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哥哥
這一天絕大部分主播都差點沒醒過來。
短暫的幾十分鐘內,各大公衆號營銷號鋪天蓋地都是up主不覺一條微博,成鬧鈴似的上午在手機裏推送,全天下都知道他現在有了個祖宗。
有人毫不誇張地說,上次鬧得這麽大還是Sleepy退網的時候。
兩件事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是出乎意料打個措手不及,也同是大崩人設事件。
第一野王要學習,性冷淡up原來是個戀愛腦。
那張照片是當時許恣趁着江困睡着的時候偷偷拍的。
他本不是個喜歡把什麽事都拍照留念的人,但那天實在是忍不住,有個非常詭異的念頭發了瘋一樣地環繞。
——萬一把話說開了,再也沒有了怎麽辦。
補習的日子沒有了,說話含糊其辭到暢所欲言沒有了,沒了那聲百聽不厭的哥,沒了小脾氣,沒了情緒。
那陣子,許恣頭一次覺到喜歡一個人,原來也是冒着風險的事兒。
不過還好。
現在那張照片被賦予了新的定義。
江困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裝得萬分平靜。然後轉身就看窗戶外面的藍天和電線,高鐵駛出市裏,郊外的田地都被鋪上了一層細細薄薄的雪。
和玻璃上的白淨臉蛋紅的格格不入。
心跳聲比耳機裏随便放的音樂都明晰,江困在一首歌結束的空擋裏想,她哥可真是,随心所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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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特麽可是全網第一張Sleepy照片。
長寧到安綏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一個是南方城市,另一個是半北方城市,但實際上坐高鐵不過三個小時的光景。
上午的太陽還沒高照,江困就收拾東西下了火車。
江和耘的消息半個小時前就發過來了,說和她秋曼阿姨和江子航一起在西門等她,叫她不用着急。
江困官方回複了個“收到”。
人流熙熙攘攘,周遭的口音瞬間就換了個味道,她也是在這邊待過三年的人,冷不丁一聽,還有點別國外語的錯覺。
聽多了就好點,經過一路的熏陶,在她問工作人員西口在哪時,能聽明白他指的是那個方向。
人或許就是這樣,嘴上心裏說得想得都是不情願,真正要見了,又保不齊惦記一下。
惦記一下江和耘白頭發多了沒,惦記一下秋阿姨血壓還高不高,惦記一下江子航這麽久長沒長胖,長沒長高。
所有疑惑在走出西門的時候迎面而解。
江困站在臺階上,手裏提着行李箱,跟許恣住慣了自己的衣品或多或少都遭了點影響,一身的暗色,配了頂黑色的帽子。
下面站着三個人。
最左邊的男人個子很高,可惜是個駝背,再加上身材有些壯,穿着一身黑色的貂像頭熊一樣。旁邊是個子中等的男孩,瓜子臉,尖下殼,和旁邊的旁邊那位女人一看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美得都像是妖精。
江和耘目視着前方,原本是笑着,在視野裏出現了熟悉的身影後嘴角不自覺地頓了下,又揚起了更高的弧度。
秋曼一只手搭在江子航身上,看到人之後拍了拍他肩膀。在江困的角度瞧過去,秋阿姨的口型似是說了個“看,阿困姐姐回來了。”
江子航叛逆期,“切”地把那張漂亮臉別了過去。
眼眶發脹發酸。
這世間的恩怨那麽多,到這刻江困才發現,千千萬萬裏有一半都是庸人自擾。
一聲思緒萬千的“爸”和“秋阿姨”,換了今年一個好年。
老街還是以前的模樣,江困看了一路的風景沒看夠,在車上又抻個脖子看一遍。
江和耘來回問了堆車轱辘話,江困能答得全答了,答不上的就保持沉默。
這也是跟許恣學的。
不走不知道,一走才突然明白像自己這樣自立的人,也是會對什麽東西有依賴性。江困回到家後收拾收拾東西,第一件事就是給許恣打了個視頻電話。
許恣那邊似乎沒看手機,第一遍沒有人接。
等江困把手機放下,準備先給自己找點事做,那邊的電話又打了進來,在桌子上震得桌腿都晃悠。
窗戶上還貼着去年的窗花,已經有些掉色了,床鋪早就被換成新的,江困選了半天的角度。直到她擔心電話響太久,她哥那性子再挂了,只好随便找了個地兒一屁股坐下。
電話接起。
那邊的背景是家裏的沙發,白牆配灰色的沙發穗,一張向來沒有什麽溫度的臉遠遠地出現在了手機的屏幕上。
許恣捏了捏眉心,解釋道,“剛才沒聽到。”
兩個小時前,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胡椒主播,在沙發上狂摁着人中跟他泡電話粥。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許恣多次想提議他找個大夫看看,結果都被他擤鼻涕的聲音給堵了回去。
節奏大概是這樣——
“爹沒想到你說你追人是認真的”“還真的是祖宗啊”“我不服難道她給你打過軟輔嗎怎麽我不是你小祖宗”“操了為什麽還長的那麽好看啊啊啊啊”“媽!!讓我見見我媽嗚嗚嗚嗚QAQ”
……
許恣聽得耳根子疼。
挂電話之後好久,腦袋裏還像跑火車一樣閃過胡椒的嘤嘤嘤。
不過也正好,阻擋了其他各種亂馬七糟人的問話。
微博一發出去不少人都炸了鍋,一半反應跟胡椒不相上下,另一半開始了清晨emo。
還有平臺的工作人員問他是不是被盜號了,許恣直接發了個語音,封了對面的麥。
——“本人謝謝。”
——“也是親祖宗。”
又收拾了一番屋子,許恣從廚房出來才聽到電話鈴聲響。
他舉着手機,露出來自己的半截胳膊,上面青筋凸顯。江困“哦”了聲,脖子往後縮,一時間不知道眼放在哪。
“到了怎麽不說?”許恣開口問。
江困屈膝,把下巴墊在了手掌,“沒有,我覺得你這時候應該挺忙的……我跟你說完,你大概沒時間搭理我。”
許恣頓了一下:“我為什麽忙?”
“嗯。”江困沉吟會兒,“忙着,适應一下自己的戀愛腦人設?”
“……”
許恣看着屏幕上那雙眼睛,有點不知道氣兒往哪撒。
就是半天沒看明白江困這個黑黢黢的背景,他納悶着問:“你在哪?”
“我?”江困沒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麽,回答道:“在衣櫃裏啊。”
就算離開兩年,江困還是更習慣這個動作,仿佛家裏這個衣櫃就像是多出來的一個空座,只要不願意躺着,不願意坐在座位上,她就會栽在這裏。
從門口往裏看,只能看到少女兩條皙白的腿。明明纖細地好像一把就能掰碎,氣質卻是不服,要麽疊着,要麽一個屈起來,另一個蕩在下面。
還有種不良少女的既視感。
許恣皺眉:“為什麽在衣櫃裏?”
“習慣,”江困把臉埋在膝蓋裏打了個小哈欠兒,溢出來了兩滴眼淚挂在眼角。大概是跟許恣唠嗑太放松了,一句話脫口而出,“以前跟你玩的時候我就坐這。”
“……”
空氣詭異般突然安靜。
江困意識到自己說了點什麽屁話,後脊柱從頭涼到了底。
什麽以前?
什麽跟他玩了??
誰跟他玩了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江困這時候幾乎帶着最誠懇的祈禱希望許恣當作沒聽見,最好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而許恣一句話已經問了出來。
他緩慢地重複道,“跟、我、玩的時候?”
“……不是!”江困絕地而起。
下一刻,腦袋直接裝上了衣櫃框,發出了響徹整個房間和麥克風的“咚!!”
許恣:“……”
江困捂着腦袋,不顧疼痛緊忙解釋,“不是,我說那個江子航,和江子航玩的時候,我就坐在這。”
“……”
她又忘了自己有沒有解釋過江子航,又補充了一句:“我弟,我弟。”
許恣沉默了。
其實沒反應倒好,現在反應大的而像是欲蓋彌彰。就算剛才那只是随口一問,現在也難免多心。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其實也看不着人,某人因為太激動已經在視頻通話裏糊成一片。
話被卡在這裏。
江困勉強在屏幕中留下一個全臉,勸自己“別慌這小場面”,又盯着屏幕生怕許恣有什麽反應。
四目隔着屏幕對上。
眼簾下,那雙黑色的眸子讓人看不出來一丁點情緒,愈發陰沉,像是暴雨天的黑夜。
在這一瞬間,江困覺得自己大概率要瞞不住了。
沒想到,實在沒想到,堂堂一個Sleepy,沒想到自己瞞得了同居,瞞得了小九soso,最後竟然被自己說漏了嘴……
說出去都得丢死人。
半晌,許恣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剛想開口。
電話外面就傳來了男孩子聲音,又稚嫩又有點不情願,敲着門的動靜都是小聲的。
“姐姐你剛才叫我了?”
“啊。”
屏幕上的江困狠狠的閉了閉眼。
……來的有點。
太是時候了。
江困頭一次覺得江子航這孩子以後能辦大事兒。
她朝着門喊了聲,“等我下……”
“你先等我下。”許恣直接打斷道,
“……”
江困喉間一緊。
許恣把手機挪近,還沒等說話,門外又傳來了陣陣敲門聲。
“我可要進來了。”江子航說。
“……”
這種時候沒辦法再要個解釋。
許恣不知道江困是怎麽想的,不知道她有沒有想把自己告訴家人的打算,這時候實在不好讓她為難,正要作罷。
耳邊突然傳來了聲:“哥。”
許恣:“……”
說話就說話。
怎麽還撒上嬌了。
別看這個稱呼之前讓兩個人弄得很尴尬,但這些天江困發現它還是受用。觀測到許恣嘴角很明顯地抽了一下,江困變本加厲,“哥哥。”
“…………”
電話那邊畫質突然不好,許恣險些手抖摔了手機。
女孩子的聲音本來就發甜,正常說話的時候偶爾能聽出來脾氣裏的冷調,雖然很好聽,卻也想帶着刺一般。
但剛才那聲,就,像一塊軟糯米糕。
讓人完全沒了別的想法。
效果顯著。
許恣把臉一讓,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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