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回家

“對了, 我想後天回家。”林蘊青突然擡頭朝溫灼說道。

“不是說了過兩天嗎?”溫灼皺起眉來,不贊同他的計劃。

林蘊青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今天和明天,兩天了。”

“你的問題處理好了嗎?就回去。”溫灼擡手抓住他的手指, 把他的手按了下來, “臨陣脫逃,懦夫行為,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溫灼掃了他一眼:“一個人解決不了,那就找人幫忙。”比如說找他, 這種小問題,小把戲。

林蘊青聽到他這番莫名其妙的話,思考了一會兒, 他也不傻, 這會兒也知道溫灼在說什麽了。

“你是說我們學校論壇的事嗎?”

“嗯哼。”溫灼揚了揚下巴。

“我找人幫忙了啊。”林蘊青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我找了律師。”

“那你回什麽家?不留在這裏好好解決問題再走。”

“這事我交給律師處理了,她幫我出面,我回老家了也能跟她聯系。”林蘊青吃了顆葡萄,晃了晃手機,“我老家網絡信號很好的,你有事情也可以聯系我。”

溫灼:……

——

時間過得很快,林蘊青還是按計劃出行。

“你就這麽點東西?”溫灼一手撐在門框, 看着在玄關等電梯的人。

林蘊青只背了個書包, 不像回家, 倒是像上學。

“我帶了銀行卡, 有什麽需要回到那邊再買就行了。”

“林同學今時不同往日,財大氣粗啊。”

“哪裏哪裏, 都是溫總平日的熏陶, 近朱者赤。”林蘊青托了托他的書包, 主要還是他有錢了,多虧了溫灼這棵搖錢樹。

溫灼抿着嘴角哼了一聲:“下了高鐵,你打車回去,給你報銷,別坐公交。”

“好的,那我現在打車去高鐵站,可以報銷嗎?”林蘊青同學得寸進尺。

“報,回家就回家,別到處亂晃,不要惹是生非,按時回來,否則按曠工處理。”

“好的。”林蘊青歪着頭笑了,微微彎起的雙眼看向溫灼,“我會注意安全的,不用擔心。”

“誰擔心你了。”溫灼撇過了腦袋。

林蘊青沒說話,踢了踢腳尖,看着溫灼背後的大門。無論是在上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在夏城,他總覺得自己是沒有歸處的。夏城不過是一個安身的地方,他始終都要離開,回老家才算是回家。

但是現在,他擡頭瞄了一眼溫灼,第一次有人目送他回家,囑咐他注意安全,并在這裏等着他回來,是“回來”。

電梯來了,林蘊青擡腳走了進去,朝溫灼擺了擺手:“再見。”

“再見。”溫灼毫無留戀地轉身,留給他一個無情的背影。

一個半小時後,林蘊青坐上了高鐵。從夏城回老家,要三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的高鐵,四十分鐘的公交。想到這裏,他笑了一下,不對,是打車半個小時。

這個時間,高鐵裏面的人不多,多數人在前兩天就已經踏上返程。林蘊青托着下巴,看向窗外,列車正帶着他遠離這個城市。

随着時間一點點流逝,他的眼前的高樓不再,滿目都是綠色,山腳下是大片綠油油的稻田,幾個戴着草帽的身影在田間穿梭。

眼前的場景與記憶中的畫面越來越像,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離夏城真的遠了。

此時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把他從悠遠的沉思中喚醒。

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陌生來電,是來自夏城的電話,他按下通話鍵。

“是林蘊青同學嗎?我是學校社團聯合會的負責人。”對方開門見山,直接表明了身份。

林蘊青微微挑眉:“你好。”

“我在V信上聯系不上你,所以給你打了電話,打擾了。是這樣的,我們這邊收到了你的律師發過來的律師函,因為帖子賬號涉及學生的具體隐私,我們是不方便透露的。但是我們已經将相關帖子删除,因此我們希望能夠和你私下和解。”對方的語氣不卑不亢,似乎對自己的解決方法十分自信。

林蘊青耐心聽他說完了一大段話,用手肘撐在前面的桌子上,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哦,你們有什麽錯呢?我們為什麽要和解?我如果要和解,也得是和造謠的那些學生吧?我覺得你們有一點點……”說到這裏,他歪頭笑了笑,“自作多情喔。”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顯然沒想到他是這種反應,語氣也不再客氣:

“林同學,事情鬧大了對雙方都只會兩敗俱傷。你是今年的畢業生,惹上官司,你覺得對你的就業有利嗎?不要平白給自己沾上污點。”

“惹上官司是什麽意思?我覺得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才是一位公民最為明智的選擇呢,法律本來就是為人民服務的,怎麽就成為污點了,您這是在質疑我國的司法嗎?我正是因為相信我國的法律,所以勇敢地選擇了法律武器,而不是和對方互罵。”

林蘊青往後靠在椅背上,眼神冷漠,聲音放緩:“您是覺得删了帖子,那些對我的傷害就消失不見了嗎?抱歉,我還做不到如此寬容大度,相關帖子我已經委托律師進行公證,證據已全部留存。如果您拒絕透露賬號信息,律師下一步将會到法院立案,到時候你們收到的就不是律師函,而是起訴狀了。我覺得留下污點的絕對不是我,您覺得會是誰呢?”

“很抱歉,我們沒有充分考慮到您的心情,我們這邊會再次商量,這兩天會給您答複。”對方語氣客氣地挂斷了電話。

林蘊青把手機放到桌面上,打了個哈欠。

下了高鐵,他打了車,一路回到了熟悉的村莊。

出租車按照定位路線,從田野間的水泥大路穿過,緩緩來到一個駐着石碑的村門口。

周圍的一切他并不陌生,林蘊青下了車,走了進去,青白的水泥路兩旁是種得歪歪扭扭的大樹,兩側的樹梢在頭頂相交,像一個拱門。

路邊的人家走出了幾個人,他們探着頭,用目光打量着他。

“哥哥,你是誰啊?”一個小孩騎車綠色的自行車從他身邊經過,看到他陌生的臉孔後,把車停了下來,扭頭看他。

“我是蘊青,放假回家呢。”林蘊青笑着答道,村裏的小孩他都已經叫不上名字。

“啊!蘊青!林家的那個孩子!”一位牽着小孩的老奶奶拍了拍大腿,步伐穩健地走到他身邊。

“林老師的外孫嗎?”

“可算是回來了。”

“看看,跟以前長得還挺像的。”

“我看像林老師。”

“阿青在哪裏讀書?怎麽回來了?就你一個人回來嗎?”

其他人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着。

聽到“阿青”這個稱呼,林蘊青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外公在小鎮當了一輩子老師,每逢過年過節,附近幾個村子總是有人來探望。即使外公去世已久,他離開此處将近十年,但回來,仍然有人認得他。

村子裏多數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一年下來,通常也就回幾次,別離是這裏的常态。

“你太久沒回來啦,家裏可能都住不得人了,可得打掃很久。”

“需要幫忙就說啊,別客氣,今天來不及做飯的話,來嬸子家吃。”

“沒事啦,現在可方便了,外賣和快遞都能到。”

林蘊青認真聽完他們的建議後,才揮手告別,往自己家走去。

相比于村子裏一排排的小洋房,他家顯得尤為落後,紅磚房停留在了十年前的模樣。

村裏的各種羊腸小道都已經鋪上了水泥,而他家門前卻還是沙土。所幸沙土已經被踩得很結實,并不揚塵,門前的大樹更是把泥沙牢牢地鎖在根下。

大門前的小院落了一地的枯葉,腳踩上去,簌簌作響。

林蘊青撫上積着厚塵的門把手,用鑰匙開了門。

原主當年離開得匆忙,屋裏還沒來得及好好收拾,桌上還擺着東西。

房子不大,僅是三室一廳,房間小,廳也小。幾十年的老房子,窗戶少,窗口開得小,屋內陽光少,整個空間有些暗。

他去開了窗,被撲了一臉灰塵,手裏木制的窗框“哐”地一聲落到地面。

他蹲下身,摸了摸已經褪成灰色的木框,獨自為這裏遮風擋雨十年,已經很了不起了。

陽光照進來,屋裏多了一絲光亮。林蘊青擡頭掃了一圈,牆角已經挂了不少蛛網,牆面也已經泛黃,牆漆大片掉落。

他起身去按了按燈開光,燈不亮,不知道是沒通電,還是燈壞了。

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塊抹布打濕,擦幹淨茶幾和椅子,這才有坐的地方。

林蘊青環顧面前破敗的景象,他思考着自己要先做什麽,打掃衛生,再把壞的地方補好,扔掉壞的家具,添些新的……幾天時間夠嗎?

正當他思考之際,手機鈴聲又響了。

他接通電話,是溫灼。

“你到了嗎?”

“到了。”林蘊青喃喃答道,有些心不在焉。

溫灼似乎察覺到了他低落的情緒:“又被欺負了?”

林蘊青起身走出去,來到壓水井邊,擡手打水,從出水口流出的水還有些渾濁。

“被髒屋子欺負了。”

看到水流逐漸變清,他才笑了一下:“挂了,我要搞衛生了。”

一直打掃到晚上,林蘊青才把整個屋內的衛生搞完,接着他找了村長,跟供電站聯系,才給家裏通了電。

他晚餐匆匆吃了個泡面,洗了個冷水澡就躺到床上,原來的被子和枕頭都已經不能用,用帶回來的襯衫當做被子,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透過小小的窗口,能看到高高挂起的月亮,漫天繁星璀璨,銀白色的光輝透進屋內,很漂亮,這是在夏城市中心看不到的景色。窗外的蟲鳴此起彼伏,宛若交響曲,只是有些吵。

林蘊青翻了個身,背對月光,雖然蟲鳴聲不斷在耳邊萦繞,但他總覺得太安靜了,他好像有點不适應,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不知道這時候溫灼在幹嘛。

他拿出手機,戳開溫灼的頭像,看了一會兒,還是退了出來,點進了朋友圈。

【舒清:回來啦!(6小時前)】

【舒清:接風宴!(1小時前)】

林蘊青戳開圖片看了一下,餐桌上都是他熟悉的面孔,其中溫灼神色冷漠地看向鏡頭。

即使是假日,溫總也是行程滿滿。他撇了撇嘴,關了手機。

另一邊。

舒清勾着溫灼的肩,嚷着:“蘊青呢!我家蘊青呢!你為什麽不叫他出來!我不是讓你跟他一起過來嗎?!”

“他回老家了,有本事你去把人帶過來。”溫灼嫌棄地推開他的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那不行,他放假呢。”舒清端起酒杯,一口悶了,“但是!我可以去找他玩啊!正好度假,他老家在哪裏?!”

他說着說着,就打開了手機。

“不知道。”溫灼十分不配合,起身就要走。

“那我自己問他。”

溫灼思考片刻,又坐了下來。

正擡頭看着月光的林蘊青,收到了舒清發來消息,于是從床上坐起身,陷入沉思,過了差不多兩分鐘,他才回複。

「可以啊。」然後給他發了定位。

「溫灼和陸才、錢文昂、趙焉也一起。」舒清接着回複。

「沒問題。」人多正好,過來幫他刷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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