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蘇澄安把後門推開一條小縫側身進去，手落在裏面的門把上，思考要不要把門鎖上。

……但是她知道相機包在陳時遇的手上。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一心在跟陳時遇玩你追我跑，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坐在沙發上的阿木。

“話說回來，你和時遇現在什麽情況？”阿木八卦的眼神帶着探究在她的臉上橫掃。

蘇澄安冷不防聽到阿木的聲音，吓得握在門把手上的動作驀然松開。

“什麽什麽情況！”

阿木忍俊不禁，看她嘴裏還會蹦出些什麽。

這時門把手轉動了起來。

蘇澄安驟然轉身，一樓顯然沒有能讓她躲藏的地方，不假思索就往二樓走去。

陳時遇推開門時還在擔心她會把門堵住，不僅力氣極小，推的速度也變慢了。

結果發現門後空無一人。

只剩旁邊一副像在看笑話，對着他滿臉嘲笑的阿木：“看來進度還不錯？”

“她人呢？”陳時遇輕手輕腳地把相機包放在沙發上。

阿木指了指樓上，給他比了個加油打氣的手勢。

蘇澄安坐在二樓的沙發上，刷着手機冷靜下來後，緋紅爬上了她的臉頰，整張臉像是被火燒般。

與其說她生氣了，不如說是擔心被猜中的驚慌。

她不太擅長和別人解釋自己的想法，愈發不想陳時遇因此而誤會。

漫無目的地刷着手機，樓梯上傳來慢慢向她逼近的腳步聲。

蘇澄安環顧四周，意識到現在徹底是無處可逃。

她認命般閉上了雙眼。

陳時遇被她逗笑了，走上前來輕輕拍了拍她的頭：“緊張什麽？”

手心殘留着細軟頭發的觸感，他佯裝只是順手，幫蘇澄安攏了攏耳邊的頭發。

“我哪裏緊張了……”話聽着是強硬，語調卻把她的心思徹底暴露了。

陳時遇也不戳破，剛剛是誰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你不要過來”的氣息：“嗯，沒緊張。”

……為什麽語氣裏還帶着寵溺。

蘇澄安覺得自己的少女心快要爆炸了。

不行。

她抱着抱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擡起頭看着靠在欄杆邊對陳時遇：“你上來幹嘛？”

陳時遇稍微低頭，對上蘇澄安雙眼的同時，他仿佛看到了漫天星辰：“這不是有人生氣了嗎？我是不是得哄哄。”

他想看得再久些，可蘇澄安這下完全冷靜不下來了，直直地把抱枕丢到陳時遇身上：“哪有人這樣哄的！”

聽她這麽說，陳時遇抓着抱枕往前走了幾步，俯身瞬間再度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輕聲問道：“那你教教我？”

蘇澄安在思考要不要推開陳時遇，過近的距離讓她無法呼吸。

空氣凝固，樓下傳來三三兩兩說話的聲音。

應該是晚上演出的樂隊到了。

她才後知後覺根本沒有間隔，樓下的人恐怕将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來的時候只留意到阿木，要是還有其他人在……

阿木的聲音打破了二樓的寂靜，他手上還拎着蘇澄安的相機包：“Hello？我沒打擾到你們吧。”

蘇澄安被吓得想推開陳時遇，就在手快要抵到陳時遇腰間的時候，她的手被握住了：“你不教那我就當你哄好了。”

陳時遇知道她要開始準備工作了，不再繼續跟她鬧騰，如若珍寶般放下她的手：“你忙吧，我先下去了。”

她沒在陳時遇的背影上停留太久，而是臉上的神情變得氣勢洶洶，試圖從阿木的臉上看出端倪：“我好像還沒跟你算賬。”

沒忘記要壓低音量。

“算什麽帳，你們這樣不挺好的嗎。”阿木撥弄着調音臺上的按鈕，不以為然地說道。

蘇澄安沒有說話，雙眼卻依舊緊緊地鎖定在阿木身上。

“行行行，我認了。”阿木怕他再不說，蘇澄安今晚說不定無心工作了，“我就跟他聊了聊你來One之後的事情，真沒說太多別的。”

……？

沒說太多別的會連上課遲到也告訴他？

阿木倏地感覺自己口中的話委實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忙不疊補充道：“那要不……告訴你時遇的事情？”

蘇澄安就是想從阿木口中聽到這句話。

不是她特意問的，而是阿木主動說的。

她重新抱起沙發上的小枕頭，明眸忽閃，等着阿木說下去。

陳時遇坐在樓下的吧臺邊，這裏可以聽到樓上瑣瑣碎碎的談話聲，但聽不清具體內容。

唯一可以聽清的只有蘇澄安一陣又一陣的笑聲。

蘇澄安逼着阿木将他所知道的關于陳時遇的事情一一交代，阿木還解釋了起初願意告訴陳時遇的原因——

“我覺得你們兩個成長軌跡挺相似的，但是性格上可以互補。”

“更重要的是你們的顏值可太搭了。”

她拿着相機下樓的時候就差把“心情好”三個字寫在臉上。

阿木跟在後面，看看蘇澄安又看看神閑氣定的陳時遇。

愈發覺得……自己怎麽好像變成了工具人？

蘇澄安下來後也沒有時間去跟陳時遇炫耀，燈光師有事耽擱來晚了，連帶着她相機的參數久久沒能調整好。

還沒等到燈光師，後知後覺口袋裏的手機響了好一會了。

明晃晃的屏幕上顯示的是簡憶。

除非急得不能再急的事情，簡憶極少會直接給她打電話。

蘇澄安連忙按下了接通鍵：“喂，憶憶？”

“澄安，你現在有空不？有帶電腦嗎？”

“都有，難不成那門課……”她們有一門課是學院的副院長負責，比其他的課都要麻煩些。

“對！”屏幕裏傳來慘絕人寰的嘆氣聲，“我來不及回宿舍了，六點前要上傳ppt到那個麻煩網站……”

怪不得單獨問她有沒有帶電腦。

蘇澄安擡頭看了看吧臺那邊的時鐘，距離六點僅僅不到十分鐘。

她匆匆忙忙跑回二樓拿電腦。

多虧One的網速不差，她手忙腳亂地總算也是趕上了。

她整個人靠在沙發上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陳時遇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明白了阿木口中蘇澄安無定向的忙碌，在吧臺挑了罐無糖可樂到她旁邊坐下，遞到她面前。

她也不跟陳時遇客氣，接過來說了句謝謝後吸了一大口，碳酸飲料的威力無限：“我終于活過來了。”話說回來她還不知道陳時遇今天為什麽會來One，便問道，“你今天來One有事？”

陳時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見她這副模樣甚是可愛，眉眼間的笑意不易察覺：“辛苦了。”

“阿木呢？”燈光師還在趕來的路上，偏偏今晚這場比以往的演出要提早一個小時開始，還有錄像的要求，她得問問接下來的安排。

“他打包去了，也不急這一會了，不如先好好休息會？”陳時遇輕聲勸誘，溫柔得讓她産生了錯覺。

她和陳時遇之間的關系，是不是就差她還沒踏出的這一步？

開門的嘎吱聲驚動了她的思緒萬千，阿木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飯盒，瞥了他們兩個一眼後就朝着演出臺那邊大聲喊道：“吃飯了吃飯了！”

蘇澄安在陳時遇的安撫下鎮定了不少，在她快吃完飯的時候燈光師總算是到了。

她趕緊放下飯盒去和對方溝通。

萬事俱備，蘇澄安如釋重負。

她坐回到沙發上等演出開始，陳時遇依然坐在剛剛的位置上，

蘇澄安內心有了猜測，試圖去追問剛剛那個問題：“你還沒告訴我你今晚為什麽要來One，來看演出？”

陳時遇的嘴角勾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不是，陪你。”

果然沒猜錯。

她露出了得逞的笑意，livehouse的昏暗将她的星眸襯托得更加明亮。

下一秒便轉身融入了熙熙攘攘的觀衆中。

演出結束後陳時遇執意要送蘇澄安回去。

在這過程中她扯了無數個要先送陳時遇回去的理由都被他搪塞回來，她只能認命般給陳時遇開了導航。

盡管只是調換了司機的身份。

“瑞景公館？”陳時遇聽到導航裏熟悉的名字，默默地重複了一遍。到達後才确信她就住在隔壁的小區。

過一條馬路的距離，這不就是緣分？

他邊停車邊告訴蘇澄安：“你說是不是很巧？我就住在你隔壁的華譽府。”

“就是你平時做音樂的地方？”夜色的昏暗和工作的困倦讓腦子遲鈍了不少，她一不留神就暴露了。

“你知道了？看來扯平了。”

陳時遇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他目送蘇澄安進電梯後就離開了。

口頭上說是巧了，但就算住在同一個小區也不可能天天碰面。

況且還是隔壁小區。

步入六月中旬，大學陸陸續續進入期末周。

阿木對此深有體會，蘇澄安恰恰處于可能最多的學期。幹脆在正式放暑假之前不給她安排工作，讓她安心複習。

蘇澄安和陳時遇在那個周六見面後，忙碌的日常仿佛将他們的關系又拉回了最初。

他們最主要的交流方式是文字，偶爾發發語音。打電話、視頻這種略顯逾矩的事情陳時遇還不打算去做。

他比蘇澄安大上一屆，相比之下他可空閑得多。

雖然他們在網絡上無話不談，但是見面才可以更好地拉近他們的距離。

蘇澄安度日如年，考完下午最後一門總算就要熬完期末周。

考試前的中午，那股亢奮已經令她沒有心思去看考試重點，共處一室簡憶更是直接放棄治療，開始看起了綜藝。

她看着之前寫下的暑假計劃神游，不知道陳時遇的暑假會在南城還是港城？

在她拿起手機打算問陳時遇的時候，發現自己忽略了他半個小時之前發來的消息。

陳時遇：【下午考完最後一門就放假了？】

陳時遇：【明晚來看我們演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