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幾乎就在一瞬間,周圍的溫度就突然暴漲,天與地似乎都因此而換了模樣。

就像是原本溫和慈善的人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可怕嘴臉,那種不适和落差極難讓人接受。

茍富貴和謝天狼在車站爆炸的第一時間就跳過了站臺沖向宋三川,謝天狼一手就拽住因為爆炸沖擊波而向前撲倒的宋三川。茍富貴則是肩膀觸碰到宋三川推着的那一車機器,在衆人驚慌尖叫無暇他顧的時候直接把東西收進了空間。

這時候他們三人都在出站口的邊緣并沒有完全出站,所以雖然感到空氣無比灼熱、讓人的鼻腔和嗓子都有種被火撩的感覺,但沒有被陽光直射到。

而那些沒能來得及躲避到屋檐下的、被陽光直曬的人,幾乎都在這時候被曬傷了面部、手部和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

看起來只要人們趕緊沖進候車大廳、躲避太陽的直射就能逃過這突然降臨的劫難,但現在的情況卻是前狼後虎,哪裏都沒有安全的地點——

後面車站的爆炸點燃了大火,猙獰的火焰在燒灼着一切它能夠點燃的東西,甚至連路面和牆壁都有火苗附着在上面,像是咆哮追趕的火蛇飛速向着候車大廳、出站口、檢票口等相近的建築蔓延。

而前方,火車站露天廣場和柏油道路上尖叫哭喊的人就在眼前。茍富貴甚至看到沒有任何綠化、空曠的廣場上有些地方冒起了絲絲青煙,他此時看着那平坦的廣場不是廣場,簡直就像是一塊放大了數百倍的……鐵板燒。

在上面的人都是太陽的魚肉。

但即便是魚肉在這個時候也不能放棄掙紮。

茍富貴深吸一口氣猛地拍在自己的左手腕上,而後他的身形一躍就沖了出去。

他的動作靈敏、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就沖到那個鞋子被粘住無法動彈的男孩面前,直接攔腰抱住了這個男孩兒、腳尖點地又極快地沖了回來。

當孩子母親大哭着喜悅着抱緊自己的孩子的時候,長發的青年又再一次沖了出去,這一次他的目标卻是那個整個人都趴在了柏油路面上、被瀝青燙得瘋狂嘶吼的男人。

此時大部分的人都在向着陰影處躲避,即便是有人想要去救那個男人,卻因為那條路已經完全變軟變的粘稠而無人敢去。所以當看到那青年沖向那男人的時候,圍觀的衆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驚呼聲。

“天吶小夥子你太沖動了,別往那裏去!”

“小夥子快回來我們剛剛從那條路上下來,鞋子全都粘爛了啊!那個人快不行了、你救不了他的!”

“別在這個時候逞英雄!那人已經昏迷了,地面太軟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把他拖起來的。而且就他現在渾身被曬傷的身體情況,就算是你把他拉回來大概也救不了了的!”

茍富貴當然知道這些人說的是實話,也是對他的提醒。

但人命就在眼前,見到了總不能不救。

而且,對于其他人來說救這個人或許會有些困難,但對他來說拼一拼總是可以的——

他腳步輕巧的踩在那軟化的大地上,雖然那些被高溫融化的瀝青像是魔鬼一樣想要扯着他的腿腳,但神奇的是他幾乎每一次都能夠在魔鬼抓住他之前跳躍躲避開來。

而後,他來到了那個意識已經因為高溫而變得昏沉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眼中露出了震動的神色,短時間內就幹裂的嘴巴卻一張一合地道:“救、救我……”

“不、別管我……救、救我女兒……”

茍富貴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他已經彎下腰試圖扯動這個男人的身體。

但他不光是貼着地面的衣服被高溫瀝青緊緊的粘住了,就連身體上的皮膚都被粘住,別說是他一個人就算是謝天狼來幫忙,都不一定能夠把他扯出來。

而這個時候他停留的時間已經有點長,他感到自己的鞋子好像開始軟化了。

這時候謝天狼已經黑着臉向着這邊奔跑過來,茍富貴一咬牙,再次拍了一下手腕。他身體猛地晃了一下,而後咬牙擡手狠狠把那趴地的男人向外一扯一扔!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那男人的慘叫聲中,他被從地面撕了下來飛向謝天狼。

謝天狼沖過來的腳步頓住,最終還是把這傷痕累累的男人接了下來。

不過他也很快一甩就把男人向後甩去,宋三川渾身緊繃的再把這個男人給接下來。而與此同時從後面的火車站候車大廳裏沖出來了一個長發少女,她面色煞白、雙目通紅地喊着爸爸沖了過來。

她剛剛沖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茍富貴救人的全過程,但這時她卻完全沒有心力去感謝什麽,只淚流滿面地撲向自己的父親。

明明、明明她剛剛還在信息裏跟爸爸說馬上就能一起回家了,明明她和爸爸就要團圓了。

可現在,她覺得一切都是噩夢。

此時的茍富貴鞋子被粘在了馬路上,又因為他臨時從沙丘貓血脈加成切換到了有着巨力的虎鯨血脈加成,因為那一巴掌的反作用力,他不光被粘在了馬路上,甚至整個鞋子都陷進去了。

這時候的感覺就像是那種非常稠密的熾熱沼澤,他就算是再次切回了沙丘貓的血脈加成,也沒辦法像之前那樣輕巧的跳躍着跑出來。

最多就是,因為沙丘貓血脈加成的技能作用,他和地面接觸的腳掌并沒有被燙傷,甚至還能夠忍受目前的情況。

唔,突然有點兒想吃老鼠。

沙丘貓富貴那有些尖尖的耳朵動了動,趕緊打消了這個詭異的想法。

好在這時謝天狼已經沖了過來,他看樣子也打算踩在這片高溫融化的柏油路上,沙丘貓富貴看他的樣子就要罵出聲了,送一個還不夠,你還想組團的送嗎?

結果就看到這人直接把背上的背包扔到了那柔軟黏膩的黑色路面上,然後一腳踏出伸出了手。

貓貓富貴頓時伸手握住了他。

而後謝天狼用力向後一扯,他的心上人就落在了他懷中。輕巧地過分。

謝天狼眉頭微挑,這大概又是某個可以變身的圓圓的能力?

不過他還是很快就把人帶了回來。

這時候圍觀一切的周圍的人齊齊松了口氣,也不得不在心裏佩服這兩個大好青年。

只是這時候他們卻沒有時間稱贊些什麽,下意識的對着謝天狼和茍富貴問:

“後面車站火燒得越來越旺了、這種天氣之下根本滅不了火,甚至還會發生爆炸,咱們怎麽辦啊?”

大概是茍富貴英勇救了兩人、謝天狼看起來就很厲害,外邊的這幾百人倒是把他們當做主心骨了。

好在這兩個主心骨也沒有不管他們,謝天狼目光在火車站廣場邊掃了一眼,然後看向斜前方廣場上的那個正在修建的、被圍起來的地鐵站入口。

“都把頭臉包一下,趁着火還沒有燒到這邊,去地下地鐵口!”

昌市并不是省會城市,原本并沒有開通地鐵。但昌市的經濟最近幾年又在飛速發展、人口增多、交通壓力變大,政府最終決定在最繁華的三條線路上修成地鐵,便于出行也降低交通壓力。

這個時候的地鐵線只從火車站開始往前挖伸了大約一站的距離而已,但對于現在火車站這裏的人們來說,只是進入地下就已經能夠大大提升他們的生存幾率了。

只是想要進入那個地鐵口,也至少要往前沖五百米的距離。

更要命的是,路上有一半都是那種黑色的柏油路面。

大家擠擠挨挨地躲在還沒有被燒着的出站口屋檐下,先是露出欣喜地表情,又馬上感到棘手。

“這麽長一段路呢,跑過去會不會被曬傷啊?”

“會不會被曬傷還是小問題,重點是那有一半的路都是瀝青路面啊!我們又沒有這位長發小哥靈巧,跑上兩步鞋子就會被粘住,然後腳底就要被燒爛了!”

“對啊萬一再不小心沒跑穩,身體跌倒了粘在路面上可怎麽辦?我可不想皮開肉綻啊!”

說着就忍不住下意識看向那個受傷的中年,他正被宋三川從背包裏掏出藥粉和繃帶緊急處理着,但情況确實不容樂觀。

而他身邊的那位姑娘聽到最後一句話咬牙擡頭,瞪着說風涼話的人眼神特別兇。

然後那個說風涼話的男人就啧了一聲,把頭偏向了一邊。

這時候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姑娘看想茍富貴和謝天狼,聲音輕輕柔柔:

“那個,這位小哥哥,我剛剛看你好像跑起步來有什麽特殊的方法,很輕巧不會被瀝青路面粘到。現在這種情況大家都很為難,而且我們就算是想要做些什麽也沒有那個能力,能請小哥哥你跑在前面給大家領個路嗎?”

“我們大家都會感謝你的!”

這甜美的姑娘一開口,周圍的人都露出了贊同期待的表情,尤其是他身邊那個看起來就很高傲貴氣的潮流青年:“兄弟你放心,我和蘭蘭也不會讓你白做的。我舅舅是中心廣場避難所的總負責人!你只要領個頭、能讓我和蘭蘭平安到達中心廣場地下避難所,我就能給你安排一個很舒服的住處。”

“這可不是輕易能夠有的好處。”

“對啊對啊,我這邊還能再給你點幸苦費!小夥子你就去吧,剛剛你救人的時候不是挺好的嗎?”

“反正你能力強,去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那邊不是還有施工磚塊嗎?你剛好就用那些磚塊鋪在地面上,我們就能去了!”

大家越說越覺得此事可行、越說就越覺得理所當然。

甚至因為後面的爆炸火焰越來越近、太陽上升的溫度又越來越高,被高溫折騰的異常難受的、急躁的人都開始吼了:

“你這人是怎麽回事?怎麽還不動啊!你是想要我們在這裏被燒死還是被太陽曬死啊!!就是讓你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這麽多人都等着呢你還墨跡什麽?!”

“小夥子剛剛不還是在做好事嗎?現在看來就是那種虛僞的表面好人吧?”

“哎,別這麽說人家,人家說不定已經在準備了,只是還需要休息一下而已,現在小夥子你休息好了嗎?大家都等着、”

然後,嘈雜争吵、甚至開始想要推搡的人群就看到那抱着長發青年的高大男人回過了頭,那雙眼睛裏顯現出的冰冷和兇狠在一瞬間讓所有和他對視的人都驚得不敢說話。

這時候那蹲在自己父親身邊的少女才低沉着聲音開口:“你們這麽急,為什麽不自己去?”

“慷他人之慨,不覺得不要臉嗎?”

這話就像是一個巴掌打在了許多人的臉上,立馬就有人罵罵咧咧開始把目标轉移到了這個少女身上。

“嘿,你這女娃才是,你爸被他救了你得到了好處,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反過來說別人啊。”

“就是,有本事你也就在這裏等着,別再占人便宜了啊!”

“這種時候命都快沒了,他能救他為什麽不救啊?!”

那長發少女死死咬着牙不說話,然後給自己頓頓灌了一瓶冰鎮蜂蜜水的茍富貴終于開口了。

“都給老子閉嘴!”

有杠精和野馬還想逼逼,就被富貴少爺一句話怼了回去。

“現在是你們求我,誰再說一句話,老子自己跳過去在入口嗑着瓜子看你們被曬死。”

長發青年此時眼中和臉上都是嚣張暴躁的神情,哪還有半分剛剛大好青年的模樣?

“溫度太快來不及老子去搬磚,把你們的行李箱和不重要的東西都拿出來,我看情況鋪路。”

“按照先婦女孩童、再老年、青年的順序快速往前走。誰也別給老子插隊,不然老子直接踹你們到地上!”

“現在、馬上、做準備,三分鐘後東西給我,自己排好隊!”

說起來人也奇怪,交流對象脾氣好的時候他們就兇惡、得寸進尺,但對方一旦比他們更兇,他們就又老實聽話了。

三分鐘後,所有人都麻溜地排好了隊,還特別老實的把手裏的不用的行李都貢獻了出來。

茍富貴看了一眼謝天狼。

後者和他對視就點頭,揚着眉毛輕笑了一聲。

然後,在這邊焦急的煎熬等待的幾百人就看到那身形靈巧的青年戴上了一頂特別好看的太陽帽,竟然脫下了可以阻擋熱量的厚底的鞋子、只穿上了一雙棉白色的白襪,然後動了動肩膀脖子,嗖一下!就沖了出去!

“天吶他跑得好快好輕!”

“可他沒有帶行李啊!怎麽用東西墊路?”

在這句話被人喊出來的時候,站在行李堆旁邊的謝天狼嗤笑一聲,轉了轉自己的手臂,在宋三川崇拜又有點兒驚恐地目光下提起了一個方方正正的行李箱,直接向着茍富貴扔去!

“卧槽!!”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他們就看到那行李箱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正好就要落在那戴着草帽的長發青年腦袋上。

但長發的青年就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反手就抓住了那個大行李箱,直接把行李箱平砸在了柔軟的瀝青路面上。

“卧槽!!牛逼!!”

而後,就像是一場精彩絕倫的表演,謝天狼精準地把行李箱和各種背包越扔越遠,那在烈日下靈巧奔跑的青年,更加精準地接住了每一個扔向他的行李包。

當青年跳過那段黑色的道路、到達地鐵口的瞬間,每一個在這邊等待的人都忍不住發出了發自內心的歡呼。

而青年驕傲的揚着下巴,對着他們做出了來的手勢。

就像是勝利在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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