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書城風波

次日十點，D市最大的新華書城。

蘇硯和魏子洲兩人一到書店便直奔四樓的參考書區域，從學前教育到高等教育，各專業書籍幾乎都有，小升初、中高考、大學英語四六級、計算機二級、教師資格證、注冊會計師、碩士研究生招考……五花八門，應有盡有，直令人眼花缭亂，不知該買什麽。

蘇硯站在英語考級用書那一欄，手裏抱着兩本合起來約有牛津字典四分之一那麽厚的書，對心不在焉站旁邊的魏子洲說:“子洲你看看這個，感覺怎麽樣？”

這兩本是四六級複習書，跟星火英語差不多。有真題有模拟題及專項複習，還有三千多個大綱詞彙和詞組，幾乎每一個詞都有詳細解釋和例句。如果只是想過大學英語四六級的話，蘇硯覺得這兩本已經足夠了。

魏子洲看向蘇硯遞書過來的手，白淨如玉，骨節修長，是一雙适合彈琴的手，不知道握在掌心是什麽感覺……

接過來之後，魏子洲随便翻了兩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字，看的他只想打瞌睡。但是一想到是蘇硯給他挑的，心間就泛起一股甜意。

“挺好的，就買它吧。”魏子洲壓下心頭異樣的情緒，淡淡說道。

蘇硯點點頭:“走吧，結賬去。”

魏子洲一愣:“這就走了？你……沒有啥想買的嗎？”

“你想再逛逛？”蘇硯暫時是沒什麽需求，但是如果魏子洲想逛一逛的話，再待一會兒也無妨。

“嗯，好久沒來了，想随便逛逛。”

“行，去二樓？”蘇硯大一大二的時候，除了圖書館之外，最常來的便是這個書城，對各樓層都很熟悉。

二樓出售的是一些打發時間用的閑書和新興作家的書，比如郭敬明、韓寒和江南等人。閱讀難度低，講述的人生道理也較為淺顯，劇情和文字表現力比較強，很受當代青少年喜歡。每次蘇硯去的時候，各書架旁幾乎都人滿為患。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三樓和五樓，受衆大多是中老年人。三樓出售的是近現代名家著作，比如徐志摩、林徽因、張愛玲和三毛等人。五樓則是古代文學，像《四大名著》、《史記》、《上下五千年》等等。六樓是童書專場，小孩子們的樂園。實用性書籍，比如烹饪、社交、交通旅游等等，全都在一樓。

“五樓吧。”

蘇硯聞言挑了挑眉毛，懷疑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魏子洲不是一向對這些古代文學著作不感興趣的麽？這次竟然主動提出去五樓？

不解歸不解，蘇硯還是跟魏子洲到了五樓。放眼望去，零零星星幾個人影，或坐或站，多數都是大爺大媽級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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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這一欄坐着個老大爺和小女孩，應該是祖孫倆。老大爺面色透着些病态的蒼白，戴着老花鏡，膝蓋上攤着一本大厚書，正慢慢閱讀。小孫女約摸六七歲，老老實實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不哭不鬧，只是不時四處張望着，看到并排走來的蘇硯和魏子洲，竟朝着他倆咧嘴一笑。

“爺爺快看，大哥哥！”小女孩拽了拽爺爺的袖子，興高采烈地揚聲說道，聲音軟軟的，甚是可愛。

“噓——小玉乖，大家都在看書，不能聲音太大哦。”老大爺扶了扶老花鏡，明明是句責備，但他看着孫女的眼中滿是溫柔。

“噓——”小玉也學着爺爺的動作，在唇上豎起食指，眼神卻頻頻望向蘇魏兩人。

蘇硯抱着一本納蘭詞坐在小玉對面，一擡頭就看到小姑娘直愣愣望向自己的眼神，不禁有些尴尬，沒辦法，只好當做沒看到。

魏子洲象征性地拿了一本《道德經中的人生智慧》，才看了一篇就直打哈欠，什麽“上善若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太要命了！歪頭望向身旁抱着納蘭詞看的津津有味的蘇硯，對他的佩服又多了幾分。

蘇硯低頭看書時，神情很專注。他身上有一種特殊氣質，只要開始做一件事，不管身處什麽環境，總能很快沉浸于其中。除非他自己願意“脫身而出”，其他人是絕對無法把他從內心世界中拽出來。

魏子洲二十二年以來，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人，所以，他才會對蘇硯印象這般深刻。

對面叫小玉的小女孩瞅了瞅蘇硯，又瞅了瞅魏子洲，似乎總也看不夠。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魏子洲只當是自己和蘇硯顏值太過“逆天”，走到哪都能引來注目連連。

強迫自己又看了兩篇，魏子洲覺得書上的字，由一個漸漸變做了兩個，好像離開了書本的束縛，跳了出來漫天飛舞，腦袋越來越沉，在即将趴到桌上之時，突然聽到對面傳來小女孩的一聲尖叫，耳旁傳來“咚”的一聲悶響，他也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只見原先坐着祖孫倆的位置上，只剩小女孩一人，地板上躺着那他爺爺的身軀，緊閉雙眼，已然人事不醒。

蘇硯大驚，反應飛快地合上書，朝着對面跑去，扶起了老大爺，魏子洲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向前臺跑去，一邊跑一邊掏手機撥打120。

“爺爺！爺爺！”小玉再顧不得此時身在書店裏，撲在爺爺身邊大聲哭嚎，這個樓層的人聽到聲音紛紛圍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幫助無助的祖孫倆。

前臺工作人員被魏子洲喊過來了，在衆人的齊心協力下，老大爺被擡到休息區，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忙活完了這些，蘇硯才暗暗松了口氣，剛才事發突然，真的是吓了他一跳，也不知那老大爺怎麽了，突然就暈倒了……

“小妹妹，你爺爺是怎麽了？”熱心的工作人員把蘇硯的心裏話問了出來。

“我、我也不知道，爺爺、爺爺以前從來沒這樣過……嗚嗚嗚，爺爺不會有事吧……”小玉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說道。

“小妹妹，你爸爸媽媽呢？”又有人問道。

“他們都在外地，家裏就只有我和爺爺……”小玉尖瘦的臉龐上滿是哀傷。

“啊？他們電話號碼是多少，我給他們打個電話。家裏老人出事了，怎麽能不過來呢……”

“就是啊，掙錢不重要，家人健康才是擺在第一位的。”

“這樣的家長真是不負責……”

“小玉，你不要傷心了，你爺爺肯定會沒事的。”蘇硯上前擦了擦小玉的淚水，道。

小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哥哥，你……你怎麽知道我叫小玉……”

“因為你大哥哥神通廣大呀！”魏子洲插科打诨，也擠到小玉跟前說道:“小玉，你看這麽多人幫你們呢，所以爺爺肯定會沒事啦！”

蘇硯點點頭:“對呀，小玉你要堅強一點，以後你還會遇到很多事的，爺爺不是你一輩子的避風港灣，總有一天，你要學會獨當一面。”

小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終于止了哭泣。

約摸20分鐘後，救護車抵達，醫護人士把老大爺擡上了救護車，小玉也跟着上去了，蘇硯和魏子洲不放心，本也想跟着去，卻沒被允許。

蘇硯撕了張便簽，把自己手機號寫在了上面，交給小玉，道:“小玉，這張紙條你收好，有什麽困難可以打這個號碼找大哥哥，大哥哥不會換號的。”

小玉接過來，鄭重塞到了上衣口袋裏，漆黑如墨的眼珠裏泛着光芒:“好！謝謝大哥哥！”

忙完了這一出，蘇硯和魏子洲才想起來還沒付錢，蘇硯忙把無關書放回書架上，魏子洲則抱着那本厚厚的四六級題，去收銀臺付錢。

走出書店，走了幾步到了公交站牌下，等車的工夫，魏子洲突然想到一件事，好奇問道:“蘇硯，你給了她聯系方式，就不怕那小姑娘以後一遇到麻煩就找你嗎？”

“不會的。”蘇硯搖頭，“她有一個三觀正的爺爺，自身定然不會太差。”

“那可不一定。”魏子洲輕笑出聲，“父母雙方都是博士後，還能生出科科不及格的小孩兒呢。相反，父母及祖上三代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老農民，小孩卻偏偏上了名牌大學！”

“這不一樣。我說的是三觀，又不是學習成績。”蘇硯道，“成績可不是衡量一切的标準……”

“是啊。”魏子洲點點頭，這一點他同意。自家老爸老媽就不怎麽注重學習成績，從小學到高中，因為他嚴重偏科，班主任和英語老師往家裏打了無數個電話，弄的老爸最後都煩了，一見是某某老師的來電，就當沒看到。

“但是，這不是你不好好學習的借口，從明天開始，我要監督你學英語！每天50個單詞一篇閱讀、一套聽力翻譯作文訓練不能忘！”蘇硯話題一轉，唇角微微彎起，想到可以花式“逼迫”某人學英語，就有些心情愉悅。

“……”魏子洲欲哭無淚，好好的聊着天呢，怎麽就又扯到萬惡的英語上了！

“不能以學習不重要為借口偷懶！四級考不到560分，提頭來見我！”

蘇硯“自作主張”給他定了個四級目标，以魏子洲的悟性，端正态度好好複習的話，肯定不成問題。

“560？！”WTF？！你在逗我吧！少個“0”還差不多！

“加油，你是最棒的！”蘇硯握起拳頭，伸到魏子洲胸前，眼神示意他伸出拳頭跟自己對碰一下。

魏子洲一愣，看着蘇硯晶亮的目光，競像是看懂了似的，下意識伸出拳頭，與蘇硯對碰了一下。蘇硯眼中立時帶上了些許笑意，魏子洲外表看着這麽高冷，實際上還是挺可愛的嘛。

魏子洲做完這個動作，卻覺得自己的老臉有點挂不住，他小時候都不這麽玩，蘇硯這家夥都這麽大了，還童心未泯……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們這邊才放下心來。哎，這真是他有生以來做過的最幼稚的一件事了！

不過，還是挺開心的，期待明兒的雁闕山桃花節！就只希望那些吟詩作畫之類的活動，別讓自己再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