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 藥效 臆想

晚間, 醉紅樓門前懸了兩行紅燈籠，燈影輝煌，來往客流不絕，生意熱鬧得很。

李治穿着便裝, 還在腦袋上叩了一頂帽子遮掩, 一旁的胡祿也做了變裝, 乍一看倒像是個窮酸秀才。

兩人就這麽低調進了醉紅樓, 一片花紅柳綠的景象映入眼簾。

風姿各異的女子們舞動衣袖在臺上跳着嬌媚萬端的舞，一舉一動間香粉浮動，味道頗為好聞。

身着鵝黃襦裙的俏麗丫鬟們穿梭在賓客之中，為他們斟上一盅清酒，算是暧昧氣氛中的助興。

是以, 有人醉了酒便酒壯慫人膽, 攬上一個女子，跌跌撞撞帶着回房。

當然，醉酒澆愁者也有之，這種多半是應試失敗、生活不順、情感遭礙的, 來這裏多半是為消遣，聽聽小曲看看美人，用紙醉金迷的虛幻緩解壓力。

胡祿好歹是後宮脂粉堆裏滾過來的人，即便如此，看見這場面仍是招架不住。

各式美女衣着裝扮各有不同, 柔美、明豔、性感間或有之, 容貌雖不及宮中娘娘，但花樣倒是不少，打眼一望，光有朦胧情調的遮面女就有不少, 叫人因好奇而生出更強的探看欲念來。

李治現下卻有些懵了，這樣還哪裏找得到蕭岚？

他眼睛堪堪避開了那些彈筝的、舞蹈的、唱小曲的，專程去尋面罩之外獨屬于蕭岚的那雙桃花眼。

估摸着約見的時間差不多了，可李治轉着走了一圈，也沒遇見一個和她容貌相仿的。

嬉笑玩樂的嘈雜聲中，他壓低聲音，對胡祿吩咐了些什麽，胡祿便連忙跑開去，交待大理寺的人多路 * 尋找，找到後，以特殊手勢示意。

衆人兵分幾路潛藏在醉紅樓人群中，佯裝打量各色美人。

天色漆黑如墨，樓裏仍然燈火璀璨仿若白天，真正像是被隔絕了的一方世界。

李治負着手踱步，心道會不會是媚娘的消息出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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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剛一擡眼，就見一個掩面的女子從身前走了過去。

女子身段窈窕，行走的姿态缺了幾分媚态和傲氣，絕非蕭岚。可方才掠過去的眉眼，卻讓人覺得十分相熟。

狐疑之餘，李治沖不遠處的胡祿招了下手，示意他可以調遣人過來跟蹤了，自己則朝樓上走去，站在二樓欄杆橋向下方四周掃望一眼，方便高屋建瓴地看清整體形勢。

果然，沒一會兒，一個面容清秀的男人提袍走了進來，看打扮，像是絕不會來醉紅樓這種地方的正人君子，看相貌，也是一頂一的好，放在現代也是妥妥的鮮肉。

這男人一進門就來回掃視，中途多少女子上前撩撥都被果斷拒絕。

看來是目标明确。

果然，看見李治疑心的面紗女子時，男人忽然怔了一下，面部表情開始不受控制，嘴角洋溢起興奮異常的微笑來。

和女子簡單說了幾句，男人便略顯緊張地跟在她身後，和她一齊上了樓。

李治暗自“啧啧”感嘆，沒想到“蕭岚”眼光還挺不錯。

看上的都是些容貌姣好的男人，真是“豔福不淺”。

胡祿正仰着頭期待太上皇的指令，卻見他等那兩人進房了好一會兒，估摸着他們應該進入正題了，這才做了一個攻入的手勢。

胡祿不知怎的，忽而激起了滿腔的沸騰熱血，神采飛揚地交待樓下大理寺卿一番，然後兀自跑上二樓，跟在李治身後，道：“爺，叫他們先闖進去探探情況？”

李治點點頭，畢竟不知道那女子什麽來路，如果對方身懷功夫或利器，那自己貿然闖進去豈不是在送死。

倒不如讓大理寺官兵先進，他們對付這種事可是輕車熟路。

接了指令，混在人群中的便裝官兵緩緩向二層那間小屋靠攏，李治還特意聽了聽房內的動靜……

然後，點頭示意大理寺官兵，準備叫他們踹門……

不料，還沒開口，忽然聽到樓下濃妝豔抹的老媽子仰臉大叫起來。

“什麽人？膽敢偷窺我客人的私事，來啊……”

她一招手，從各處站出十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想必正是平日裏為避免有人鬧事特意選聘的，個個肌肉遒勁、方口闊面，在這種煙花之地格外有震懾力。

饒是李治身邊有胡祿這般武功高強的，也是驀地一驚，心道：好家夥，這麽壯實。

領頭的大理寺卿猶疑着看了李治一眼，不知是先解決屋裏這倆，還是屋外這群大漢。

電光火石間，李治已是恢複冷靜，壓低聲音吩咐道：抓屋裏的。

外面打起來動靜太大，若是驚擾了裏面的人，不好拿住證據。

大理寺卿表示明白，随即一腳踹 * 開房門。

掀開床上帷帳時，屋裏竟只剩了一個人。

那個清秀面孔的男人正被捆了擱在床上，渾身燥熱瘙癢一般，不停地扭動身體，伴随着嗷嗷的叫聲，間或帶着幾句顫抖的低吟。

李治怔在原地，細思起來頗多蹊跷，這醉紅樓行風月之事，房間隔音效果一定不差，方才老媽子那一聲吼傳入房中應該也是細如蚊蠅。

何況，就算裏面聽到了，可門外明明派人守了，怎麽那女子還能跑掉？

李治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抓了一旁端着茶壺的小厮問：“這房間還有什麽可以進出的地方？”

那小厮慌慌張張搖頭道：“爺，小的也不知道啊。”

李治沉思良久，遲遲沒有頭緒。

直到眸光掃過二層連廊，才忽然想到，方才緊挨着的這個房間似乎有丫鬟裝扮的人走出。

完了，他心裏咯噔一聲。

樓下那群大漢已經沖上前來，和大理寺的人交上了手。

抽調不出其他人手去尋那個女子，李治心裏懊惱，他幾步走進旁邊那間房，四下掃了一眼，又依次在各種家具上敲敲打打。

最後，竟在書櫃後開啓了一扇門牆，果然正是通往被綁男人所在的卧房。

原來兩間房真是連通的。

通過門牆進入，進入男人所在的房間，還能聽到他的哼唧聲，李治蹙了眉頭，問胡祿：“怎麽感覺他不太正常，是不是被喂藥了？”

胡祿怔了一下，看見男人那副亂動亂扭的樣子，心頭忽而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外間打鬥聲已經息止，李治知道，是對方近身時，大理寺卿亮出了官府的令牌，這才讓那幫大漢收了勢，同時，也叫那老媽子住了口。

宮中之事本就私密，蕭岚更是輿論焦點，若知道官府的人在醉紅樓捉拿“蕭岚”和她的一夜*情人，恐怕外面早炸了鍋。

胡祿現下也沒空去管那女子跑哪裏去了，只跟着李治在屋內細細搜查。

他心裏揣着不安的情緒，卻沒敢明顯表現出來，只是在心裏默念：不會吧，真是那東西嗎？

胡祿心頭疑惑正甚時，卻聽李治忽而“咦”了一聲，從桌上筆筒裏搜出一包藥粉來。

李治下意識打開去看，看出不是郭太尉的藥，便蹙了眉，道：“他吃的是這個麽？”

胡祿忙放了手裏的東西，湊上前去，嗅了一嗅，一陣上頭的藥味忽而撞進鼻腔，熏得他差點要吐，可下一瞬，卻忽然感覺神清氣爽，甚至有些興奮的飄飄然。

“爺……”胡祿勉強定了定神，說道，“您不覺得這東西熟悉麽……不過，別聞這個，不大對勁。”

李治看了仍在眩暈中的胡祿一眼，屏了呼吸低頭，在碾得不算碎的藥粉中仔細辨認了一番，說道：“這裏面還有些顆粒物比較明顯，大概有鹿茸、肉桂、人參、牛鞭、驢腎、肉苁蓉……”

他越說越脊背發寒，終于明白了蹊跷：這不是……蔻丹？

在李記養生坊前身的 * 茶館裏，胖老板說自己想盡辦法弄到的就是蔻丹，那時說是要給宮中某個娘娘用，可是，如此難搞到的藥物，怎麽會在這裏？又被用在了這男人身上？

胡祿盯着那男人看了一會兒，半晌才支吾着道：“爺，他不會是……在做風*月癡夢吧？”

李治一愣，現下越看那男人越像了，怪不得一直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光這麽一想，他臉色就更難看了。

如果自己沒有攪了那女子的本來計劃，那麽，就應該是：女子先裝扮成蕭岚誘提前用凝玉粉脂膏約好的男人上樓，進去後讓他喝下放了蔻丹的茶酒，等藥性發作不省人事時将他捆起來放在床上，自己則偷偷從另一間房溜走。

可這裏就有兩個問題了。

其一，為什麽要灌他蔻丹，這藥如果只是春*藥，為何這麽難買到？連幕後的宮中娘娘都要費盡心思去找？

其二，扮作蕭岚的女子為何每次都要換酒樓？其他酒樓沒有這樣的密道怎麽辦？她平時反偵察意識這麽強，是不是有人刻意教過？

胡祿見李治沉吟不語，站在旁邊恭敬等了片刻，半晌才終于開了口：“爺，奴才想，外界傳言的蕭岚與人一夜茍且之事，會不會就是因為這藥？您想啊，如果這藥是以假亂真地唬人心智，把春*夢當成真的……男的入睡之前，那女子在身側，他醒來之後那女子恐怕還會重新回來，和衣躺在他身邊，加上藥物作用，他會不會自然就把中間的臆想當做真相了？”