他一眼，鄙夷道。

陸沉舟手一頓，不滿道：“你也才十七。”

“反正比你大。”洛千帆道。

陸沉舟嘆了口氣，不再與洛千帆争論，低頭吃着紅薯。

吃着是舒服，過一會兒，那就是尴尬了。

洛千帆捏着鼻子，嫌棄地将陸沉舟推開，道：“吃起來傻吃，臭死了。”

二人這幾日都睡在一張榻上，晚上陸沉舟貪吃紅薯，是以才出現這尴尬的一幕。

“誰讓你弄那麽多。”陸沉舟嘀咕道，洛千帆一下子烤了四個紅薯，自己又不吃，全讓他給吃了。

洛千帆橫了他一眼，道：“我弄多少你吃多少，傻不傻？”

陸沉舟剛想說話，又聽見杯被子裏傳來響亮的聲音。

洛千帆欲哭無淚，這是造了什麽孽。

清晨，第一縷曙光透過破舊的窗縫映入屋中，驚醒了熟睡的兩人。

陸沉舟掀開被子起身，換回之前的衣裳，拿好佩劍，對洛千帆拱手道：“多謝照顧，告辭。”

洛千帆眨了眨眼，面無表情地轉過身，道：“關好門，多謝。”

陸沉舟輕輕推開門走了出去，走到牆角看了看那窩肥嘟嘟的兔子，挨個摸了遍，這才擡腳離去。

忽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轉頭望去，只見洛千帆背着竹簍，慢慢走近。

“你這是？”陸沉舟開口道。

洛千帆道：“睡不着，打算去山上采些藥草。”

此時，迎面走來一大隊人，裝束一樣，手中拿着劍，個個面容不凡。

“你說宗主是怎麽想的？每日讓咱們來蘭樹山采草藥。”一人抱怨道。

“不得多言。”另一人輕聲呵斥。

陸沉舟與洛千帆并肩站在一側，給這幾人讓路。

忽然，一位經過陸沉舟身側的人立即癱倒在地上，捂着脖子，鮮血直流，痛呼不已。

洛千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陸沉舟擋在身後。

其餘的人将陸沉舟團團圍住，目露兇色。

陸沉舟若無其事地拽着洛千帆欲往前走。

“傷了人便想走？”為首的人道。

“不是我。”陸沉舟道。

那人嗤笑一聲，“你覺得我像三歲麽？”

陸沉舟道：“兩歲。”

“噗嗤。”洛千帆忍不住笑出聲。

那人明顯被激怒，朝身後幾人示意，皆拔劍直指陸沉舟。

陸沉舟握住佩劍，暗暗運力，劍鋒一掃，衆人紛紛倒地，捂着胸口呈痛苦狀。

洛千帆不可思議地看着陸沉舟，道：“看不出來你功夫了得啊。”

陸沉舟剛想回話，張嘴便吐出一口鮮血，手一歪，劍掉在地，人半跪着。

洛千帆意識到不妙，探上他的脈搏，完了，忘了這小傷還沒好。

陸沉舟擡袖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沖洛千帆笑道：“我沒事。”只是話還沒說完，胸口劇痛，低頭一看，一只利劍穿透身體。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得二人措手不及。

陸沉舟本能地回過頭，那人是四安裝束，眼裏那得意怎麽也掩飾不了，來人正是莫星垂。

想起四安，陸沉舟瞬間來了精神，将劍拔掉狠狠丢在地上，繼而撿起自己的佩劍，耗盡全身力氣朝莫星垂刺去。

莫星垂沒料到陸沉舟此舉，一時忘了躲閃，左臂就這麽硬生生被砍了一刀，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莫星垂倒地痛呼，雙眸通紅看向陸沉舟，眼裏布滿滔天的恨意，恨不得将陸沉舟生吞活剝，可想到莫複歸的交代，只能忍下，強撐着痛意與倒在地上的人交代道：“在下四安大弟子莫星垂，适逢遇見諸位仙友，便出手相助，不料遭遇此禍，此人怕是不一般，諸位仙友還是交由貴宗主處理為好。”

“多謝莫公子，在下沈蒼梧。”沈蒼梧拱手道。

莫星垂聞言，眸光微閃，原是天河的大弟子，好大喜功，睚眦必報。莫複歸交給他的事已經完成一半了，思及此，眼角染上幾分得逞。

莫星垂走後，沈蒼梧将陸沉舟拍暈了帶回天河，連帶着洛千帆也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