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白瓷娃娃
一場暴雨過後,暮色降至,火雲如燒。
安綏大學的某教室內。
概率論下課的課間向來吵鬧,老師的講桌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人,把狹窄的過道堵得水洩不通。
樹影随着日落傾倒,暖黃的柔光鋪了一地,又蔓延到座位上零散學生的臉上。
不知道是誰先刷到了b站的一個視頻剪輯,一聲“我了個擦”聚集了一圈人。
有人揶揄:“看着黑絲還是白絲了?”
“滾邊兒去,這他媽是光耀。”
“光耀?新賽季還有兩個月呢,這時候有什麽可看的?”
“喏——Sleepy。”
圈子中心那人大方讓出屏幕,做了個人型支架。
又把進度條調到了00:00。
光耀,一個小孩瘋爹媽愁的即時對戰防塔游戲。游戲裏有50多個英雄,每個英雄技能不同,玩家進入游戲後可以自行挑選進行多人作戰,誰先打爆對方水晶誰就算贏。
模式有1v1、3v3、5v5,最經典的還是5v5,各種職業盡其所長。
視頻中的Sleepy就玩得這個,用的是一個比較冷門的刺客英雄。
可以算得上全程高能。
把彈幕關了才能看清游戲裏人物的操作,其中有幾個是第三視角,Sleepy反蹲敵方c位兩撥,一套技能行雲流水,特別絲滑。
Advertisement
還有幾個極限偷家,逆風翻盤。
音樂踩點,看得人熱血沸騰。
這個小圈子很快就聚集了更多人,時不時就響起一片鬼叫。幾個男生趁亂出面壓制,示意了一下窗臺旁的角落。
那裏有個補覺的女生。
她半張臉埋在臂彎裏,褐色卷發松軟地落在肩上。細長的手指插在發絲中,袖口折了兩道,露出來了半截手腕。
估計是剛才兢兢業業地被催眠半節課,課間鈴一響就原地陣亡。
男生們的聲音頓時輕了許多。
有新手上網查了一下Sleepy的詞條,意思大概就是——
很牛逼的光耀玩家,昔日的國服第一女打野。
沒等他反映過來這個“昔日”的言外之意,視頻就到了尾聲。音樂在一陣轟炸後戛然而止。
屏幕上彈出來一個微博截屏。
字體很小,說得也很少,點贊量卻特別多。
一圈腦袋迅速聚集,把光都遮了,這才看清這條微博的內容。
Sleepy睡不醒:
[就,突然很想學個習。]
日期為一年以前。
視頻驟地變成黑白色,一個超大的問號乍然出現。
然後是各種疑惑表情包,滿屏瘋狂飄過up的內心狂吼“這踏馬是什麽情況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麽會有這麽想不開的人啊啊啊啊啊”……最後以一個人跪着哭的表情收尾。
視頻結束,幾個人面面相觑。
?
這是個什麽操作??
為什麽沒理解這個up想表達什麽???
舉手機的那個翻了個大白眼:“我操這麽看着我幹什麽,有什麽奇怪的!Sleepy退網了學習不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兒嗎!”
幾個知情的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高考前的事兒了。”
“陳年舊瓜。”
“爺青結。”
……
聽過中途棄學搞電競的,從來沒聽過中途退網搞學習的。幾個男生臉擰成一團,無法理解:“怎麽還有這種傻……”
話沒說完,就被鈴聲打斷。
不打擾上課秩序,男生們搖搖頭,意猶未盡的散開。
老師也回到教室,喝了口水,繼續照着ppt讀。
同為靠窗的施楠楠聽了兩分鐘,突然想起了什麽猛地一回頭,推了後桌女生一把,低聲道:“江困,上課了別睡了。”
把頭又迅速轉了回去,隔一段時間就把手向後扒拉兩下,這才把人叫醒。
江困“嗯”沉悶地應了聲。
手指蜷曲着從發間滑落,最後撐在桌板上,艱難的擡起頭。而後才緩緩睜開眼,長而濃密的睫毛下,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映了窗外雲霞。
眉宇間除了困意就是不耐。
“你昨晚是偷東西去了嗎?”施楠楠舉着課本把嘴遮上,忍不住問。
“失眠。”江困不願意多說,把被壓出印子的課本抻平,又拎起一只中性筆在指尖打轉兩個來回,在上面劃了兩筆。
她又把一旁的眼鏡帶上,盯緊老師的課件。玻璃鏡片把整個人籠上了層冷意。
施楠楠“哦”了一聲。可能是老師講得毫無吸引力,半晌她又向後靠過來,說道:“我看咱們院的男生都挺向着你的。”
江困對此毫無興趣,平靜地關心道:“你瞎了?”
施楠楠回頭瞥了她一眼,“我說的是真的,剛才課間他們在那看游戲剪輯,本來都激動的喊出來了,結果邵哥瞅了眼你,幾個人,瞬間,鴉雀無聲。”
邵哥就是剛才趁亂發現她在睡覺的那個男生,是他們班長。
江困把眼鏡一推,點了點頭,說:“那你想象力還挺豐富的。”
“?”
“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放了我的視頻。”
施楠楠:“……”
不現實吧??
隔了幾秒,施楠楠終于出口吐槽:“人家上大學該放飛自我的放飛自我,該找對象的都找了七八個了,你怎麽一天天的只知道學習?就不能——嘶。”
跟語音被中途掐斷一樣。
江困似乎還沒被罵痛快,掀起眼皮,“怎麽了?”
“這老師什麽時候講到下一章的?”
“……”
如果說高中老師講課是一步一腳印,那大學老師就是起飛式教學,平均下來,每隔五分鐘就會有一名大學生懷疑人生。
“我靠不唠了!”施楠楠淚汪汪的,“我一想到我将要用我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學習我此時溜號的十分鐘,我就想哭……”
說完,她就蹭回前面開始啃教材知識。
江困一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轉了三圈筆。
而後沒忍住低頭輕嗤了一聲。
下課鈴響。
老師收拾東西甩手走人,比要沖食堂搶飯的學生都要着急。邊上經過的幾個人把空瓶子當球扔,朝着垃圾桶做了個投籃動作。
江困收拾得慢吞吞,施楠楠在旁邊等了半天才見她提起書包。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就在校門口分別。
“你在外面住要注意安全啊!”施楠楠囑咐道。
一輛車碾着水坑從旁邊經過,江困側身避了一下,才笑着回應,“放心吧。”
太陽落山,整條街都擁堵起來。挨家挨戶的燈火逐一亮起,大街上車鳴聲轟雜。
江困去附近小吃街簡單地吃了一口,才走向公交站。
她把口罩戴上,包裏的手機響起。
來電人江和耘。
周圍太過吵鬧,江困把耳機塞上。江和耘先出了聲:“姑娘啊,忙呢?”
江困打了個哈欠兒,翁裏翁氣的:“在走路。”
“最近過得還好吧?”
江困眼皮動了動,不想廢話:“什麽事。”
“什麽事……爸爸關心你都來不及,還什麽事,多見外。”江和耘語速加快,解釋得有點慌亂。
江困又重複一遍:“什麽事。”
“……”
隔了一會兒,江和耘才說:“就是,你發動發動你同學關系,給你弟弟在他們小學公衆號裏投個票?”
江困:“……”
她沉默幾秒:“我知道了。”
“好好好。”江和耘無奈地笑了笑,見好就收,迅速轉移話題,“最近還打游戲啥的麽?”
江困把手縮到袖子裏,剛想說話就被路旁灌木叢裏乍飛的麻雀吓了一跳。
她只好再組織一遍語言:“不打了,沒什麽興趣。”
“你是玩不明白吧?”
江困想了下:“也對。”
江和耘笑起來聲音憨厚,“不都是男孩子喜歡玩……對了,你放家裏那些裝備啥的,給你弟弟用沒問題吧?”
江困一頓,而後食指在手機背上輕叩。
一輛黑的奧迪經過,車窗上少女眸子裏寒光畢現,又轉瞬即逝。
“能有什麽問題,用吧。”
江困說得輕飄飄的,長睫微垂,神色裏透着漠然。
八年前江和耘再娶,生了個兒子,寵愛有加。
說娶過來是要好好照顧江困,但娶得相當草率,無論是長相還是人品都不盡人意。
江困這些年在長寧活得就像個添頭。
她我行我素慣了,不願意住在學校寝室。一上大學就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來來回回換了好幾家,目前這個才住上了一天。
還失了眠。
還是合租房。
那個租戶昨天沒回來,江困沒見到人。但這個房子是她小時候關系很好一朋友介紹的,應該不會出太大問題。
而且房間裏還有單獨衛浴,不出意外的話,兩個人可能之後都沒有多少交集。
不知不覺間,江困已經到了家樓下。
剛才跟江和耘的電話被她一句“沒信號”挂斷了,頓時神清氣爽。她磨蹭地掏出鑰匙,走進屋子。
一股淡淡的清香襲面而至。
這種香氣不太像是房子裏什麽東西發出的,倒像是之前住過的女人身上自帶的。又聽說那個室友是男人,江困光是一聞,心裏就有了某個猜測。
跟昨天一樣空無一人。
江困的房間面朝西南方向,另一個室友就在對面的樓梯之上。樓梯不高,就是設計出來個小三階,看上去泾渭分明。
她沒再多瞧下去,把書包朝床上一扔。
打開網課,就掏出筆記認真去聽。
到會所了十分鐘,計傾然一直心不在焉。
剛從學校回來,在車上被個小姑娘平白無故地瞪了一下,下雨天車內空調還不要錢似的開到21度。
凍得他脖根子久久發涼。
“來,喝點熱乎的。”管家遞過來了杯熱咖啡,又給對面的人擺上了杯一樣的。
那人窩在軟墊裏,穿着黑色絲質襯衫。他腿又長又直,搭在一起還支出去了半截。
兩只細白的手十指交合,半垂着眼,縫隙裏透着疏離和冷恹。
計傾然連忙抿了一口,“謝謝謝謝,順便再幫我拿個毯子。”
管家正要應下,就被一個聲音制止:“你搭理他,凍死活該。”
“……”
計傾然腦袋裏面瞬間彈出了一連串國罵,但想想又幹不過,到最後只忍氣吞聲地說道:“媽的許恣你是一點都不會心疼人,小心我把你租房那事兒告訴你爹。”
聽完,許恣擡眸,看了眼管家。管家立刻識趣地離開屋子,把大門輕輕關上。
許恣這才伸直了腿,懶洋洋道:“你就這點出息。”
計傾然自暴自棄:“就這麽丁點兒,咋的吧。你騙你爹和對象在外面住,轉頭把屋子租出去了,你就這麽相信邊璟那少爺?”
邊璟算是許恣中介。
雖然比許恣小上幾歲,但十分靠譜。許老爺子一直想着抱孫子,天天催得快把人逼瘋。這個主意還是邊璟給他給想的,在外面找個合租的姑娘,給家裏人看就是同居情侶,關上門照樣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欠。
“難不成相信你?”許恣語氣淡淡。
“……嘁。”話說的沒錯,計傾然沒理兒,只好啐了一口,“找到了吧?哪人啊?”
許恣:“長寧。”
計傾然想了想:“長寧暴發戶多啊,不過姑娘……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不是木雕就是泥塑,你拿的出手?”
許恣面不改色,輕舔唇角:“各有所需。”
“……”
行吧。
計傾然摸不透這個人,但擡頭一瞧,就光被這張臉佩服的五體投地。見兩人沒什麽話說,他又閑閑地補充上一句:“當然,也可能是個白瓷娃娃。”
許恣沒應,漫不經心地瞥了眼,輕嘲一聲。
今晚許恣回出租房。
他是不覺得搬進來的姑娘能長的多好看,頂多平均值。但只要不把妝塗的花裏胡哨、不把香水噴的哪都是味兒,他就能忍受。
至于家裏那邊,也不太會管。
天色昏暗,墨色灑了整面天。幾顆星星零散在天邊,又高又遠,俯瞰人間夜色繁華。
許恣跟計傾然分別之後,就自己散步回了家。他解開領口的前兩顆扣子,拎着外套,朝着家的方向走。樣貌十分惹眼,眼神裏氤氲着冷傲。
遠遠一看,三樓屋子的燈亮着。
他把手揣在兜裏,步子邁的很開。路燈下人影長條,襯衫下擺就跟着風輕輕地蕩。
進了家門,屋子裏暗黑一片。
只剩下那個長寧姑娘屋子低下一條冷白色的燈光。
許恣聲音不大,避免沒必要的打擾。
他覺得自己不是很擅長小姑娘進行溝通,從小就沒有這方面的素質培養,俗稱懶得張口。
然而,就在他回身關門上鎖的這一刻——
咔。
那屋子的門開了。
再過回身。
少女的影子落在白色瓷磚地板上,延伸到了他的腳下。
一雙大號的粉色拖鞋之上,是兩條又細又白的腿。她倚在門框,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兒。
而後,對上了許恣的目光。
清澈,卻帶着點毫不違和的不羁。
許恣挑了下眉。
不知怎麽。
腦海裏突然回蕩起剛才計傾然的話。
倒還……
真是個白瓷娃娃。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