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過年

夜間涼風刺骨，二人絲毫未覺，就這麽一直僵持不下。

陶然然枕得手酸，無奈坐起，甩了甩手臂，低頭看着站得筆直的陸榆，道：“我說陸宗主，你怎麽還不去休息呢？站那裏很好玩嗎？”

“下來。”陸榆依舊是這兩個字。

“你真是執着啊。”陶然然無奈道，“這樣吧，你先回去睡，等你進去之後，我就下來，怎麽樣？”

“不可。”陸榆道。

“要我下來也行，我跳下去，你接着我。”陶然然道。

陸榆一陣沉默。

陶然然嘴角微揚，想跟我鬥？嫩了點。

“好。”陸榆回道。

“什麽？”陶然然驚訝地看着陸榆，“你确定？”這不像他作風啊。

陸榆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張開手臂。

陶然然糾結不已，借着屋檐下燈籠裏微弱的燭光看清陸榆那一臉堅定的模樣，嘆了口氣，縱身一躍，落入陸榆懷中。

陸榆将陶然然緊緊接住，低頭對上陶然然的雙眸，愣了一下。

“我看見畫冊裏情人間就是這麽抱的。”陶然然拽着陸榆的衣襟，戲谑道。

陸榆眉頭微蹙，松開陶然然，撫平衣上的褶皺，往後退了幾步，淡淡道：“今日與陶公子初次相見，真是刮目相待。”

陶然然失落地将目光移至花叢間，笑道：“我與陸宗主倒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對你喜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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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榆未答。

“好了，我回去了。”陶然然雙手後背，嘴裏哼着小調，大步離去。

清晨，陶然然難得沒有賴床，早早地趕到孤鹜居門口，剛好碰上要去上早課的陸榆。

“陸宗主早。”陶然然笑着拱手道。

“早。”陸榆回禮。

“陸宗主這是要去上早課嗎？”陶然然明知故問道。

陸榆微微颔首。

“那我可不可以去旁聽？”陶然然用期盼的眼神看着陸榆。

陸榆猶豫了一會兒，道：“可。”

陶然然立即殷勤地接過陸榆手中的書，道：“陸宗主，請。”

陸榆瞥了陶然然一眼，然後別開視線，邁開步子往前走。

九曲齋

門內所有弟子已經陸續抵達，等候着陸榆的到來。

陶然然無意中看見陸初閣的身影，步子一頓，本打算借口離去，怕跟陸初閣撞見又是一番責罵，可轉念一想，自己又沒做什麽，為什麽要躲？思及此，昂首闊步地往前走。

陶然然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惹得身側的陸榆不禁多看兩眼。

“鶴青。”陸初閣也自是看見了陶然然，眸裏劃過一絲不悅。

“長老。”陸榆迎上前。

“帶他來作甚？”陸初閣看向陶然然。

陶然然自陸初閣一走近，目光就轉向別處，将陸初閣當成透明。

“陶公子說想來看看。”陸榆如實回道。

陸初閣聞言，冷哼一聲，這個平時睡到巳時才肯起的人，在衆玄待了三個月，也不見他跟來上早課，今日這般，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陸初閣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聽見陸榆說：“長老，時候不早了。”

陸初閣只好作罷，揮了揮手。

陸榆拱了拱手，回過頭望了眼陶然然，陶然然會意，立即跟上。

半柱香時間後，陶然然無聊地靠在柱子上，直打呵欠，眼裏泛起淚花，這樣的早課就一直幹坐着聽一個時辰，這也太累了吧。悄悄看向陸榆案前翻了一半的書本，苦悶不已，還有那麽多。

陸榆将陶然然這一系列的小動作皆收入眼底，将厚重的書本合上，起身道：“今日歲除，便到這吧。”

陸易春驚訝地望着陸雨眠，悄聲道：“歷來的早課也不曾只上一半，今日是為何？”

陸雨眠搖搖頭，餘光瞥到蹲在柱子後撕着樹葉的陶然然。

陸易春順着陸雨眠的目光望去，愣了一下，道：“難不成是因為他？”陸易春再次看了眼前方的陸榆，該不會？

“不是。”看出了陸易春心中所想，陸雨眠否認道。

陸易春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陸榆走到柱子後，輕聲道：“起來。”

“嗯？”陶然然擡起頭，驚訝道，“就結束了？”

“嗯。”陸榆道。

陶然然欣喜地站起身，一個不查，左腳絆右腳，撲向陸榆。

陸榆猝不及防，被陶然然撲倒在地。

還未散去的弟子們齊刷刷地回過頭，看見他們光風霁月的宗主就這麽被夫人撲倒在地，想不到夫人這麽生猛，內心激動不已。

“陸宗主，我這投懷送抱的本事，還不錯吧？”陶然然對着陸榆眨了眨眼。

陸榆面色一沉，道：“起來。”

陶然然緊緊抓着陸榆的腰，道：“再抱一下，想來陸宗主不曾體會過這等投懷送抱的感覺，我就委屈一下，讓陸宗主好好體會一番。”

“你們這是做什麽！”身後一陣暴怒的聲音響起。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陶然然立馬從陸榆身上爬起，順道把他也拉起來。

“鶴青！”陸初閣失望地看着陸榆，“你還有沒有宗主的儀态？大庭廣衆之下，跟男子摟摟抱抱的。”

“鶴青知錯。”陸榆垂首道。

“跟我去畫堂！”陸初閣厲聲道。

陸榆垂眸，往畫堂走去。

陶然然也沒多想，直接跟了上去。

“老夫與鶴青有要事商量，還請陶公子離去。”陸初閣冷聲道。

“這事跟他沒有關系，要罰罰我便是。”陶然然道，他可沒忘了上回陸初閣拿鞭子打陸榆，背上血淋淋的。

“陶公子是外人，老夫自是不敢罰，至于鶴青，老夫也不會罰，還請陶公子放心。”陸初閣疏離道。

話已至此，陶然然也沒有理由再留下，只好先行離去。

畫堂內，陸初閣把陸遠書也一同喊來，準備好好教育一下陸榆。

“鶴青，以後跟那陶然然保持距離。”陸初閣苦口婆心地道，“他與咱們不一樣。”

“是啊，你沒看見他臉上那東西嗎？聽說那是壞人的烙印，每個壞人都有。”陸遠書故作恐怖地說道。

“叔公，鶴青早已弱冠。”陸榆面無表情道。

言外之意就是，我都二十了，又不是三歲，就不會編些靠譜的麽？

陸遠書讪讪地笑了，喝口茶掩飾自己的尴尬。

陸初閣睨了陸遠書，老不正經的。

“你叔公只是誇張了而已，但他所言皆屬實，你與陶然然必須保持距離，否則。”陸初閣眼裏殺意湧動。

“鶴青知曉。”陸榆道。

陸初閣滿意地笑了笑，道：“今日過年，不必太過拘謹。”

“是。”

陶然然守在孤鹜居門口，等候陸榆回來。

“陶公子。”陸榆道。

陶然然立即打量着陸榆，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沒有絲毫損傷，這才松了口氣，帶着歉意道：“今日的事，不好意思。”

“無礙。”陸榆道，繞過陶然然往裏走。

“陸宗主。”陶然然喊住陸榆。

“有事？”陸榆回過頭問道。

陶然然唇角一勾，道：“你現在這樣，挺好的。日後若是得閑，去百川玩玩，定當帶你看遍我們西洲的美景。”

“多謝。”陸榆雙唇輕啓，轉過身，走入屋內。

陶然然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沒有跟上去，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本打算查看陸榆不記得他是不是裝的，可是現在都沒必要了，是與不是，又何妨？心裏頭的糾結也已逐漸淡去。

“宗主，陶公子走了。”陸雨眠道。

陸榆眸光微閃，道：“知道了。”

“小公子正鬧脾氣要去百川過年，被大長老斥責一頓。”陸雨眠繼續說道。

“洛公子呢？”陸榆問道。

“洛公子氣得直罵大長老，現在正收拾行李，把之前背來的那簍紅薯也撿拾好了，說是不給沒心沒肺的人吃。”陸雨眠笑着說道，這洛千帆的性子，還真是有趣得緊。

“人呢？”陸榆道。

“已經去了。”陸雨眠回道。

陸榆起身，往外走。

“宗主這是去哪？”陸雨眠問道。

“百川。”陸榆留下二字，便不見身影。

百川

沈海月幸災樂禍地看着陶然然，道：“陶道夕還跟我說你會在衆玄吃香的喝辣的，結果呢，哼哼，大過年的，就這麽回來了。”

陶然然悠閑地躺在椅子上，睨了眼沈海月，道：“我這不是想跟你這位傾國傾城的美人過年嘛。”

“嘁。”沈海月撇撇嘴，踢了踢椅子，“別躺了，水開了，幫忙殺雞。”

“什麽？”陶然然起身，“你把那三只留着生蛋的雞給殺了？”

沈海月白了他一眼，道：“放心，這是野雞，陶道夕在山上守了大半天抓到的。”

“那就好，走，殺雞去，今晚開葷。”陶然然立馬起身，朝廚房奔去。

廚房小院裏，陶然然撩起袖子，蹲在地上，仔仔細細地拔着雞毛，不時與一旁砍柴的陶道夕侃上幾句。

“嫂子！”一道興奮的聲音由遠及近。

陶然然吓得手一抖，連忙把手中的野雞藏到身後，驚訝地看向跑進來的陸沉舟，道：“好好的，你怎麽又來了？”

“嫂子這是不歡迎沉舟？”陸沉舟沮喪不已。

“嘿嘿，怎麽會呢。”陶然然尴尬地笑了笑，“這不是意外嘛。”

“嘁，明明就是不歡迎，不然也不會把雞藏在身後了。”洛千帆走過來，撇撇嘴。

既然被發現了，也不藏着了，陶然然繼續蹲下拔着雞毛，幹笑幾聲：“這不是怕沉舟沒見過會害怕嘛。”說着，象征性地拔了幾根毛，放在鼻尖聞了聞，微微皺眉，“毛真臭啊，你們走開點。”

洛千帆：“……”

“嫂子，今晚我與千帆陪你過年。”陸沉舟一掃之前的郁悶，笑道。

“你确定？”陶然然手一頓，“我這地方可沒有什麽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陸沉舟肯定地點點頭，道：“确定，至于好吃好喝，我在這，嫂子還擔心什麽？”

陶然然會意一笑：“那成，留下吧。”

“陶公子不介意的話，也算上陸某一份吧。”陸榆緩步走進來。

原本不算寬敞的小院瞬間擁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