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黔亥宮 不祥之兆
永徽五年,盛唐之象尤在。
掖庭宮中,雕甍插天。泥金黑匾下弓腰控背立着十餘人等,身前一明黃衣袍男子負手而立。
着紫衣袍飾的太監總管胡祿眉開眼笑,恭敬稽首道:
“皇上,這九株并蒂火芙蓉世所罕見!實乃紫氣東來天降祥瑞,佑我大唐之兆啊!”
李治捏着下巴,伏低身子在夾道處仔細瞧了一瞧……
哦,芙蓉變了個異而已。
天降祥瑞……呵呵。
他掩了自己眸中無語的表情,耐着性子緩緩道:
“唔,然後呢?”
幾個神情激動的太監相互對視了一眼,一個猛虎撲地跪叩下去。
“此花未長于郊外,反生于掖庭宮,足可鑒皇上赤皎之心感天動地!”
“……”
“懇請皇上為此花賜名!讓這祥瑞之物載于史冊光照千秋,使無限福祿惠及萬民!”太監總管胡祿目光灼灼,嗓音都因過度興奮而劈向了天際。
李治仰天默然,一臉生無可戀。
起名什麽的,他最不會了。
他搖搖頭:“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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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跟一旋就要走,但見跪伏在地的一圈宮女太監個個面容殷切,十分狗腿地看着自己,他只好沉思片刻,緩緩道:
“朕……朕看這火芙蓉凝露其上、光澤濛潤、精美絕倫,不如就叫它——凝濛精?”
衆人怔了一秒,異口同聲地發出贊嘆。
“凝濛精……此名甚好!有幸親耳聆聽乃奴才之福,亦是萬民之福!”
自穿成唐朝同名同姓的高宗皇帝後,李治已經聽了不下百句彩虹屁,被這群人無腦吹得腦瓜仁都疼。
和太監們的“萬民”“祥瑞”差不多,社畜時期為了彙報好聽,PPT上那些賦能、飽和、私域流量、生态閉環、品效合一、中臺戰略、下沉市場等等,聽起來也是一個比一個大動幹戈。
他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成了皇帝後,以後恐怕放個屁都是“紫氣東來”。
倏然間,長風乍然而起,刮拂得萬葉千聲,一地淺淡光影。
突如其來的痛感在額前擴大開來,李治不由得按緊了太陽穴,阖起雙目。
原史中,高宗李治常年罹患風疾,病弱難醫,最後因病逝世……想到這裏,這位來自21世紀的鹹魚社畜臉色愈發難看了——
出于對資本暴打的不滿,他向來不屑于老板“賞賜”的不靠譜大餅和996福報。
所以,好好一個青年人,愣是活成了到點就走、沾床就睡、保溫杯裏泡着枸杞的老幹部。
誰能想到,最不在乎錢權的佛系社畜竟有一天坐上皇位,還成了落了一身毛病的病秧子。
簡直是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怕什麽來什麽。
這頭,他悶悶咳了幾聲,胡祿已眼疾手快地接過小太監手裏的茶水,伺候着李治喝了一口,關切道:“皇上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話音未落,茶水進了李治喉嚨,一陣熟悉的味道襲上。
他嗆了一下,扶着胡祿的胳膊,一口将茶噴了出 * 去。
李治看了眼身前巴巴望着自己的胡祿,面容煞白了幾分,指着茶盞道:
“朕得的是風疾,你怎麽能用這種風火上擾的茶種?”
胡祿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只是一雙小豆眼眨巴了半天,又是叩首又是謝罪,卻全然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錯。
這焙火的新茶可是以前皇上禦口欽點的,怎的今天又不喜歡喝了?
想到這兒,胡祿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麽能質疑起皇上來呢?他想喝就必須準備好,不喝就趕緊換掉,這世間沒有什麽道理,皇上就是最大的道理!
于是,他忙不疊道歉,說自己不小心搞錯了雲雲,然後和其他小太監一起把李治扶到樹蔭涼碧的地方,又遣了小太監欲請太醫。
不過,請太醫一事,卻被李治擺一擺手制止了。
“太醫治不好我這毛病,別費勁了。”
他清楚得很,就唐朝這醫學發展水平,要是能治好風疾,歷史中的李治也就不至于病死了。
休息了好一會兒,李治面前的養生系統界面才隐了回去。
茶盞上打得那道鮮紅的叉號也消失了。
他揉着腦袋沉吟了一會兒,想起方才界面下方打出的一行小字:只要宿主堅持養生之道,可避身邊血光之災,保至親壽命綿長。
養生肯定沒問題,當社畜那會兒就啥也不會淨顧着養生了。
至于這個血光之災……
李治腦子裏蹦出“武媚娘”三個字。
這段歷史,他可再熟悉不過了。
武媚娘為了清理上位的絆腳石,幾乎殺盡了李治和自己的身邊人,連親生兒子、女兒、兄姐、侄兒都沒放過。
唯一一點可取之處是,武媚娘對李治倒還情意深重,不至于因為他擋了自己上位的路對他狠下殺手。
不過,對至親奪命連環殺,也真是夠吓人了。
所以,穿進唐朝這兩天,李治根本就是在躲着這個嗜血的祖宗——雖然這位祖宗現在只是個昭儀。
系統的話倒是給了他一顆定心凡。
若真能避免未來會發生的殺戮,他就不用再費盡心思阻止,可以安心想想如何給原身續命了。
李治在陰涼處坐了一炷香的時間,感覺頭沒那麽疼了,準備打道去禦書房。
想到剛才胡祿說,今天還有厚厚一沓奏折沒有批閱,他眼皮就直抽抽。
這皇位雖然在萬人之上,可是壓力也是普通人感受不到的。
最直觀的體會是,他再也不能佛系上班了,愉快摸魚什麽的,想都不要想!
一偷懶,江山就亂了、散了,萬一真對不住百姓,那可真成了千古罪人。
站得太高,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李治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穩了穩身子,屏退了前來攙扶的太監。
他心事重重,也不看路,只知道要沿着原路返回。
結果一腳踏上了夾道。
衆太監宮女:“……”
太監總管驚呼一聲,帶頭趴在地上,默默看了眼被李治踩中那東西的慘狀。
完了,都扁了,徹底沒救了。
胡祿以手捂了 * 臉。
侍立左右的太監丫頭表情也是一水的難看。
然後,下餃子似的撲通通跪了一地。
李治蹙眉,問號挂了一臉。
“……”
他往後退了一退,腳下一個軟趴趴的東西陡然映入眼簾。
什麽東西?
咦……
李治垂目看時才發現,方才賜名的凝濛精竟被自己一腳踩了個稀巴爛……
一陣無聲的沉默。
尴尬是肯定有點尴尬的,他很想扭頭就走,當凝濛精這玩意兒從未出現過。
太監宮女們肯定不能指責皇帝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應付這個場面,個個吓得大氣兒都不敢出。
“皇、皇上!”胡祿想瞥李治一眼,卻終究是不敢。
只好低聲喚了聲,卻連腦袋都不敢擡一下。
踩踏祥瑞之物可是大忌!如果眼前這人不是皇帝,怕早就被捉拿送官了。
現下這境況,讓胡祿異常為難。
他支吾了半天,半句完整話也沒蹦出來。
還好李治也是混過社會的,這點兒異常還察覺不出來,那還怎麽叫資深社畜?
他料想,太監宮女們對這祥瑞之物這麽重視,肯定不會輕易就那麽算了。
于是,他負手原地踱了一會兒步,提高了聲量問道:“你們這一個個都什麽表情……難道踩壞了凝濛精,還要朕賠償不是?”
一旁跪着的一個小太監憨愣愣的,兜頭兜腦禀了句:“皇上,賠償倒不用,不過這兆頭十分不詳……以前老祖宗如果遇到什麽不祥之兆,都得去感業寺一拜,才能消解禍端。”
感業寺?
……感業寺!
李治聽清這三個字後,後背“唰”地冒了一層白毛汗。
這不是唐太宗李世民在含風殿去世以後,媚娘剃度出家的地方麽?
也就是在這感業寺,原身李治和媚娘眉來眼去,舊情複燃,後來被重新召進宮,封為昭儀,榮寵日盛。
想到這兒,李治便不願前往了。
殺人魔頭的故居,不去也罷。
于是,他神情倦然道:“還要去禁苑,朕……朕……”
還未言畢,他就掩着鼻子,虛張聲勢地密密咳嗽起來。
這一咳,還腿軟身顫,當真是十分誇張。
效果倒是立竿見影,奴才們看這架勢,早吓得魂不附體。
也沒人說什麽拜祖消災了,胡祿連忙招來一頂乘輿,就要帶李治前往寝殿歇息。
可是吧,人人心頭都還揣着心事,所以個個強撐着表情,一邊擔憂着李治的龍體,一邊又想到萬一真的天降罪罰該怎麽辦,當真是十分生無可戀的模樣。
這嚴肅的哭喪臉卻把李治逗樂了。
看來不把這事兒解決了,他們豈不是要天天提心吊膽?
他只好偏頭看了眼胡祿,問:“有沒有那種不去禁苑就能消災解厄的方法?”
胡祿一聽這話,揚起頭來,一雙眸子透着精光。
“有,去乾亥宮拜拜老祖就行了,當年太宗皇帝每次遇到不能排解之事,不願意遠去禁苑,就會去乾亥宮拜上一拜。”
李治滿意地點點頭,坐進乘輿,揮一揮手說道: * “行,先去乾亥宮。”
胡祿一行人如蒙大赦,伴在乘輿左右,表情霁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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