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 直男 浪漫

廚子看了眼鍋裏濃黑一片的黑芝麻糊, 賣相确實不好，但聞起來是真香，不由嘆道：“芝麻竟還有這種做法。”

李治拿起一只小勺，從鍋裏盛出些, 嘗了一口, 微微點頭道：“以後可以多教你一些, 食材不僅要考慮好吃, 還要充分發揮出它的營養功用。”

言畢， * 他吩咐廚子将這些芝麻糊分給紫宸殿的太監宮女侍衛們都嘗上一嘗，還特意交待要給媚娘和黃明利各用做好的保溫飯盒帶上一份。

廚子驚訝道：“太上皇，您不去見武皇了？”

這自然是說上次做丸子湯後李治親自端去給媚娘的事，畢竟當初他還把試圖給媚娘送餐的胡祿斥責了一番, 怎麽這次倒無所謂了？

李治看出了他的心思, 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拍，寬慰道：“不去見了，我還有事，你放心去送。”

排開一字的保溫飯盒放在桌上, 廚子應下後，招呼人一起進來盛芝麻糊。

回到寝殿，李治将胡祿支出了房間，卻把吩咐他找來的東西留下，開始行動起來。

他先将帷幔掀開固定, 床鋪随意撒上些花瓣, 再放兩只純白色毛巾折疊而成的天鵝，一左一右，引頸以對。

不過李治确實手有些笨，做飯還好說, 折這兩只白天鵝卻花費了不少功夫，他只好一遍遍調取養生系統，觀摩半天才疊出像樣的天鵝來。

接着，他又開始鼓搗仿制氣球，還拿來黃明利做好的氦氣筒，為一堆氣球賣力灌滿了氣。

将所有氣球拴在一處，以明黃盒子為系，讓氣球飄蕩在玄關後的位置。

而後，李治滾出一卷紅色地毯，從寝殿正門直鋪到窗前。

空餘處，用莫蘭迪色系的錦線在地上拉滿，最後一道工序，在紅毯中央撒落些玫瑰瓣。

布置好這一切，他才拉了把椅子坐了上去，閉目小憩，等着媚娘回來。

這種直男制造浪漫的方式實在俗不可耐，可為了讨好媚娘，讓她早回寝宮，李治也實在想不出太好的主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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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媚娘是一國之君，什麽沒見過？倒是現代玩意兒稀罕一些，不如就營造些儀式感。

他其實不大明白，新官上任三把火可以理解，最初興奮得早起晚歸也可以理解，可從登基至今，媚娘投注在朝廷上的心血越來越多，本該酉時就完成的工作，多數時候都要過了子時才回來。

如今她又是一國之君，李治雖閑散下來，卻總不能天天派人蹲守媚娘在做什麽吧。

因此他心裏怎麽也有些不踏實，尤其想到媚娘原史中包養男寵這件事，就立時沒有了安全感。

曾經自己也是皇帝，感情主動權可都握在自己手中，現在怎麽就拱手交給媚娘了呢？

雖說簽了所謂協議，但李治清楚，那不過是一張毫無法律效應的白紙，也就用來做個提醒，關鍵時刻根本起不了作用。

他實在有些後悔，不是後悔把自己不擅長的朝政之事交出去，而是後悔今後管不了這位無法無天的媚娘了。

真一心撲在事業上還好說，可萬一不是呢？

外間天色如墨，時辰不早了，媚娘還沒回來，李治不敢破壞龍床上的造型，只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沒過一會兒竟睡着了。

待李治聽見門聲響動回過神來時，卻見一襲月白攏紗水裙的媚娘正 * 現在門裏，滿臉訝異地看向這精心裝飾的屋內。

今天倒沒那麽晚，沒到子時，可也已是亥時，天色如墨，晚歸的媚娘沒穿龍袍，卻穿了一身精巧打扮過的華麗宮裝，這是……

李治登時心頭一顫，心道完了完了，自己還在這裏搞浪漫，以求媚娘結束工作狂的日常早些回來歇息呢，可她倒好，竟褪了公務服裝，大半夜穿成這樣，這是去見什麽人了？

電光火石間，兩人異口同聲道：“你……”

李治頓了一下，瞬間掩飾了自己不悅的情緒，問媚娘：“你要說些什麽？”

媚娘面上含嗔帶羞，也不知是約會結束的後遺症還是見到這房內浪漫的驚喜，遲滞良久，她才問道：“愛夫這是做什麽？”

李治以手支頤，緩緩道：“嗯……怎麽說呢，肯定是想讓媚娘開心，早點回來看我。”

這話被他說出來，帶着一種惱人的不悅，聽上去像有着輕微埋怨。

媚娘怔住，見他正盯着自己的裙裝看，終于意識到原因，解釋說：“愛夫應該是誤會了，今晚朕設宴款待衆臣，歌舞佳肴好不快哉……朕事先囑咐所有大臣都不許着官服，必須卸了平日官威穿便服來，就當是朕招待的家宴了。”

李治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媚娘繼續道：“朕既已發布了這道聖旨，就不能只要求臣下，自己也需帶頭履行，所以換下龍袍，換上過往的一套宮中便裝，就是要放下架子與素有敵意的大臣們交好。”

“是麽？”李治嘴上說着不信，卻已經心下一松，站起身來向她走去。

媚娘回身掩上門，反将他一軍：“愛夫，朕還沒問，這玫瑰不會是從王皇後的園圃裏摘的吧？”

李治腳下一頓，感嘆這家夥竟也酸得很。不過，奇怪的是，她一吃醋，自己反倒不生氣了。

他走到媚娘身邊，伸出手掌示意媚娘，媚娘猶豫了片刻，将嫩白的纖手搭在了李治手心，踩着玫瑰花瓣鋪在其上的紅毯，一步一步朝床榻走去。

李治一路上默不作聲，媚娘卻又真有些急了，抽出手沖他打了一下，嗔怒道：“怎麽不說話，莫非真去了王皇後的花圃睹物思人去了？”

一聽這話，再打眼去瞧媚娘肅然的表情，李治登時心中一跳，連忙澄清道：“哪裏會？這可是朕遣黃明利專程找人去西郊采的開得正盛的玫瑰。”

“是麽？”換媚娘卻不信了。

“當然，媚娘不信去問黃明利，他的人都能作證，如果還不信，我便帶你去西郊，對比下這兩處的玫瑰有什麽異同。”

媚娘聽到這裏，忽然擡頭去看李治，笑得嫣然：“誰叫你不信朕，朕也叫你嘗嘗滋味。”

李治偏頭看向膚白貌美的媚娘，一時有些發怔：“……所以媚娘知道這玫瑰是哪來的？”

媚娘笑道：“當然，王皇後花圃裏的玫瑰長得又醜又小，跟眼前這些嬌豔好看的玫瑰自是不同，朕一打眼 * 就看出來了。”

李治：“……說得正是。”

轉過內間的屏風，一束飄在半空的氣球怔搖搖晃晃，看起來頗為萌蠢的樣子。媚娘驚喜地走過去，伸出雙手輕輕觸了一下，不料“砰”地一聲，一只氣球竟炸裂開來。

臨時制成的橡膠氣球還不大結實，一碰就是這反應，吓了媚娘一跳。

李治連忙将媚娘的小手捏在手裏左右翻看，确定沒有炸到，這才放下一顆心來，道：“這叫氦氣球，表皮材料的制作技術還不成熟，觸碰有點風險，擺在這裏看就行。當然，也可以拿到室外，松開手，讓它飛到天上去。”

媚娘卻不以為然道：“觸了也沒怎麽樣嘛，不過是破了而已，這裏還有這麽多，看起來都挺可愛，好想再摸一摸。”

李治無語，只好将她腦袋按在懷裏，縛住兩只纖瘦的胳膊，防止她再去觸碰。

心跳聲愈快，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好轉移話題道：“媚娘，我最近怎麽聽說，你常在朝堂上大發脾氣，吓得大臣們噤若寒蟬？”

媚娘：“……是他們自己怕朕，況且不給他們下馬威，有的人簡直目無王法不可一世了。”

李治笑道：“我只是不想讓你老發脾氣，氣壞了自己身子怎麽辦？回頭我還要給你送疏肝理氣的藥食。”

“朕已經收斂了許多，尤其在你面前，從來都沒發過脾氣。”媚娘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沒發過脾氣？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媚娘不必說什麽寒意嗖嗖的話，有時只是掃來一個有殺氣的眼神，就足以讓李治心驚膽戰了。

可她脾氣慣常如此，并不自知，李治也不好提醒她，只輕嘆一聲轉移了話題。

“芝麻糊吃了麽？味道如何？”李治忽然問道。

媚娘掀起帷帳，坐上床沿：“愛夫真是好手藝，宮中禦廚也比不上，朕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